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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行者假名降怪孔 观音现像伏妖王

色即空兮自古,空言是色如然。人能悟彻色空禅,何用丹砂炮炼。德行全修休懈,工夫苦用熬煎。有时行满始朝天,永驻仙颜不变。

话说那赛太岁,紧关了前后门户,搜寻行者。直嚷到黄昏时分,不见踪迹。坐在那剥皮亭上,点聚群妖,发号施令,都教各门上提铃喝号,击鼓敲梆。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支更坐夜。原来孙大圣变做个痴苍蝇,钉在门旁。见前面防备甚紧,他即抖开翅,飞入后宫门首看处,见金圣娘娘伏在御案上,清清滴泪,隐隐声悲。行者飞进门去,轻轻的落在他那乌云散髻之上,听他哭的什么。少顷间,那娘娘忽失声道:“主公啊,我和你:前生烧了断头香,今世遭逢泼怪王。拆凤三年何日会?分鸳两处致悲伤。

差来长老才通信,惊散佳姻一命亡。只为金铃难解识,相思又比旧时狂。”

行者闻言,即移身到他耳根后,悄悄的叫道:“圣宫娘娘,你休恐惧。我还是你国差来的神僧孙长老,未曾伤命。只因自家性急,近妆台偷了金铃,你与妖王吃酒之时,我却脱身,出了前亭,忍不住打开看看;不期扯动塞口的绵花,那铃响一声,迸出烟火黄沙。我就慌了手脚,把金铃丢了,现出原身,使铁棒,苦战不出。恐遭毒手,故变作一个苍蝇儿,钉在门枢上,躲到如今。那妖王愈加严紧,不肯开门。你可再以夫妻之礼,哄他进来安寝,我好脱身行事,别作区处救你也。”娘娘一闻此言,战兢兢,发似神揪;虚怯怯,心如杵筑。泪汪汪的道:“你如今是人是鬼?”行者道:“我也不是人,我也不是鬼,如今变作个苍蝇儿在此。你休怕,快去请那妖王也。”娘娘不信,泪滴滴悄语低声道:“你莫魇寐我。”行者道:“我岂敢魇寐你?你若不信,展开手,等我跳下来你看。”那娘娘真个把左手张开,行者轻轻飞下,落在他玉掌之间,好便似:菡萏蕊头钉黑豆,牡丹花上歇游蜂;绣球心里葡萄落,百合枝边黑点浓。

金圣宫高擎玉掌,叫声“神僧”。行者嘤嘤的应道:“我是神僧变的。”那娘娘方才信了。悄悄的道:“我去请那妖王来时,你却怎生行事?”行者道:“古人云:‘断送一生惟有酒。’又云:‘破除万事无过酒。’酒之为用多端。你只以饮酒为上。你将那贴身的侍婢,唤一个进来,指与我看,我就变作他的模样,在傍边伏侍,却好下手。”那娘娘真个依言,即叫:“春娇何在?”那屏风后转出一个玉面狐狸来,跪下道:“娘娘唤春娇,有何使令?”娘娘道:“你去叫他们来点纱灯,焚脑麝,扶我上前庭,请大王安寝也。”那春娇即转前面,叫了七八个怪鹿妖狐,打着两对灯笼,一对提炉,摆列左右。娘娘欠身叉手,那大圣早已飞去。

好行者!展开翅,径飞到那玉面狐狸头上,拔下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叫“变!”变作一个瞌睡虫,轻轻的放在他脸上。原来瞌睡虫到了人脸上,往鼻孔里爬;爬进孔中,即瞌睡了。那春娇果然渐觉困倦,立不住脚,摇桩打盹,即忙寻着原睡处,丢倒头,只情呼呼的睡去。行者跳下来,摇身一变,变做那春娇一般模样,转屏风,与众排立不题。

却说那金圣宫娘娘往前正走,有小妖看见,即报赛太岁道:“大王,娘娘来了。”那妖王急出剥皮亭外迎迓。娘娘道:“大王,烟火既息,贼已无踪,深夜之际,特请大王安置。”那怪满心欢喜道:“娘娘珍重。却才那贼,乃是孙悟空。他败了我先锋,打杀我小校,变化进来,哄了我们。我们这般搜检,他却渺无踪迹,故此心上不安。”娘娘道:“那厮想是走脱了。大王放心勿虑,且自安寝去也。”妖精见娘娘侍立敬请,不敢坚辞,只得吩咐群妖:“各要小心火烛,谨防盗贼。”遂与娘娘径往后宫。行者假变春娇,从两班侍婢引入。娘娘叫:“安排酒来,与大王解劳。”妖王笑道:“正是,正是。快将酒来,我与娘娘压惊。”假春娇即同众怪铺排了果品,整顿些腥肉,调开桌椅。那娘娘擎杯,这妖王也以一杯奉上,二人穿换了酒杯。假春娇在旁,执着酒壶道:“大王与娘娘今夜才递交杯盏,请各饮干,穿个双喜杯儿。”真个又各斟上,又饮干了。假春娇又道:“大王娘娘喜会,众侍婢会唱的供唱,善舞的起舞来耶。”说未毕,只听得一派歌声,齐调音律,唱的唱,舞的舞。他两个又饮了许多,娘娘叫住了歌舞。众侍婢分班出屏风外摆列;惟有假春娇执壶,上下奉酒。娘娘与那妖王专说的是夫妻之话。你看那娘娘一片云情雨意,哄得那妖王骨软筋麻。只是没福,不得沾身。可怜!真是“猫咬尿包——空欢喜”。

叙了一会,笑了一会,娘娘问道:“大王,宝贝不曾伤损么?”妖王道:“这宝贝乃先天抟铸之物,如何得损!只是被那贼扯开塞口之绵,烧了豹皮包袱也。”娘娘说:“怎生收拾?”妖王道:“不用收拾,我带在腰间哩。”假春娇闻得此言,即拔下毫毛一把,嚼得粉碎,轻轻挨近妖王,将那毫毛放在他身上,吹了三口仙气,暗暗的叫“变!”那些毫毛即变做三样恶物,乃虱子、虼蚤、臭虫,攻入妖王身内,挨着皮肤乱咬。那妖王燥痒难禁,伸手入怀揣摸揉痒,用指头捏出几个虱子来,拿近灯前观看。娘娘见了,含忖道:“大王,想是衬衣禳了,久不曾浆洗,故生此物耳。”妖王惭愧道:“我从来不生此物,可可的今宵出丑。”娘娘笑道:“大王,何为出丑?常言道:‘皇帝身上也有三个御虱哩。’且脱下衣服来,等我替你捉捉。”妖王真个解带脱衣。假春娇在傍,着意观看那妖王身上,衣服层层皆有虼蚤跳,件件皆排大臭虫;子母虱,密密浓浓,就如蝼蚁出窝中。

不觉的揭到第三层见肉之处,那金铃上,纷纷垓垓的也不胜其数。假春娇道:“大王,拿铃子来,等我也与你捉捉虱子。”那妖王一则羞,二则慌,却也不认得真假,将三个铃儿递与假春娇。假春娇接在手中,卖弄多时,见那妖王低着头,抖这衣服,他即将金铃藏了,拔下一根毫毛,变作三个铃儿,一般无二,拿向灯前翻检;却又把身子扭扭捏捏的抖了一抖,将那虱子、臭虫、虼蚤,收了归在身上,把假金铃儿递与那怪。那怪接在手中,一发朦胧无措,那里认得什么真假,双手托着那铃儿,递与娘娘道:“今番你却收好了。却要仔细,仔细!不要像前一番。”那娘娘接过来,轻轻的揭开衣箱,把那假铃收了,用黄金锁锁了。却又与妖王叙饮了几杯酒,教侍婢:“净拂牙床,展开锦被,我与大王同寝。”那妖王喏喏连声道:“没福,没福!不敢奉陪。我还带个宫女往西宫里睡去。娘娘请自安置。”遂此各归寝处不题。

却说假春娇得了手,将他宝贝带在腰间,现了本像,把身子抖了一抖,收去了那瞌睡虫儿,径往前走。只听得梆铃齐响,紧打三更。好行者!捏着诀,念动真言,使个隐身法,直到门边。又见那门上拴锁甚密,却就取出金箍棒,望门一指,使出那解锁之法,那门就轻轻开了。急拽步出门站下,厉声高叫道:“赛太岁!还我金圣娘娘来!”连叫两三遍,惊动大小群妖,急急看处,前门开了,即忙掌灯寻锁,把门儿依然锁上。着几个跑入里边去报道:“大王,有人在大门外呼唤大王尊号,要金圣娘娘哩!”那里边侍婢,即出宫门,悄悄的传言道:“莫吆喝,大王才睡着哩。”行者又在门前高叫,那小妖又不敢去惊动,如此者三四遍,俱不敢去通报。那大圣在外嚷嚷闹闹的,直弄到天晓。忍不住,手抡着铁棒,上前打门。慌得那大小群妖,顶门的顶门,报信的报信。那妖王一觉方醒,只闻得乱撺撺的喧哗,起身穿了衣服,即出罗帐之外,问道:“嚷什么?”众侍婢才跪下道:“爷爷,不知是甚人在洞外叫骂了半夜,如今却又打门。”妖王走出宫门,只见那几个传报的小妖慌张张的磕头道:“外面有人叫骂,要金圣宫娘娘哩。若说半个‘不’字,他就说出无数的歪话,甚不中听。见天晓大王不出,逼得打门也。”那妖道:“且休开门。

你去问他,是那里来的,姓甚名谁。快来回报。”小妖急出去,隔门问道:“打门的是谁?”行者道:“我是朱紫国拜请来的外公,来取圣宫娘娘回国哩!”那小妖听得,即以此言回报。那妖随往后宫,查问来历。原来那娘娘才起来,还未梳洗。早见侍婢来报:“爷爷来了。”那娘娘急整衣,散挽黑云,出宫迎迓。才坐下,还未及问,又听得小妖来报:“那来的外公,已将门打破矣!”那妖笑道:“娘娘,你朝中有多少将帅?”娘娘道:“在朝有四十八卫人马,良将千员;各边上元帅总兵,不计其数。”妖王道:“可有个姓外的么?”娘娘道:“我在宫,只知内里辅助君王,早晚教诲妃嫔;外事无边,我怎记得名姓?”妖王道:“这来者称为‘外公’,我想着《百家姓》上,更无个姓外的。娘娘赋性聪明,出身高贵,居皇宫之中,必多览书籍,记得那本书上有此姓也?”娘娘道:“止《千字文》上有句‘外受傅训’,想必就是此矣?”妖王喜道:“定是,定是。”即起身辞了娘娘,到剥皮亭上,结束整齐,点出妖兵;开了门,直至外面,手持一柄宣花钺斧,厉声高叫道:“那个是朱紫国来的外公?”行者把金箍棒揝在右手,将左手指定道:“贤甥,叫我怎的?”那妖王见了,心中大怒道:“你这厮:相貌若猴子,嘴脸似猢狲。七分真是鬼,大胆敢欺人!”

行者笑道:“你这个诳上欺君的泼怪!原来没眼。想我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九天神将见了我,无一个‘老’字,不敢称呼;你叫我声‘外公’,那里亏了你!”妖王喝道:“快早说出姓甚名谁,有些什么武艺,敢到我这里猖獗!”行者道:“你若不问姓名犹可;若要我说出姓名,只怕你立身无地。你上来,站稳着,听我道:

生身父母是天地,日月精华结圣胎。仙石怀抱无岁数,灵根孕育甚奇哉。

当年产我三阳泰,今日归真万会谐。曾聚众妖称帅首,能降众怪拜丹崖。

玉皇大帝传宣旨,太白金星捧诏来。请我上天承职裔,官封弼马不开怀。

初心造反谋山洞,大胆兴兵闹御阶。托塔天王并太子,交锋一阵尽猥衰(chuī)。

金星复奏玄穹帝,再降招安敕旨来。封做齐天真大圣,那时方称栋梁材。

又因搅乱蟠桃会,仗酒偷丹惹下灾。太上老君亲奏驾,西池王母拜瑶台。

情知是我欺王法,即点天兵发火牌。十万凶星并恶曜,干戈剑戟密排排。

天罗地网漫山布,齐举刀兵大会垓。恶斗一场无胜败,观音推荐二郎来。

两家对敌分高下,他有梅山兄弟侪。各逞英雄施变化,天门三圣拨云开。

老君丢了金刚套,众神擒我到金阶。不须详允书供状,罪犯凌迟杀斩灾。

斧剁锤敲难损命,刀轮剑砍怎伤怀。火烧雷打只如此,无计摧残长寿胎。

押赴太清兜率院,炉中锻炼尽安排。日期满足才开鼎,我向当中跳出来。

手挺这条如意棒,翻身打上玉龙台。各星各象皆潜躲,大闹天宫任我歪。

巡视灵官忙请佛,释伽与我逞英才。手心之内翻筋斗,游遍周天去复来。

佛使先知赚哄法,被他压住在天崖。到今五百余年矣,解脱微躯又弄乖。

特保唐僧西域去,悟空行者甚明白。西方路上降妖怪,那个妖邪不惧哉!”

那妖王听他说出悟空行者。遂道:“你原来是大闹天宫的那厮。你既脱身保唐僧西去,你走你的路去便罢了,怎么罗织管事,替那朱紫国为奴,却到我这里寻死!”行者喝道:“贼泼怪!说话无知!我受朱紫国拜请之礼,又蒙他称呼管待之恩,我老孙比那王位还高千倍,他敬之如父母,事之如神明,你怎么说出‘为奴’二字!我把你这诳上欺君之怪,不要走!吃外公一棒!”那妖慌了手脚,即闪身躲过,使宣花斧劈面相迎。这一场好杀!你看:金箍如意棒,风刃宣花斧。一个咬牙发狠凶,一个切齿施威武。这个是齐天大圣降临凡,那个是作怪妖王来下土。两个喷云嗳雾照天宫,真是走石扬沙遮斗府。往往来来解数多,翻翻复复金光吐。齐将本事施,各把神通赌。这个要取娘娘转帝都,那个喜同皇后居山坞。这场都是没来由,舍死忘生因国主。

他两个战经五十回合,不分胜负。那妖王见行者手段高强,料不能取胜,将斧架住他的铁棒道:“孙行者,你且住手。我今日还未早膳,待我进了膳,再来与你定雌雄。”行者情知是要取铃铛,收去了铁棒道:“‘好汉子不赶乏兔儿’,你去!你去!吃饱些,好来领死!”

那妖急转身,闯入里边,对娘娘道:“快将宝贝拿来!”娘娘道:“要宝贝何干?”妖王道:“今早叫战者,乃是取经的和尚之徒,叫做孙悟空行者,假称‘外公’。我与他战到此时,不分胜负。等我拿宝贝出去,放些烟火,烧这猴头。”娘娘见说,心中怛(dá)突。欲不取出铃儿,恐他见疑;欲取出铃儿,又恐伤了孙行者性命。正自踌躇未定,那妖王又催逼道:“快拿出来!”这娘娘无奈,只得将锁钥开了,把三个铃儿递与妖王。妖王拿了,就走出洞。娘娘坐在宫中,泪如雨下,思量行者不知可能逃得性命。两人却俱不知是假铃也。

那妖出了门,就占起上风叫道:“孙行者,休走!看我摇摇铃儿。”行者笑道:“你有铃,我就没铃?你会摇,我就不会摇?”妖王道:“你有什么铃儿,拿出来我看!”行者将铁棒捏做个绣花针儿,藏在耳内,却去腰间解下三个真宝贝来,对妖王说:“这不是我的紫金铃儿!”妖王见了,心惊道:“跷蹊!跷蹊!他的铃儿怎么与我的铃儿就一般无二?纵然是一个模子铸的,好道打磨不到,也有多个瘢(bān)儿,少个蒂儿,却怎么这等一毫不差?”又问:“你那铃儿是那里来的?”行者道:“贤甥,你那铃儿却是那里来的?”妖王老实,便就说道:“我这铃儿是:太清仙君道源深,八卦炉中久炼金。结就铃儿称至宝,老君留下到如今。”

行者笑道:“老孙的铃儿也是那时来的。”妖王道:“怎生出处?”行者道:“我这铃儿是:

道祖烧丹兜率宫,金铃抟炼在炉中。二三如六循环宝,我的雌来你的雄。”

妖王道:“铃儿乃金丹之宝,又不是飞禽走兽,如何辨得雌雄?但只是摇出宝来,就是好的。”行者道;“口说无凭,做出便见。且说你先摇。”那妖王真个将头一个铃儿幌了三幌,不见火出;第二个幌了三幌,不见烟出;第三个幌了三幌,也不见沙出。妖王慌了手脚道:“怪哉!怪哉!世情变了!这铃儿想是惧内,雄见了雌,所以不出来了。”行者道:“贤甥,住了手,等我也摇摇你看。”好猴子!一把幌住三个铃儿,一齐摇起。你看那红火、青烟、黄沙一齐滚出,骨都都燎树烧山。大圣口里又念个咒语,望巽地上叫:“风来!”真个是风催火势,火挟风威,红焰焰,黑沉沉,满天烟火,遍地黄沙。把那赛太岁唬得魄散魂飞,走头无路;在那火当中,怎逃性命。

只闻得半空中厉声高叫:“孙悟空,我来了也!”行者急回头上望,原来是观音菩萨,左手托着净瓶,右手拿着杨柳,洒下甘露救火哩。慌得行者把铃儿藏在腰间,即合掌倒身下拜。那菩萨将柳枝连拂几点甘露,霎时间,烟火俱无,黄沙绝迹。行者叩头道:“不知大慈临凡,有失回避。敢问菩萨何往?”菩萨道:“我特来收寻这个妖怪物。”行者道:“这怪是何来历,敢劳金身下降收之?”菩萨道:“他是我跨的个金毛犼(hǒu)。因牧童盹睡,失于防守,这孽畜咬断铁索走来,却与朱紫国王消灾也。”行者闻言,急欠身道:“菩萨反说了。他在这里欺君骗后,败俗伤风,与那国王生灾,却说是消灾,何也?”菩萨道:“你不知之。当时朱紫国先王在位之时,这个王还做东宫太子,未曾登基。他年幼间,极好射猎。率领了人马,纵放鹰犬,正来到落凤坡前,有西方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所生二子,乃雌雄两个雀雏,停翅在山坡之下,被此王弓开处射伤了雄孔雀,那雌孔雀也带箭归西。佛母忏悔以后,吩咐教他拆凤三年,身耽啾疾。那时节,我跨着这犼,同听此言。不欺这孽畜留心,故来骗了皇后,与王消灾。

至今三年,冤愆满足,幸你来救治王患。我特来收妖邪也。”行者道:“菩萨,虽是这般故事,奈何他玷污了皇后,败俗伤风,坏伦乱法,却是该他死罪。今蒙菩萨亲临,饶得他死罪,却饶不得他活罪。让我打他二十棒,与你带去罢。”菩萨道:“悟空,你既知我临凡,就当着我分上,一发都饶了罢,也算你一番降妖之功。若是动了棍子,他也就是死了。”行者不敢违言,只得拜道:“菩萨既收他回海,再不可令他私降人间,贻害不浅。”那菩萨才喝了一声“孽畜!还不还原,待何时也!”只见那怪打个滚,现了原身,将毛衣抖抖,菩萨骑上。菩萨又望项下一看,不见了三个金铃。菩萨道:“悟空,还我铃来。”行者道:“老孙不知。”菩萨喝道:“你这贼猴!若不是你偷了这铃,莫说一个悟空,就是十个也不敢近身。快拿出来!”行者笑道:“实不曾见。”菩萨道:“既不曾见,等我念念《紧箍儿咒》。”那行者慌了,只教:“莫念!莫念!铃儿在这里哩。”这正是:犼项金铃何人解?解铃人还问系铃人。菩萨将铃儿套在犼项下,飞身高坐。你看他四足莲花生焰焰,满身金缕迸森森。大慈悲回南海不题。

却说孙大圣整束了衣裙,轮铁棒,打进獬豸洞去,把群妖众怪尽情打死,剿除干净。直至宫中,请圣宫娘娘回国。那娘娘顶礼不尽。行者将菩萨降妖并拆凤原由备说了一遍,寻些软草,扎了一条草龙,教:“娘娘跨上,合着眼,莫怕。我带你回朝见主也。”那娘娘谨遵吩咐,行者使起神通。

只听得耳内风响,半个时辰,带进城,按落云头。叫:“娘娘开眼。”那皇后睁开眼看,认得是凤阁龙楼,心中欢喜,撇了草龙,与行者同登宝殿。那国王见了,急下龙床,就来扯娘娘玉手,欲诉离情,猛然跌倒在地,只叫:“手疼!手疼!”八戒哈哈大笑道:“嘴脸!没福消受。一见面就蜇杀了也。”行者道:“呆子,你敢扯他扯儿么?”八戒道:“就扯他扯儿,便怎的?”行者道:“娘娘身上生了毒刺,手上有蜇阳之毒。自到麒麟山,与那赛太岁三年,那妖更不曾沾身。但沾身,就害身疼;但沾手,就害手疼。”众官听说道:“似此怎生奈何?”此时,外面众官忧疑,内里嫔妃悚惧。旁有玉圣、银圣二宫,将君王扶起。俱正在仓皇之际,忽听得那半空中有人叫道:“大圣,我来也。”行者抬头观看,只见那:

肃肃冲天鹤唳,飘飘径至朝前。缭绕祥光道道,氤氲瑞气翩翩。棕衣苫体放云烟,足踏芒鞋罕见。手执龙须蝇帚,丝绦腰下围缠。乾坤处处结人缘,大地逍遥游遍。此乃是大罗天上紫云仙,今日临凡解魇。

行者上前迎住道:“张紫阳何往?”紫阳真人直至殿前,躬身施礼道:“大圣,小仙张伯端起手。”行者答礼道:“你从何来?”真人道:“小仙三年前曾赴佛会,因打这里经过,见朱紫国王有拆凤之忧,我恐那妖将皇后玷辱,有坏人伦,后日难与国王复合。是我将一件旧棕衣,变作一领新霞裳,光生五彩,进与妖王,教皇后穿了妆新。那皇后穿上身,即生一身毒刺。毒刺者,乃棕毛也。今知大圣成功,特来解魇。”行者道:“既如此,累你远来。且快解脱。”真人走向前,对娘娘用手一指,即脱下那件棕衣。那娘娘遍体如旧。真人将衣抖一抖,披在身上,对行者道:“大圣勿罪,小仙告辞。”行者道:“且住,待君王谢谢。”真人笑道:“不劳,不劳。”遂长揖一声,腾空而去。慌得那皇帝、皇后及大小众臣,一个个望空礼拜。拜毕,即命大开东阁,酬谢四僧。

那君王领众跪拜,夫妻才得重谐。正当欢宴时,行者叫:“师父,拿那战书来。”长老袖中取出,递与行者。行者递与国王道:“此书乃那怪差小校送来者。那小校已先被我打死,送来报功。后复至山中,变作小校进洞回复,因得见娘娘盗出金铃,几乎被他拿住;又变化,复偷出,与他对敌。幸遇观音菩萨将他收去,又与我说拆凤之故……”从头至尾,细说了一遍。那举国君臣内外,无一人不感谢称赞。唐僧道:“一则是贤王之福,二来是小徒之功。今蒙盛宴,至矣,至矣!就此拜别,不要误贫僧向西去也。”那国王恳留不得,遂换了关文,大排銮驾,请唐僧稳坐龙车,那君王,妃后俱捧毂推轮,相送而别。正是:有缘洗尽忧疑病,绝念无思心自宁。

毕竟这去,后面再有什么吉凶之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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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朝穿越,她意外成为丞相之女苏玲琅,而他,是高高在上的睿王沈墨昀。初次见面,沈墨昀板着脸对着她说:“不知廉耻的女人。”苏玲琅伸出纤细的食指,摇了摇:“不不不,我这叫帮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懂?”第二次见面,苏玲琅一脸认真的问:“沈墨昀,你喜欢那些公主花魁吗?”“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沈墨昀不置可否道。“不喜欢你可以考虑考虑我啊,我会吃会喝会暖床,还能给你当打手,打掉那些烂桃花,还有还有……”话还没说完,美男已远去,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高门闺秀,异族公主,江湖花魁,且看她苏玲琅如何消灭情敌,收服傲娇王爷。【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开花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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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妹要出嫁了。喜妹今年刚二十,长得细眉大眼,身如摆柳,心疼死人了。喜妹家住在塬东面的苦水沟,离塬上十多里地,一溜上坡路。她家有两个孩子,她是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喜妹小学毕业就没再上学,她大那年秋上害了一场怪病,一觉就睡过去了。那年,喜妹刚刚十二岁,拖儿带女的母亲,就噙着泪让她去放羊。女大十八变,到了十五六岁,喜妹就出落成十里八乡少有的俊闺女了。自十七八岁起,说亲的人快把门槛都踩破了,喜妹都不乐意。这一回,喜妹还是不乐意的,可这回,为了哥哥大喜的亲事,喜妹妈由不得喜妹了。
  • 西域贡女

    西域贡女

    大唐开元二年(714年),隶属大唐的西域诸国遭到黑衣大食屠戮,几近灭国。康居国国王咄曷,派出使者向唐朝进贡,乞求大唐发兵。康国向唐朝进贡的物品除了珠宝以外,还有一宗宝物:十二位绝色美女。这些美女是康国王的乐坊精心调教出来的,各怀绝技。她们的任务就是哄得大唐皇帝高兴,以此期望唐朝皇帝李隆基发兵。此女史称“胡旋女”这些康居女从锡尔河出发,背负使命,奔赴大唐。在两年的跋涉中,她们一路遭遇到黑衣大食无数次的追杀,康居的八百勇士被全数杀光。她们遭遇到狮群和狼群的袭击,十二贡女人最后只剩下八人进入唐朝国土。
  • 韩娱之请签收

    韩娱之请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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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华殇传

    华殇传

    大凉末年,朝中大将军被告叛变谋反投敌。皇帝下令,满门抄斩。白家满门,只有一女逃出生天。本是当朝大将军的掌上明珠,却因奸佞小贼的陷害,一夜之间从云端跌入地狱。一边是血海深仇,一边是和杀父仇人之子的旷世爱恋。她该何去何从?直至身世之谜被解,她才幡然醒悟……一边是生身父亲的身死之仇,一边是疼爱她多年的养父一家,她该如何抉择呢?是为白家满门报仇雪恨,放任仇人呢?还是为生身父亲报仇呢?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阴谋罢了!她,他,他们都是这场阴谋中的牺牲品罢了!那便且看她,他,他们的复仇、逆袭之路吧!让我们拭目以待,看他们是如何挣脱这场阴谋的……
  • 闻一多:最后一次讲演

    闻一多:最后一次讲演

    《闻一多:最后一次讲演》是闻一多散文与诗歌精选集,收录了部编教材名作《最后一次讲演》等闻一多先生最为世人称道的经典诗歌及散文作品。本书文前由特级教师高江海对闻一多作品做深入导读,文中辅以注释、旁批,紧贴教材考点,点拨学生的阅读与写作;文末“积累与拓展”从写作手法、主题思想、时代背景、迁移比较阅读等方面,对选文做全方位阐释、引导、拓展,由浅入深、先易后难地引导学生阅读、理解、吃透部编名作,提升学生的阅读及写作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