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叮……”的一声响,断剑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刀锋啃掉了一角石板后斜插入地面。
喧嚣的街道一瞬间鸦雀无声,短暂沉默后又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似是那个年轻人又回来了一样。朝灼眼里这是赤裸裸的嘲讽,脸上挂不住,可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不是他低估了牧野的实力,是牧野的应对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即使全力以赴也只落了个瞬间败北的下场。
第一刀、第二刀牧野根本没躲,他用尽全力的两刀被某种力量弹了回来,有种砍进棉花里的感觉,至于第三刀,牧野也出刀了,牧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动魔炎汐白将朝灼的佩刀斩断,以至于其他人看不到牧野有动过。
得之一剑,断其一刀,牧野对朝灼取走龙琰寒的佩剑这件事情还在计较,倒不是因为朝灼这个人,而是龙琰寒的佩剑本应该在地下陪伴,此时再次得见必是有人掘其坟、盗其墓,作为龙琰凉的独子死了一百多年了还不得安宁,牧野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慰藉前人。
“你赢了!”
朝灼无意与牧野·绅纠缠,左右将断剑捡了起来,经此一刀,牧野·绅必将再次成为焦点,朝灼后来才知道,牧野出剑必染血,此番动刀未伤其毫发也说明牧野·绅对其有愧,这样一来反而是自己得了便宜。
“多有得罪,牧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不从大人这里树威,天玑与玉衡的前辈们定会不服。”说话间牧野取出一枚印戒,一边刻着天玑的标志,另一边刻着玉衡的标志,“这小玩意挺烫手的!”
独一无二的印戒,赋予了牧野极高的权利……
接下来的事情颇为顺利,倒没什么麻烦到牧野·绅的,倒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自己有些疲于应对,尤其是去陇烟客栈“找茬”的人,更是让人头疼。这一夜牧野辗转反侧,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间又想不明白,不知不觉间东方的天空便微微亮起,这时才被倦意吞噬。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师傅,牧野幼时失去了的记忆,回忆最初是师傅那个和蔼的小老头,如今师傅也去世几年,前几年倒经常梦见师傅。
醒来时感觉浑身乏力,随意收拾一下便匆忙出门,看了几家商行,挂出来售卖的房屋大的小的、偏远的、城中心的多不胜数,牧野最终选中了一座小院,位于夜邬街,废弃多年。
老宅荒草丛生,就连门上的锁都生满铁锈,莫说是没有钥匙,就是有也不见得能用了,牧野索性把锁给拆了。
推开大门,一片萧瑟荒凉的景象映入眼帘,院子里灰褐色枯萎的荒草淹没了道路,鸟粪的斑点堆叠了几层,他有些后悔买了这座府邸,不明白为什么会选中这座,巧舌如簧的店员把这里吹嘘的多么好,进来一看方知做了冤大头。
年久失修的老宅,仿佛出现过在记忆中,却又想不起来,穿过荒乱的院子走进厅内,却不似想的那般脏乱,整整齐齐的,看来是有人经常打扫,却又不想让人知道……
被褥也是新换上的,还没有落尘,不见得是商行以为最近能卖的出去特意来收拾一番,牧野躺了上去试了一试,熟悉的柔软、温暖。
早些年,从星林海出来了的时候还血气方刚,回头一看也有六七年光景,足迹遍布朔方原的名山大川,灯红酒绿的北宫城倒是最后一站。人自一出生便肩负着不同的使命,也有人称之为命运,想要挣脱命运枷锁的人就必须承受常人所无法承受的痛苦,而承受了这份痛苦也不见得跳脱时间的长河。牧野可以支付北宫城最好的府邸,请的了最好的匠师,却买不回十年的记忆,隐藏在这十年的秘密就是牧野的命运...
星林海是朔方原的死亡绝地,日日在死神的镰刀下跳舞,即使是北宫城最精锐的寒鹰卫也不敢轻易涉足星林海周围,更别说是危机四伏的内海,能走出来的人无一不是个传奇。
命运的丝线牵扯着牧野来到了北宫城,这个荒废已久的宅院成为拨开乌云的起始,索性敞开大门,也算是提醒邻里这儿有了新的主人。
这儿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距离学府路特别近。
接下来的十几日,来细雨纷纷,柔弱的雨水笼罩着偌大的北宫城,雪季留下的痕迹被冲刷个干净,阴冷的气息顺着长衫的纹理亲吻着肌肤,再浸入骨髓。缩身在油纸伞下的行人脚步匆忙,昏暗的天色一层层压在人的心头,商铺皆是冷冷清清,里面的人也就难免格外的烦躁……
牧野一闲下来便去雅阁喝茶,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琴音喑哑,就是这雅阁里的妙龄少女们也着实找不到愉悦的原由。
姑娘们各怀心事,愁云刻画在眉角,故作一番姿态劝诫姐妹们莫要听信男人们的“连篇鬼话”,其实心中则为自己惋惜,哭笑不得。
牧野常坐的位置,窗户被支开,窗边沾染了一层薄薄的雨水,冷风再不用静悄悄偷偷溜进来一丝丝,似决口的洪流一发不可收拾。
她们俩的关系倒挺要好,南音坐在这个角落已有一两个时辰,唇齿上的冰冷远不及枯寂的内心寒冷,没人会关心她发生了什么,更不会有人会帮衬着换上一壶热茶。亦或是在雅阁撞到个在家里受了气出来喝茶散心的客人,对着年轻的小姑娘刻意刁难。
没人的时候心里空落落,人多了起来心中亦是空落落。
最初南音还以为到了这里会得到自由,不成想刚刚来到便被打上了“二小姐”的标签,指的是乡下来的“小女生”,跟这些大家大户的小姐没得比。时间长了便也习以为常,若不是需要这份工作,怕是片刻也不想多作停留,如今却多了一份留下来的理由,说起来便是这萌动的春心使然,内心的骄傲偏偏要等着别人说出来,或许是内心深处的自卑使然,心高气傲的女子不敢在喜欢的人面前展露内心。
南音把头埋了下去……
任谁都看得出南音心情不好,只是不知如何去说。
牧野自行坐到对面,自己煮了茶,一言不发。
南音抬起了头,眼睛红肿着:“刚接到消息,我弟弟走了。”
南音声音喑哑,压抑着心情,又找不到人诉说,她觉得自己没有朋友,也不需要任何人可怜她,她很坚强,可再坚强的人也有经受不住的事情、崩溃是早晚得事情,可见了牧野,她似乎绷不住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女人的眼泪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刀尖舔血牧野不曾眨眼,面对哭啼的女人似乎有些手忙脚乱,他很尴尬,又不知道怎么去化解尴尬。
“要不要回去看看?”牧野这样问南音。
“我再也不想回那个家了!永远、永远的说再见。”南音勉强挤出一丝冷笑,“什么没有挺得过来,拿这种理由搪塞我。”
牧野等着南音冷静下来,“你还年轻。”
他是想表达让南音珍惜家人,却不知如何规劝,说这话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十万个冷笑话么?”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很多人离开,也许真的只是个意在。”牧野不知道南音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家庭,“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也是不完美才让人去追求完美,我呢!意外丢失了差不多十年的记忆,之前的一切都不记得了!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家人还活着,唯一亲近的师傅也在几年前仙逝了。”
南音勉强着笑出声,“你真可怜!孤家寡人!”
“不,因为不相信一无所有,心怀希望就还有希望。”
“心怀希望?”
“回去看看吧!说不定并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