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青山上下来之后,乐安宁牵着陈尘一路来到柳花巷,看到顾小鹿蹲在自家门口,捡着脚边的石子一颗一颗往对面的墙角上扔,一脸的忧心忡忡。
听到脚步声的高大少年抬头一看,紧绷的脸庞这才挤出一丝笑意,但看到乐安您身旁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眼中又透出古怪来。
顾小鹿起身问道:“这小姑娘是?”
乐安宁道:“佛仙醉的陈掌柜你知道吧?”
顾小鹿点头道:“知道啊,昨天我还在龙尾街那边看到他呢,瞧他的脸色不太好,就跟家里的小白菜被猪拱了似的。”
乐安宁差点没脱口而出:“可能我就是那头猪。”
少年脸色复杂道:“她是陈掌柜的女儿,叫陈尘。”
顾小鹿一脸惊讶道:“啥?陈掌柜还有个女儿?”
他半蹲下身子,双手手掌撑住膝盖,仔细看了看这个扎着马尾的红衣小姑娘,本就害怕陌生人的陈尘往乐安宁身上靠了靠,面露恐惧。
乐安宁将小姑娘护在身旁,轻轻推了推顾小鹿的胸膛,说道:“你别吓着人家,我还能骗你不成?”
顾小鹿直起身子,一把搂过乐安宁的脖子,轻声道:“乐安宁,这小姑娘真是陈掌柜的女儿?不能吧?瞧她这模样,再看看陈掌柜那张脸,怎么也不可能是他亲生的啊!”
乐安宁捶了一下他的胸口,没好气道:“你别瞎说,我来找你有正事。”
顾小鹿问道:“啥事啊?”
乐安宁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我想带着陈尘在你家住几日,行不行?”
顾小鹿问道:“就这?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你跟我挤一张床,这小姑娘和我娘睡,这样不就行了?”
乐安宁道:“这样不行,陈尘必须要和我一起睡。”
顾小鹿微微张嘴,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最后露出一丝暧昧神色,摇头叹气道:“乐安宁,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人家还是个孩子。”
乐安宁知道他在开玩笑,但也忍不住急道:“打住,这种事情可别乱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少年将一切缘由与顾小鹿说得明白,高大少年听闻之后,看着陈尘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同情,拍了拍乐安宁的肩膀,说道:“你们就放心住我家吧,我可以在我娘屋子里头打个地铺,你俩就睡我的床。”
乐安宁道:“那我先回家一趟,晚点再过来,你把你那狗窝好好收拾收拾。”
说完少年转身就要走,顾小鹿却一把拉住了他,满脸忧愁道:“你先别走,我也要和你说点事。”
乐安宁看他脸色与刚才大有不同,不由心头一紧,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顾小鹿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刚刚,我家来了一个男人,年纪看上去四十多,瞧着面生得很,一看就是从岛外进来的。结果说是我娘的旧相识,想要与我娘单独谈谈。”
乐安宁问道:“然后呢?”
顾小鹿道:“然后我娘就把我赶出来了啊,他俩现在还在屋子里头,也不知道在说啥!”
乐安宁道:“那就说明你娘认识他啊,你有啥可担心的?”
顾小鹿忧虑道:“可我总觉得那个男人怪怪的,我娘见了他,也没个好脸色,若是旧相识,不可能会这样吧?”
乐安宁宽慰道:“你别自己吓自己了,若那男人是坏人,你娘又怎么可能和他单独见面呢?”
顾小鹿闻言,却是依旧放心不下,挠头道:“话虽然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我这心里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乐安宁无奈道:“你前两天不是找吕老头破梦了吗?所以肯定没啥事的,你要还是担心,等我先回家一趟,在马上过来找你,行不行?”
顾小鹿点头嗯了一声,乐安宁便拉着陈尘走出了柳花巷。
小镇外的东边码头上,这两日又有不少船舶来往停离。
不远处的一块礁石上,苏蕴正坐着钓鱼,他手上的鱼竿是小镇上能买到的最好品质,与乐安宁自己用竹子做成的劣质鱼竿完全不一样。
一根细如蚕丝的线浸入水中,在阳光下,几乎不可见,海面风平浪静,不远处有几只海鸟低翔轻鸣,而在目力所能及的最远处,海天连成一线,有一团巨大的阴云正在扩散,缓缓朝小岛方向逼近,似乎预示着不久之后将要引来一场暴风雨。
苏蕴坐在此地已不知多久,看着海面上的微波荡漾,俊美脸上平静淡然。
这时,有两人来到了苏蕴身后,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尊称一声:“执事大人。”
苏蕴转过头,看到东阳山王烁,点头道:“起来吧。”
两人起身后,王烁问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苏蕴没搭理他,而是将目光移到了他身旁那个面容看上去极其冷漠的男子,问道:“你是余炅?还是何半青?”
那冷漠男子低首回答道:“小的何半青。”
苏蕴看向王烁,问道:“那余炅呢?”
王烁面色紧张道:“余炅他...前几日被人斩断了一条手臂,如今气血还没有恢复。”
“哦?”苏蕴漂亮的眼睛忽然射出一道极其锐利的光芒,问道:“是那天你们去堵顾家那小子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王烁额头冒出冷汗,应道:“是...是我们...大意了。”
苏蕴嘴角一瞥,嘲讽道:“你们啊,一个三境,两个二境,居然还被两个不会修行的小屁孩搞得这么狼狈,我要是你们,早就从这里跳下去死了算了,省得留在这个世上丢人现眼。”
身后两个男子大气不敢出,没有一丝怨言和不服,因为他们心知肚明,眼前这位长相出色的大人,真想杀了他们,都不用说易如反掌,只需要动动一根手指就行。
“谁干的?”苏蕴忽然问了一句。
王烁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神滞愣。
苏蕴眼神一冷,又问道:“是顾家那小子,还是他身边那个少年?”
王烁吓得几乎又是跪倒在地,忙回道:“是另外那个少年,他...着实有些古怪。”
这位在东阳山日子也不好过的男子将那时在弄堂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苏蕴听闻之后,眼睛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后,他对王烁二人说道:“给你们一个报仇的机会,要不要?”
王烁与何半青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请大人指示!”
苏蕴从袖口里掏出一只药瓶丢给了王烁,说道:“那个少年身上有一把剑,我要你们拿来给我。这瓶子里有三颗通天丸,吃不吃随你们自己,若这次没完成任务,以后就别在我眼前出现了,若是完成得出色,我会在圣使大人面前替你们说几句好话,到时候,圣使大人心情一好,你们说不定就可以借此机会真正进入圣殿做事。”
听闻这最后一句话,何半青的脸上顿时神采奕奕,而王烁则目露惧意,他甚是担忧道:“大人,这通天丸...应该还没有成品才对啊。”
苏蕴道:“这些都是半成品,即便如此,这三颗也是我好不容易搞到的,想想给你们三个废物用,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王烁脸色铁青,说道:“大人,这通天丸吃了之后,确实能够大幅提升修为实力,可是...绝大部分人都会因此经脉寸断而死,活不了多久啊。”
苏蕴道:“要想成大事,本就要担负相应的风险。你若真的想进入圣殿做事,连这点险都不愿意冒?”
王烁还要开口说什么,却看到执事大人一个眼神瞥来,自己整个人便像是被无数细线给缠住,动弹不得,连舌头都被绞住,说不出一个字来。
何半青从僵住的王烁手中拿过药瓶,倒出一颗黑色药丸出来,抱拳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拿到那把剑!”
苏蕴脸上的寒冰忽而消散,笑道:“你可比你身边这位强多了,至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了想,说道:“那个余炅么,若是他愿意服用这通天丸,那便最好。如果他不愿意,就杀了他吧。反正以他现在这模样,活着也没什么意义,我就行行好事,给他一个了结。”
何半青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直接应声道:“谨遵大人指示!”
王烁在一旁低着头,脸色苍白。
等到那两人离去之后,苏蕴在心中念道:“能让谢汝贤也吃大亏,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他看着一直没有动静的鱼竿鱼线,忽然叹气一声,感慨道:“这钓鱼可真难啊。”
他提起鱼竿,细线从水里完全露出。
没有鱼饵,甚至没有鱼钩。
他站起身来,甩手将鱼竿扔进海里。微微抬手,只此一瞬间,一根细线从其袖口里射出,远处一只海鸟的翅膀被直接割断,落入海里。
等到那根线收回之时,顶端缠绕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鲜活游鱼。
俊美男子阴冷笑道:“直接一点,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