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234000000081

第81章 镇海寺心猿知怪 黑松林三众寻师

话表三藏师徒到镇海禅林寺,众僧相见,安排斋供。四众食毕,那女子也得些食力。渐渐天昏,方丈里,点起灯来。众僧一则是问唐僧取经来历,二则是贪看那女子,都攒攒簇簇排列灯下。三藏对那初见的喇嘛僧道:“院主,明日离了宝山,西去的路途如何?”那僧双膝跪下,慌得长老一把扯住道:“院主请起。我问你个路程,你为何行礼?”那僧道:“老师父明日西行路途平正,不须费心。只是眼下有件事儿不魀,一进门就要说,恐怕冒犯洪威,却才斋罢,方敢大胆奉告。老师东来,路遥辛苦,都在小和尚房中安歇甚好;只是这位女菩萨不方便,不知请他那里睡好。”三藏道:“院主,你不要生疑,说我师徒们有甚邪意。早间打黑松林过,撞见这个女子,绑在树上。小徒孙悟空不肯救他,是我发菩提心,将他救了,到此,随院主送他那里睡去。”那僧谢道:“既老师宽厚,请他到天王殿里,就在天王爷爷身后,安排个草铺,教他睡罢。”三藏道:“甚好,甚好。”遂此时,众小和尚引那女子往殿后睡去。长老就在方丈中,请众院主自在,遂各散去。三藏吩咐悟空:“辛苦了,早睡早起。”遂一处都睡了,不敢离侧,护着师父。渐入夜深,正是那:玉兔高升万籁宁,天街寂静断人行。银河耿耿星光灿,鼓发谯楼趱换更。

一宵晚话不题。及天明了,行者起来,教八戒、沙僧收拾行囊、马匹,却请师父走路。此时长老还贪睡未醒。行者近前叫声:“师父。”那师父把头抬了一抬,又不曾答应得出。行者问:“师父,怎么说?”长老呻吟道:“我怎么这般头悬眼胀,浑身皮骨皆疼?”八戒听说,伸手去摸摸,身上有些发热。呆子笑道:“我晓得了。这是昨晚见没钱的饭,多吃了几碗,倒沁着头睡,伤食了。”行者喝道:“胡说!等我问师父,端的何如?”三藏道:“我半夜之间起来解手,不曾戴得帽子,想是风吹了。”行者道:“这还说得是。如今可走得路么?”三藏道:“我如今起坐不得,怎么上马?但只误了路啊!”行者道:“师父说那里话!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等与你做徒弟,就是儿子一般。又说道:‘养儿不用阿金溺银,只是见景生情便好。’你既身子不快,说什么误了行程,便宁耐几日何妨。”兄弟们都伏侍着师父,不觉的早尽午来昏又至,良宵才过又侵晨。

光阴迅速,早过了三日。那一日,师父欠身起来叫道:“悟空,这两日病体沉疴,不曾问得你。那个脱命的女菩萨,可曾有人送些饭与他吃?”行者笑道:“你管他怎的,且顾了自家的病着。”三藏道:“正是,正是。你且扶我起来,取出我的纸、笔、墨,寺里借个砚台来使使。”行者道:“要怎的?”长老道:“我要修一封书,并关文封在一处,你替我送上长安驾下,见太宗皇帝一面。”行者道:“这个容易。我老孙别事无能,若说送书,人间第一。你把书收拾停当与我,我一筋斗送到长安,递与唐王,再一筋斗,转将回来,你的笔砚还不干哩。但只是你寄书怎的?且把书意念念我听。念了再写不迟。”长老滴泪道:“我写着:

臣僧稽首三顿首,万岁山呼拜圣君。文武两班同入目,公卿四百共知闻。

当年奉旨离东土,指望灵山见世尊。不料途中遭厄难,何期半路有灾迍。

僧病沉疴难进步,佛门深远接天门。有经无命空劳碌,启奏当今别遣人。”

行者听得此言,忍不住呵呵大笑道:“师父,你忒不济。略有些些病儿,就起这个意念。你若是病重,要死要活,只消问我。我老孙自有个本事,问道‘那个阎王敢起心?那个判官敢出票?那个鬼使来勾取?’若恼了我,我拿出那大闹天宫之性子,又一路棍,打入幽冥,捉住十代阎王,一个个抽了他的筋,还不饶他哩!”三藏道:“徒弟呀,我病重了,切莫说这大话。”八戒上前道:“师兄,师父说不好,你只管说好,十分不魀。我们趁早商量,先卖了马,典了行囊,买棺木送终散火。”行者道:“呆子又胡说了!你不知道,师父是我佛如来第二个徒弟,原叫做金蝉长老。只因他轻慢佛法,该有这场大难。”八戒道:“哥啊,师父既是轻慢佛法,贬回东土,在是非海内,口舌场中,托化做人身,发愿往西天去拜佛求经,遇妖精就捆,逢魔头就吊,受诸苦恼,也彀了;怎么又叫他害病?”行者道:“你那里晓得,老师父不曾听佛讲法,打了一个盹,往下一失,左脚下了一粒米,下界来,该有这三日病。”八戒惊道:“像老猪吃东西泼泼撒撒的,也不知害多少年代病哩!”行者道:“兄弟,佛不与你众生为念。你又不知,人云:‘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师父只今日一日,明日就好了。”三藏道:“我今日比昨不同,咽喉里十分作渴。你去那里有凉水寻些来我吃。”行者道:“好了!师父要水吃,便是好了。等我取水去。”

即时取了钵盂,往寺后面香积厨取水。忽见那些和尚一个个眼儿通红,悲啼哽咽,只是不敢放声大哭。行者道:“你们这些和尚,忒小家子样!我们住几日,临行谢你,柴火钱照日算还。怎么这等脓包!”众僧慌跪下道:“不敢,不敢。”行者道:“怎么不敢?想是我那长嘴和尚食肠大,吃伤了你的本儿也?”众僧道:“老爷,我这荒山,大大小小也有百十众和尚,每一人养老爷一日,也养得起百十日。怎么敢欺心,计较什么食用?”行者道:“既不计较,你却为什么啼哭?”众僧道:“老爷,不知是那山里来的妖邪在这寺里。我们晚夜间着两个小和尚去撞钟打鼓,只听得钟鼓响罢,再不见人回。至次日找寻,只见僧帽、僧鞋丢在后边园里,骸骨尚存,将人吃了。你们住了三日,我寺里不见了六个和尚。故此,我兄弟们不由的不怕,不由的不伤。因见你老师父贵恙,不敢传说,忍不住泪珠偷垂也。”行者闻言,又惊又喜道:“不消说了,必定是妖魔在此伤人也。等我与你剿除他。”众僧道:“老爷,妖精不精者不灵。

一定会腾云驾雾,一定会出幽入冥。古人道得好:‘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老爷,你莫怪我们说:你若拿得他住哩,便与我荒山除了这条祸根,正是三生有幸了;若还拿他不住呵,却有好些儿不便处。”行者道:“怎叫做好些不便处?”那众僧道:“直不相瞒老爷说,我这荒山,虽有百十众和尚,却都只是自小儿出家的,发长寻刀削,衣单破衲缝。早晨起来洗着脸,叉手躬身,皈依大道;夜来收拾烧着香,虔心叩齿,念的弥陀。举头看见佛,莲九品,秇(zhí)三乘,慈航共法云,愿见祇园释世尊;低头看见心,受五戒,度大千,生生万法中,愿悟顽空与色空。诸檀越来啊,老的、小的、长的、矮的、胖的、瘦的,一个个敲木鱼,击金磬,挨挨拶(zā)拶,两卷《法华经》,一策《梁王忏》;诸檀越不来啊,新的、旧的、生的、熟的、村的、俏的,一个个合着掌,瞑着目,悄悄冥冥,入定蒲团上,牢关月下门。一任他莺啼鸟语闲争斗,不上我方便慈悲大法乘。因此上,也不会伏虎,也不会降龙;也不识的怪,也不识的精。你老爷若还惹起那妖魔啊,我百十个和尚只彀他斋一饱。一则堕落我众生轮回,二则灭抹了这禅林古迹,三则如来会上全没半点儿光辉。——这却是好些儿不便处。”

行者闻得众和尚说出这一端的话语,他便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高叫一声:“你这众和尚好呆哩!只晓得那妖精,就不晓得我老孙的行止么?”众僧轻轻的答道:“实不晓得。”行者道:“我今日略节说说,你们听着:我也曾花果山伏虎降龙,我也曾上天堂大闹六宫。饥时把老君的丹,略略咬了两三颗;渴时把玉帝的酒,轻轻呼了六七钟。睁着一双不白不黑的金睛眼,天惨淡,月朦胧;拿着一条不短不长的金箍棒,来无影,去无踪。说什么大精小怪,那怕他惫懒脓。一赶赶上去,跑的跑,颤的颤,躲的躲,慌的慌;一捉捉将来,锉的锉,烧的烧,磨的磨,舂的舂。正是八仙同过海,独自显神通。——众和尚,我拿这妖精与你看看,你才认得我老孙。”

众僧听着,暗点头道:“这贼秃开大口,说大话,想是有些来历。”都一个个诺诺连声。只有那喇嘛僧道:“且住。你老师父贵恙,你拿这妖精不至紧。俗语道:‘公子登筵,不醉便饱;壮士临阵,不死即伤。’你两下里角斗之时,倘贻累你的师父,不当稳便。”行者道:“有理,有理。我且送凉水与师父吃了再来。”

掇起钵盂,着上凉水,转出香积厨,就到方丈。叫声:“师父,吃凉水哩。”三藏正当烦渴之时,便抬起头来,捧着水,只是一吸。真个:渴时一滴如甘露,药到真方病即除。行者见长老精神渐爽,眉目舒开,就问道:“师父,可吃些汤饭么?”三藏道:“这凉水就是灵丹一般,这病儿减了一半,有汤饭也吃得些。”行者连声高高叫道:“我师父好了!要汤饭吃哩!”教那些和尚忙忙的安排。淘米煮饭,捍面烙饼,蒸馍馍,做粉汤,抬了四五桌。唐僧只吃得半碗儿米汤。行者、沙僧止用了一席。其余的都是八戒一肚餐之。家火收去,点起灯来,众僧各散。三藏道:“我们今住几日了?”行者道:“三整日矣。明朝向晚,便就是四个日头。”三藏道:“三日误了许多路程。”行者道:“师父,也算不得路程,明日去罢。”三藏道:“正是。就带几分病儿,也没奈何。”行者道:“既是明日要去,且让我今晚捉了妖精者。”三藏惊道:“又捉什么妖精?”行者道:“有个妖精在这寺里,等老孙替他捉捉。”唐僧道:“徒弟呀,我的病身未可,你怎么又兴此念?倘那怪有神通,你拿他不住啊,却又不是害我?”行者道:“你好灭人威风。老孙到处降妖,你见我弱与谁的?只是不动手,动手就要赢。”三藏扯住道:“徒弟,常言说得好,‘遇方便时行方便,得饶人处且饶人。操心怎似存心好,争气何如忍气高!’”孙大圣见师父苦苦劝他,不许降妖。他说出老实话来道:“师父,实不瞒你说。那妖在此吃了人了。”唐僧大惊道:“吃了什么人?”行者说道:“我们住了三日,已是吃了这寺里六个小和尚了。”长老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既吃了寺内之僧,我亦僧也,我放你去;只但用心,仔细些!”行者道:“不消说。老孙的手到就消除了。”

你看他灯光前吩咐八戒、沙僧看守师父;他喜孜孜跳出方丈,径来佛殿看时,天上有星,月还未上,那殿里黑暗暗的。他就吹出真火,点起琉璃,东边打鼓,西边撞钟。响罢,摇身一变,变做个小和尚儿,年纪只有十二三岁,披着黄绢褊衫,白布直裰,手敲着木鱼,口里念经。等到一更时分,不见动静。二更时分,残月才升,只听见呼呼的一阵风响。好风:黑雾遮天暗,愁云照地昏。四方如泼墨,一派靛妆浑。先刮时,扬尘播土;次后来,倒树摧林。扬尘播土星光现,倒树摧林月色昏。只刮得嫦娥紧抱梭罗树,玉兔团团找药盆。九曜星官皆闭户,四海龙王尽掩门。庙里城隍觅小鬼,空中仙子怎腾云?地府阎罗寻马面,判官乱跑赶头巾。刮动昆仑顶上石,卷得江湖波浪混。

那风才然过处,猛闻得兰麝香熏,环珮声响。即欠身抬头观看,呀!却是一个美貌佳人,径上佛殿。行者口里呜哩呜喇,只情念经。那女子近前,一把搂住道:“小长老,念的是什么经?”行者道:“许下的。”女子道:“别人都自在睡觉,你还念经怎么?”行者道:“许下的,如何不念?”女子搂住,与他亲个嘴道:“我与你到后面耍耍去。”行者故意的扭过头去道:“你有些不晓事。”女子道:“你会相面?”行者道:“也晓得些儿。”女子道:“你相我怎的样子?”行者道:“我相你有些儿偷生(wǎ)熟,被公婆赶出来的。”女子道:“相不着!相不着!我不是公婆赶逐,不因熟偷生。奈我前生命薄,投配男子年轻。不会洞房花烛,避夫逃走之情。

趁如今星光月皎,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和你到后园中交欢配鸾俦去也。”行者闻言,暗点头道:“那几个愚僧都被色欲引诱,所以伤了性命。他如今也来哄我。”就随口答应道:“娘子,我出家人,年纪尚幼,却不知什么交欢之事。”女子道:“你跟我去,我教你。”行者暗笑道:“也罢,我跟他去,看他怎生摆布。”

他两个搂着肩,携着手,出了佛殿,径至后边园里。那怪把行者使个绊子腿,跌倒在地。口里“心肝哥哥”的乱叫,将手就去掐他的臊根。行者道:“我的儿,真个要吃老孙哩!”却被行者接住他手,使个小坐跌法,把那怪一辘(lù)轳(lú)掀翻在地上。那怪口里还叫道:“心肝哥哥,你到会跌你的娘哩!”行者暗算道:“不趁此时下手他,还到几时!正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就把手一叉,腰一躬,一跳跳起来,现出原身法象,抡起金箍铁棒,劈头就打。那怪倒也吃了一惊,他心想道:“这个小和尚,这等利害!”打开眼一看,原来是那唐长老的徒弟姓孙的。他也不惧他。你说这精怪是什么精怪?

金作鼻,雪铺毛。地道为门屋,安身处处牢。养成三百年前气,曾向灵山走几遭。一饱香花和蜡烛,如来吩咐下天曹。托塔天王恩爱女,哪吒太子认同胞。也不是个填海鸟,也不是个戴山鳌。也不怕的雷焕剑,也不怕的吕虔刀。往往来来,一任他水流江汉阔;上上下下,那论他山耸泰恒高。你看他月貌花容娇滴滴,谁识得是个老鼠成精逞黠豪。

他自恃的神通广大,便随手架起双股剑,叮叮当当的响,左遮右格,随东倒西。行者虽强些,却也捞他不倒。阴风四起,残月无光。你看他两人后园中一场好杀:阴风从地起,残月荡微光。阒静梵王宇,阑珊小鬼廊。后园里一片战争场,孙大士,天上圣;毛姹女,女中王;赌赛神通未肯降。一个儿扭转芳心嗔黑秃,一个儿圆睁慧眼恨新妆。两手剑飞,那认得女菩萨;一根棍打,狠似个活金刚。响处金箍如电掣,霎时铁白耀星芒。玉楼抓翡翠,金殿碎鸳鸯。猿啼巴月小,雁叫楚天长。十八尊罗汉,暗暗喝彩;三十二诸天,个个慌张。

那孙大圣精神抖擞,棍儿没半点差池。妖精自料敌他不住,猛可的眉头一蹙,计上心来,抽身便走。行者喝道:“泼货那走!快快来降!”那妖精只是不理,直往后退。等行者赶到紧急之时,即将左脚上花鞋脱下来,吹口仙气,念个咒语,叫一声“变!”就变做本身模样,使两口剑舞将来;真身一幌,化阵清风而去。这却不是三藏的灾星?他便径撞到方丈里,把唐三藏摄将去。云头上,杳杳冥冥,霎霎眼,就到了陷空山,进了无底洞。叫小的们安排素筵席成亲不题。

却说行者斗得心焦性燥,闪一个空,一棍把那妖精打落下来,乃是一只花鞋。行者晓得中了他计,连忙转身来看师父。那有个师父?只见那呆子和沙僧口里呜哩呜哪说什么。行者怒气填胸,也不管好歹,捞起棍来一片打,连声叫道:“打死你们!打死你们!”那呆子慌得走也没路;沙僧却是个灵山大将,见得事多,就软款温柔,近前跪下道:“兄长,我知道了。想你要打杀我两个,也不去救师父,径自回家去哩。”行者道:“我打杀你两个,我自去救他。”沙僧笑道:“兄长说那里话。无我两个,真是‘单丝不线,孤掌难鸣。’兄啊,这行囊、马匹,谁与看顾?宁学管鲍分金,休仿孙庞斗智。自古道:‘打虎还得亲兄弟,上阵须教父子兵。’望兄长且饶打,待天明和你同心戮力,寻师去也。”行者虽是神通广大,却也明理识时。见沙僧苦苦哀告,便就回心道:“八戒、沙僧,你都起来。明日找寻师父,却要用力。”那呆子听见饶了,恨不得天也许下半边,道:“哥啊,这个都在老猪身上。”兄弟们思思想想,那曾得睡。恨不得点头唤出扶桑日,一口吹散满天星。

三众只坐到天晓,收拾要行。早有寺僧拦门来问:“老爷那里去?”行者笑道:“不好说。昨日对众夸口,说与你们拿妖精。妖精未曾拿得,倒把我个师父不见了。我们寻师父去哩。”众僧害怕道:“老爷,小可的事,倒带累老师;却往那里去寻?”行者道:“有处寻他。”众僧又道:“既去莫忙,且吃些早斋。”连忙的端了两三盆汤饭。八戒尽力吃个干净,道:“好和尚,我们寻着师父,再到你这里来耍子。”行者道:“还到这里吃他饭哩!你去天王殿里,看看那女子在否?”众僧到:“老爷,不在了,不在了。自是当晚宿了一夜,第二日就不见了。”行者喜喜欢欢辞了众僧,着八戒、沙僧牵马挑担。径回东走。八戒道:“哥哥差了。怎么又往东行?”行者道:“你岂知道,前日在那黑松林绑的那个女子,老孙火眼金睛把他认透了;你们都认做好人。今日吃和尚的也是他,摄师父的也是他。你们救得好女菩萨。今既摄了师父,还从旧路上找寻去也。”二人叹服道:“好,好,好!真是粗中有细。去来!去来!”

三人急急到于林内,只见那:云霭霭,雾漫漫;石层层,路盘盘。狐踪兔迹交加走,虎豹豺狼往复钻。林内更无妖怪影,不知三藏在何端?

行者心焦,掣出棒来,摇身一变,变作大闹天宫的本相,三头六臂,六只手,理着三根棒,在林里辟哩拨喇的乱打。八戒见了道:“沙僧,师兄着了恼,寻不着师父,弄做个气心风了。”原来行者打了一路,打出两个老头儿来——一个是山神,一个是土地,上前跪下道:“大圣,山神、土地来见。”八戒道:“好灵根啊!打了一路,打出两个山神、土地;若再打一路,连太岁都打出来也。”行者问道:“山神、土地,汝等这般无礼!在此处专一结伙强盗,强盗得了手,买些猪羊祭赛你;又与妖精结掳打伙儿,把我师父摄来。如今藏在何处?快快的从实供来,免打!”二神慌了道:“大圣错怪了我耶!妖精不在小神山上,不伏小神管辖。但只夜间风响处,小神略知一二。”行者道:“既知一二,说来!”土地道:“那妖精摄你师父去,在那正南下,离此有千里之遥。

那厢有座山,唤做陷空山。山中有个洞,叫做无底洞。他那山里妖精,到此变化摄去也。”行者听言,暗自惊心。喝退了山神、土地,收了法身,现出本相,与八戒、沙僧道:“师父去得远了。”八戒道:“远便腾云赶去。”好呆子,一纵狂风先起,随后是沙僧驾云。那白马原是龙子出身,驮了行李,也踏了风雾。大圣即起筋斗,一直南来。不多时,早见一座大山,阻往云脚。三人采住马,都按定云头。见那山:顶摩碧汉,峰接青霄。周围杂树万万千,来往飞禽喳喳噪。虎豹成阵走,獐鹿打丛行。向阳处,琪花瑶草馨香;背阴方,腊雪顽冰不化。崎岖峻岭,削壁悬崖。直立高峰,湾环深涧。松郁郁,石磷磷,行人见了悚其心。打柴樵子全无影,采药仙童不见踪。眼前虎豹能兴雾,遍地狐狸乱弄风。

八戒道:“哥啊,这山如此险峻,必有妖邪。”行者道:“不消说了。‘山高原有怪,岭峻岂无精?’”叫:“沙僧,我和你且在此,着八戒先下山凹里打听打听,看那条路好走,端的可有洞府?再看是那里开门,俱细细打探,我们好一齐去寻师父救他。”八戒道:“老猪晦气,先拿我顶缸。”行者道:“你夜来说都在你身上,如何打仰?”八戒道:“不要嚷,等我去。”呆子放下钯,抖抖衣裳,空着手,跳下高山,找寻路径。这一去,毕竟不知好歹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同类推荐
  • 海风今岁寒

    海风今岁寒

    本书是青年作家林森近年优秀作品的精选集,主要篇目有《海风今岁寒》《台风》《抬木人》等。《海风今岁寒》里,两少一老三个男人,各自面对生命断裂的某种心灵危机,沉沦还是拯救,值得深思。《台风》里,两次台风之间,一位身患绝症的老人,在不断学会如何有尊严地面对这即将到来的死亡。《抬木人》里,两个儿子与一位父亲的悲惨遭遇,隐隐约约指向多年前母亲的逃离。
  • 爱因斯坦的预言

    爱因斯坦的预言

    依据真实史料,再现二战真实场景!发售后蝉联美国亚马逊电子图书畅销总榜数十周!现代科学和原始超自然力量相撞,爱因斯坦生前留下的三大预言,真的将改变人类的命运吗?战火纷飞的1944年,考古学家拉希德父女在埃及沙漠腹地发现的一尊神秘的石棺成了联军和纳粹争夺的焦点。退伍的美国教授卢卡斯·安森被指派研究石棺的秘密,这个秘密只有在天才美少女西蒙·拉希德的协助下才能解开。为了破解谜团,卢卡斯和西蒙在打开石棺时不小心解封了蕴藏其中的可怕力量,善与恶的力量被同时释放,全世界的命运不仅掌握于爱因斯坦正在进行的秘密研究之中,更和卢卡斯及西蒙的发现息息相关……
  • 有种你就爱上我

    有种你就爱上我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你呢?”“想见我,就要陪我玩一个游戏。”“什么游戏?”“爱情游戏,看我们谁先爱上谁,谁便输了。”“输了之后呢?”“没有之后了,输了游戏便结束了,你听过游戏结束之后要怎样吗?”“好吧,我陪你玩。”
  • 狗头金(中篇小说)

    狗头金(中篇小说)

    石钟山,男,1964年生,1981年入伍,在空军及总后等单位服役16年。1984年开始发表小说,迄今为止发表长篇小说8部,中篇小说50余部,短篇小说100多篇。曾获《十月》《人民文学》《上海文学》奖、《小说月报》百花奖和解放军“文艺新作品奖”等。根据其《父亲进城》系列小说改编而成的电视连续剧《激情燃烧的岁月》曾红遍大江南北。现为武警政治部创作室创作员。一伙淘金人终于淘到了一块狗头金,当晚老福叔抱着狗头金就死了。随即,为了独占狗头金,老蔫背着狗头金逃走;弟弟小树欲用狗头金砸死哥哥大树,反而被哥哥大树开枪打死了……一块狗头金淋漓尽致地折射出人性的善与恶。然而,狗头金最后落归何处?
  • 三十里铺(一)

    三十里铺(一)

    高桂滋往草料房看时,只见成堆的谷叶垛在那里,干草梗却被马夫带回家烧了火。随即讯问:“是谁指使的?”驻军都把罪责推在雇用的马夫头上。高桂滋叫把马夫带过来,从那汉子手里要过皮鞭,往马夫身上打了几鞭。夜里,几个马夫寻着那个汉子,却是一个挑担的货郎,住在小店里。当时捆绑了手脚,棍棒齐下,打得昏死过去,被人救过来,那汉子却不肯解开手上的绳子。坐到天亮,带着满身血污,反剪着双手,到军营里嚷叫起来。早惊动了镇上的民众,拥在营门口看红火。
热门推荐
  • 祸心

    祸心

    十年前,他家破人亡,从此,隐姓埋名。十年后,他浴火重生,孤身入京,只为寻求真相,为父报仇。不料,一次意外,他,顺手救了她便从此再也纠扯不清。你是“狗皮膏药”吗?他说,你到底要我如何。她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况且,你救过我两次”。两次?她将他抵在墙上,要不我“已身相许”如何?
  • 大家:40位文化名人采访记

    大家:40位文化名人采访记

    本书讲述了作者闵捷独家采访过的40位科学文化大家的人生故事,如冰心、夏衍、端木蕻良、吴冠中、朱德群、赵无极、陈逸飞、杨 振 宁、丁肇中等。作者力图透过近距离的接触和观察,以全新视角勾勒出这些文化名流的独特成长历程和对民族文化的深度思考,以及他们在各自领域里取得的巨大成就和产生深远影响。
  • 我们青春都已落幕

    我们青春都已落幕

    我一直坚信,十九岁那年的何烨北,真的很爱我,他为了我放弃了人生第一次高考,满大街地寻找我,疯狂而又热烈。就是因为如此,过去的那段记忆再残酷再黑暗再痛苦,我都无法忘记,哪怕一丁点细节,都不敢遗忘。那里有最真实的我,最真实的何烨北,最真实的小姜,柒柒,陆夏,林志申等等,有所有流经我青春岁月长河里的人们。故事的最后,我们一群人站在柒柒的墓前回忆过去,青春离我们越来越远,唯独柒柒一个人,永远青春美丽。
  • 神灵的位面游戏

    神灵的位面游戏

    诸神黄昏之战,邪神重伤陨落。鸠占鹊巢,魂穿异界的灵魂借体重生。灵魂湮灭、神格破裂!当地球次元位面壁垒被打开,一位接一位的地球人类被以游戏玩家形式召唤到异世界!邪神开始了漫长的恢复之路。玩家们开始了无(无)比(限)奇(奴)幻、瑰(役)丽的异世界之旅! 书友交流群:875445030......这是一位为了重新踏上神位的新邪神,利用玩家大军征战各大位面、次元世界的故事。Ps:无任何充值商城、无边缝地图、无束缚的跨时代虚拟网游,你值得一试哦!
  • 武入诸界

    武入诸界

    重生者又穿越啦,重生在以武为尊的世界,一个纯粹的武道世界,当陈禹把另一个世界的修炼方式带来,又会是什么场景。
  • 不度天

    不度天

    顺天而行,逆天而亡,然,何谓天?天行何有道?冥冥之中是否真的存在无意识的定数?
  • 最强破系统

    最强破系统

    一枚神秘的阴阳玉佩,一个诡异的残破系统。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一条不一样的破路!一种不一样的生死看淡,不服就破的态度。一种不一样的兄弟情义!看小小人物怎样在这极蓝星之上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一切都在最强破系统种为各位大大揭晓。PS:觉得本书不错的各位大神,望各位分享给你的兄弟朋友。
  • 北宋三苏

    北宋三苏

    本书叙说了苏轼、苏辙以及苏洵三人的生平事迹,内容包括三苏求学成才过程,苏轼、苏辙、苏洵初入仕途的艰难历程,险恶的京官生涯等六部分。
  • 爱情向东,婚姻向西

    爱情向东,婚姻向西

    遭遇丈夫背叛,小三算计,蓝小棠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 The Darrow Enigma

    The Darrow Enigma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