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喆直到年前才回上海。
自他回去后,费瑾恍然若失,从他离开的那一刻,就开始想他了。
就这样意兴阑珊的过了个年,懒洋洋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更不高兴跟着父母出门拜年,去面对那些呱噪的三姑六婆和烦人的熊孩子们。每天自从床上被挖起来,就窝到沙发上,身上只套着毛茸茸的家居服,头发随便的卷成个丸子顶着,手边的茶几上各种水果瓜子薯片巧克力,偶尔会扬着手招呼妈妈帮忙拿饮料。妈妈愤怒的说她是长在沙发上了,总有一天她要叫人连人带沙发一起扛出去丢掉!
年初四的下午,爸妈去朋友家了,费瑾照例一个人百无聊赖的窝在沙发上裹着毯子嗑瓜子,电视开着,里面的欢歌笑语、热闹喧哗,好歹有些过年的气氛,外面也冷不丁的会响起一阵烟花爆竹声。
电视里播放的是已经看了一百次的小品,正昏昏欲睡时,手机突然响起,一看,居然是周喆!
自从他回去之后,除了刚回到上海时打电话跟她报了平安外,之后俩人就一直都没怎么联系过,费瑾不敢打电话,他的家庭情况复杂,怕他会不方便,发短信过去,常常是过了很久才会有回话,言语也很简短。
费瑾于是常常会怀疑自己谈的是个假的恋爱,之前是否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而已。过年许维维也回老家了,心情低落,又无处话寂寥,于是便越发的萎靡没有精神。
她看着手机上闪烁的名字,心里酸酸的,发了会儿呆,刚要接起来电话却突然挂断了,她正要打回去,电话又响起来了,她手忙脚乱的接电话,却又不小心按错键,给挂断了,她傻了眼,赶紧拨回去,又挣扎着从柔软沙发上爬起来,脚却冷不丁踢到了茶几,疼得她额头冒虚汗,电话已经接通了,她龇牙咧嘴的揉着脚趾头不敢出声。
周喆几次没打通,好不容易通了却只听见电话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喂?喂?怎么了?没事吧?”他的声音里又疑惑和焦虑。
费瑾疼痛的脚趾头稍稍缓解,听到他急切询问,心底的委屈往上涌起,嘴里但却淡淡的说:“没事啊,我在逛街没听到电话,现在脚都逛痛了!”
周喆似乎在那头笑了一下:“逛街?街上热闹吗?”
费瑾翻着白眼看着天花板使劲儿的编着:“当然热闹了,简直就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你在那条街啊?”
“开明街啊!”
“是吗?”他又低声笑了一下,突然问:“想不想我?”
费瑾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脸上泛起红晕,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了。她捂住自己的嘴,却压不住扬起的嘴角,使劲儿抿了抿嘴唇,“想不想呢?嗯,我不知道呢,好像是吧,嘿嘿嘿嘿……”她傻笑着。
“我很想你,很想。”他的声音低沉,但是清晰。
费瑾第一次听到从周喆嘴里说出来的这么直接的表白,彻底的傻掉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手心冒出了越来越多的汗,滑滑的都快要拿不住手机了。她仿佛能看到他的脸,和他专注的眼神,心脏无法抑制跳动得越来越快了,此刻她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幸好我有一颗健康的心脏,否则这么跳肯定会挂掉!
没有听到她的回应,周喆在电话里连连“喂”了几声,她急忙回话:“我在听。”她感觉握在手里的手机像块碳,烫得脸也越来越热了。
“下来吧,我知道你在家里,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
费瑾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急忙丢下电话冲到窗口瞄了一眼楼下,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来不及换掉身上的居家服,胡乱趿上拖鞋就往楼下冲。
当周喆看到面前这个脸红红,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跑太急,额发乱乱的,穿着一身奶牛花纹的毛绒绒的居家服,看着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女孩时,他再也顾不上路人的目光,忍不住一把将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小小的软软的一个身体拢在怀里,带着一股特有的馨香,感觉特别的踏实。
身后有小区里的小孩子们结伴在玩摔炮,扔一个,一群人一起捂着耳朵等着它响起,当听到那声单调响亮的爆炸时,便一起欢呼笑闹,周喆突然感觉生活就该是这么简单,这么快乐的。
俩人在家里坐定后,费瑾才问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周喆没回答,只笑着递给她一个小袋子,深蓝色的小盒子打开来看时发现里装着的是一个奶嘴形水晶小挂坠,配了一条细细的小皮带,费瑾赶紧戴起来,开心得冲着周喆咪咪笑。
“有那么高兴吗?”
“嗯,高兴。看到你特别高兴。”
“咦,你不是忙着逛街吗?”周喆故意揶揄她。
“嘿嘿嘿……”费瑾光笑不接茬,起身给他做了杯热可可,“你这么就早回来,敏姨不生气吗?”
“这几天事情又多又烦,才忙完我就想着回来了,她拦不住我。”
费瑾看了他一眼,脸色有些暗淡,但又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没多问,拆开一包山核桃低头夹起了核桃,一时间房间里只听到夹核桃“咔咔”的声音,窗外偶尔传来的一声两声孩子们的笑闹声。
周喆靠在沙发上,看着身边穿着家常衣服的费瑾低头剥着核桃,头顶的丸子有些散架了,掉下来几绺头发柔软散落在肩膀上,眉眼低垂,白皙的脸上带着点红晕,她家不很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温馨,散发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在这样的氛围中,身边坐着自己喜欢的人,没有那些烦心的事情缠绕,幸福仿佛离自己很近,近得几乎唾手可得,周喆的心里又悲又喜,不禁患得患失起来。
费瑾终于攒满了一大把核桃肉递给周喆,抬头却见他正呆呆的看着自己,脸又“刷”的红了,扭捏的冲他扬了扬握着一把核桃肉的手,周喆伸手过来温柔的握住,拿起来轻轻的在她的手指上吻了一下。费瑾的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全部的神经都集中在了手上的那一点柔软的触碰,她呆呆的看着周喆,感觉自己快要溺毙在他温柔的眼神中了,眼看着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浑身紧绷,手里的那把核桃肉都快被捏碎了……
当周喆柔软微凉的嘴唇落在她的唇上时,费瑾的脑袋一片空白,只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突然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俩人急忙分开,费瑾受惊之下手一松,那把握得辛苦的核桃肉顿时洒在了地板上……
是爸妈回来了,费瑾不敢去看他们,把脸埋得深深的只顾低头捡核桃肉。周喆立马站了起来,礼貌的主动向她父母打了个招呼,“叔叔阿姨新年好,我是费瑾的同学,来给她送点东西。”
费氏夫妇看到家里多了个陌生人,愣了一愣,还是费厂长反应快,冲周喆点了点头,“哦,你好你好,快请坐吧。”
“谢谢叔叔,我已经坐很久了,还要去别的同学家。叔叔阿姨再见!费瑾,我先走了,开学见。”
费瑾还是只顾低头捡核桃肉,仿佛是在捡什么稀世名珍,只胡乱点了点头,“好,好,再见。”
“说说吧,什么同学呀?还挺帅,我怎么不认识?”靳医生坐在沙发上边削苹果边戏谑的看着紧张的女儿问道。
“你不认识的同学多了去了。他是新转学过来的,你不认识不是很正常。”费瑾心虚的申辩着。
“马上要高考了,你这么大了自己心里要有数,不要什么都等我们来管,你自己的人生自己掌控,分寸自己把握。希望你不会让我们失望。”靳医生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费瑾。
费瑾吃着苹果没说话。爸爸妈妈都是非常开明的家长,从小到大一直以平等的态度和她交流,很多事情都让她自己去拿主意,从而来锻炼她自主处理问题的能力,费瑾也从来没有令父母失望过,虽然有时候还带着点孩子气,但总的来说,费瑾从小就是一个懂事、开朗、大方、得体的孩子,父母信任她,她自然也不会让父母失望。但在周喆的事情上,她虽然不想让父母担心,但这是她的初恋啊,无论如何是她极其珍视的,想要全心全意去付出的!
又过了两天,许维维终于从外地外婆家拜完年回来了,一回来就带了一堆土特产来找费瑾玩,自寒假开始就没见面的俩人高兴得抱在一起肉麻兮兮的互诉衷情。这俩人从小一起长大,跟彼此的父母也都很熟悉,许维维嘴又甜,费瑾的父母都很喜欢她,她在这儿也跟在自己家似的,一过来打了招呼后就毫不拘礼的往沙发上大咧咧的一摊,笑嘻嘻的吃着靳医生给准备的水果和零食。
待寒暄过后,费瑾轻轻扯了扯许维维的袖子示意她进自己房间来,许维维舍不得放下手中的零食,费瑾无奈的帮她抱了一堆进房间去,她这才笑嘻嘻的跟了进来。
两个女孩儿面对面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一人靠着一个大靠枕,许维维拆了一包薯片大嚼着,费瑾嫌弃的看着她,“你饿了几天呀!还能不能好好说说话啦?这么久没见面,我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和你聊呢!”
许维维嘴里边嚼着零食边含含糊糊的喊着:“让你去农村里呆几天试试,不能上网,不能看电影,不能逛街,每天就是大鱼大肉的吃吃吃,吃得我快吐了,想吃点薯片都买不到我要的牌子,可憋死我了!”
“至于嘛!”费瑾白了她一眼,笑了,“吃吧吃吧,吃个够,肥死你!”
“哎,你神神秘秘把我弄进房间来什么事呀?”许维维鬼笑着凑近来,“有什么好事儿发生了吧?”
费瑾进被她的话弄个了大红脸,推了她一把,没理会,只顾着认认真真的剥山核桃吃,看着手里山核桃便又想起那天的事情,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你看你看,你这在害羞个什么劲儿呀!快,老实交代,有什么情况?”
费瑾抬眼看了看她,凑过去勾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悄悄的说道:“我真的恋爱了!”
“切!”许维维没好气推开她,“我还以为什么呢,你恋爱了的事儿还用这么神秘的跟我说呀?不是已经昭告全校同学了吗?”
“不是!”费瑾的脸更红了,“唉呀,跟你说不清楚,不说啦!”她丢下核桃,转身拿了本书胡乱翻着看。
许维维冷眼盯了她一会儿,脸上浮现招牌的狐狸笑,一副了然的样子过来凑在她耳朵边轻轻说道:“莫非,初吻?嘴对嘴的那种?”
费瑾猛的被说破了心事,她又说得这么直白,顿时又羞又急,拿着书去拍许维维,许维维边躲边笑,“哈哈哈,我说你怎么这么欲言又止的,哈哈哈,初吻哦!怪不得那么娇羞,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恭喜恭喜……”
费瑾红着脸捂住她的嘴巴不许她再说,俩人扭在一起倒在地毯上,把撒了一地的薯片压成了碎屑,这会儿如果素有洁癖的靳医生看到,估计又要扶额喊救命了……
外面的大人听着里面女孩儿们的笑声,不知道她们在乐些什么,却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感慨着青春的美好易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