“催雪?”
乐安宁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两个字,想起了在秘境雪山之上所经历的一切,不由感慨了一句:“真是个好名字。”
吕自在说道:“催雪剑镇守剑阵一方不知多少春秋,世间修行者,哪怕是那些爱剑如命的剑修也极少知道这把神剑的存在。”
乐安宁好奇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吕自在略显得意道:“有什么奇怪的?也不看看我是谁?”
少年无言以对。
老头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这把催雪剑剑意至寒,若执剑者御剑得当,其剑气可以冰冻世间万物,叫它一句神剑并不为过。一般人可驾驭不了它,你别看自己现在能好好握着它,那也是它心情好,愿意与你亲近,以后你若是一不小心惹得它不高兴了,它也一样会把你冻成冰棍。”
乐安宁不由打了个哆嗦,身子朝前微微一侵,似乎是很怕放在双腿上的那把剑听到,压低声音问道:“那有没有办法让它一直心情好,不与我生气?”
吕自在说道:“以你自身剑气养之,每天花时间与它说一些话,感情嘛,总是要慢慢培养的。你把它伺候好了,它自然而然会听你的话。”
乐安宁总觉得这个话有点奇怪,似乎并不是在说如何与剑相处,他撇了撇嘴巴,说道:“那我没有剑气,要怎么养啊?还要陪它说话这么麻烦?还有没有其他更简单点的法子?或者我打它,骂它?把它丢进水里让它反省反省?”
话音刚落,原本安放在腿上的催雪轻轻一颤,一声低吟之后,乐安宁整个双腿都被冻成了冰块。
少年冷得龇牙咧嘴,忍不住低头讨饶道:“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催雪剑轻吟一声,少年腿上的寒气迅速被其吸收,冰块消融,之后又陷入了似沉睡般的安静。
吕自在坐在对面气笑道:“你养在院子里的那些小鸡仔都需要细心照料,每天喂食,更何况是这把神剑?你还想打它,你打得过么?至于剑气,你体内有剑肧,再加上那位剑灵,可以暂时不用愁,但也并不是说可以一直无忧。”
老头脸上神情忽然变得认真起来,又有些无奈,叹气道:“乐安宁,你不要嫌我啰嗦,我知道你现在心境坚定,有些话我说了也没什么用,但是我还是要劝劝你,修行之事,有时候不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你娘当初不让你踏入修行,是不想你投身于修行界的凶浪狂潮里,因为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但很多事情都不是这么简单能够算计得失的,你现在手握神剑,体内有剑肧,还有剑灵相伴,你以为自己躲在这个岛上就安全了吗?”
“只怕不久之后,你身边的人都会因你而受到牵扯,到时候,你难道也像现在这样,能躲则躲,能跑就跑?”
老头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会的,因为你本性就不是一个爱逃避的人。孩子,你对你娘的感情毋庸置疑,但我不想你因为一句话就被禁锢一辈子,她走得早,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也曾救过你的命,难道我会害你吗?我只是希望你再好好思量思量,今日之后,我便不会再与你说这些话,一切都由你自己定夺,好自为之。”
乐安宁低着头,沉默良久,最后露出笑脸,说道:“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为什么要去修行呢?修行又苦又累,我才不乐意,而且我就喜欢待在岛上,哪儿都不想去。”
吕自在冷声道:“随你便。”
乐安宁知道他在生气,便有些不敢说话,在心头天人交战一番,终于还是厚着脸皮问道:“那个,我就这么拿着催雪到处走是不是太招摇了?有没有什么办法把它藏起来?或者给我一把剑鞘也行啊。”
吕自在道:“这个世上能装下这把剑的剑鞘可不多。”
乐安宁道:“啊?那怎么办啊?”
吕老头瞪了他一眼:“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世间少有能装下催雪的剑鞘,但并不是没有,而且巧的是,你身上就有。”
老头指了指少年胸前的那枚戒指,问道:“你知道这玩意是什么吗?”
乐安宁一头雾水,满脸困惑道:“知道啊,我娘留下来的遗物,不就是一枚普通的银制戒指吗?”
老头骂道:“你知道个屁!这可不是普通的戒指,而是世间难寻的至高宝物,叫月轮,它本就可以藏下万剑,但其真正的用途,可不止剑鞘那么简单而已。”
乐安宁呆若木鸡。
吕自在一甩手,说道:“懒得和你说了,反正你也没修行的心思,知道这么多有什么用,赶紧回家去。顺便把我屋子里那位女子接走,我看着心烦。”
乐安宁不敢再坐着,只能灰溜溜地跑到屋子里头。
一直在少年身后,将两人对话听得一字不差的陈殷缓步走到吕自在面前坐下。
老头喝了一口酒,眯着眼睛问道:“都听到了?”
陈掌柜点点头,说道:“我明天就把尘儿送去乐安宁地方,希望那把催雪剑真的能压制住她血脉觉醒时的痛苦。”
吕自在笑道:“这就对喽!要我说,跟着乐安宁那小子,可比去那些所谓的修行正派好多了。”
陈掌柜有些遗憾道:“可那少年不愿修行,想来总归是可惜了。”
吕自在摇头道:“你错了,那孩子最后肯定会踏上修行之路的。”
陈殷有些惊讶道:“先生怎么知道?”
吕自在睁大眼睛,说道:“我有眼睛,自然是看到的!”
乐安宁与温朗二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先将李若兰搬到自己家里。因为先前入住的酒楼来往客人太多,会有很多隐患和忧虑,相比之下,乐安宁那个小窝虽然挤了点,但是清净,算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
在刘柿小心翼翼地将小姐从床上扶起,放到温朗背上的时候,乐安宁则在床头看到了一张纸。
看笔迹就知道是吕老头所写,上头记着接下来几天李若兰所需服用的药物。从每一种药材的剂量,到熬制顺序和方法,再到最佳的服用时间,一字一句写得十分详细,让人一看就懂。
少年仔细将这张纸收起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吕老头,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三人收拾完便出了屋,乐安宁与候在门口的赵峥道了别,并承诺他明天一定再去学塾帮忙,便于温朗刘柿急匆匆地下了山。
此时,陈殷也已经带着不似前几天那般沉重的心情下了山,吕老头的山丘上,只剩下赵峥一人。
他便是故意等到所有人都离去,才走到吕自在对面,和以前一样,他先是行了一礼,而后再坐下。
早已想明白所有事的教书先生,开口说道:“原来先生早就想好了,将一切赌注都压在了那个少年身上。所以才让我找个机会,叫他接近那西面的水井,好让他能取得那把神剑。”
吕自在感慨道:“我这辈子和人赌了无数次,输多赢少,到最后输到自断前路,来这座岛当守岛人。现在想想,我以前的诸多赌约,大多都是不计后果,全凭一时的快意。”
“我向来喜欢以小博大,这次若是让那些人知道了我将一切都托付给了这样一个孩子,他们也肯定认为我本性难改,但其实并不是,只有这一次,我觉得自己是稳赢的。”
赵峥不解道:“先生为何会如此相信乐安宁?就因为他体内有剑肧吗?可就算他真的成了能够一剑开天的剑仙,站在那山巅上的也不止是他一人,仅靠他恐怕还是难以改变什么。”
吕自在笑道:“我不奢求他能改变什么,我只希望他不要改变自己就行了。”
赵峥默然。
吕自在最后说了一句:“你以后与那孩子有很多时间相处,你可以好好看看他,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了。按你以前家乡的一种说法,他便是丢入墨池里的一颗白玉石,不论浸染多久拿出来,依旧是纯白无比。”
赵峥认真应道:“学生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