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收起凄切的目光，寻着方才发声的人儿。
忽地有个小脑袋瓜从洛天允身侧探出，露出一双月牙弯弯的笑眼。
“洛天允，真的是你啊！”阿瑶扯住他的袖子，眨巴着眼，“好巧好巧，你也来这儿看戏呀。”
“是挺巧的……”洛天允勾了勾嘴角，玩味笑道，“看戏都看到这后庭来了，小桃花你在跟踪我？”
“我跟踪你做什么。”阿瑶装作一脸无辜。
“这话该是我问你吧。莫不是见我佳人相伴，心生妒忌？”
阿瑶觉得洛天允的脸皮实在是有够厚的，自己有多少丁点魅力值都不清楚么，说这种话也不怕恶心着人！
“呵呵……”阿瑶心里头一阵鄙夷，面上却是坏坏一笑，顺势抱着洛天允的胳膊不撒手，“对啊，我就是思慕于你，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阿瑶将头靠在他臂上摩挲，偷偷睁开眼瞥了下对面青衣略带尴尬的脸色，随即半闭着眼得意地笑。
洛天允还真是猜不透阿瑶的心思啊，他推了推她，阿瑶努努嘴，抱得更紧了些。
青衣拢了拢水袖，也不好意思直盯着眼前缠缠绵绵的二人，遂别开眼去。
“洛公子，看来今日这出《西厢记》你是学不成了。虽说洛太夫人独独欢喜这出戏，但大寿之喜日，还是《鸳鸯堂》合适些。”
青衣向阿瑶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笑，欠了欠身子，与二人道别。
《鸳鸯堂》是什么路数阿瑶不清楚，可大名鼎鼎的《西厢记》她自然是知晓的。
阿瑶将脑袋瓜子从洛天允胳膊上移开，眼瞧着那青衣推门迈进了房，转过头来狐疑地望着洛天允，“你们俩刚刚是……在演戏？”
“不然呢？”洛天允偏着脑袋，视线落在阿瑶仍旧环抱着他的双手上。
他嘴角笑意甚浓，缓缓俯身靠近阿瑶，在她耳畔低语，“原来小桃花暗恋小爷许久……”
洛天允鼻间温热的气息均匀拂在阿瑶的耳根上，惹得她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里头一阵一阵地抽颤，好似有蚂蚁群在蜜糖上爬过那般。
又酥又痒的。
“呸——谁暗恋你了！”阿瑶赶忙松开了手，跟他保持男女间的安全距离。
“唉，也不知刚刚是谁说的，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洛天允眉眼一挑，“也怪小爷过分风流倜傥，潇洒不羁~”。
“呵，洛大少爷麻烦您回家照照镜子好么。虽然你这张脸分辨率是低了些，好歹也是自己的，也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呀！”
阿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不过是担心那青衣名角儿不识你洛天允的霸王真面目，可怜兮兮地给骗了，这才出手助她。”
阿瑶越是急急咧咧，洛天允便越是悠悠然然。
“牙尖嘴利也掩盖不了你慌乱的内心，小桃花你就别狡辩了吧……”
“洛天允！请你卷成一团圆润的离开——”
死洛天允，臭洛天允，成日里就知道没脸没皮地开她玩笑，逗着她耍很好玩是吧！
阿瑶嫌弃地转身，却被洛天允拉住了胳膊，一个旋身给拽了回去。
“你搅了小爷的拜师学艺，明里暗里诋毁爷，得罪完了我还想就这么跑了？”洛天允邪邪一笑，“那还真是有辱我霸王的名声呢……”
阿瑶才不怕他，皮笑肉不笑地应上一句，“怎么，大少爷要留着我吃吃点心喝喝茶，然后继续探讨你那肤浅又毫无特色的皮囊么？”
“那多无趣。我要你……”洛天允眉眼一动，“陪爷演戏。”
“就演《鸳鸯堂》。”
“才不要！”阿瑶满口拒绝，手上一道力却将她朝反方向给拽了过去。
“洛天允，你放开我——”
“喂！手松开！再不松开我喊人了啊。”
“我真喊人了啊！”
“非礼呀——非礼——”
清汲湖上，乌篷船在湖面轻轻摇荡，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婉转动人的歌声夹杂着鬼哭狼嚎，时断时续。
“等等等……”阿瑶再一次打断了青衣，讪讪一笑，“九姐姐，上一句怎么唱的来着，我又给忘了……”
洛天允手中折扇晃动，“你是猪脑袋吗，来回也就五句，你倒好，学了下句忘了上句。”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会唱戏，是你耳朵聋非要拉我过来。”
戏腔的调子弯弯绕绕实在是多，对气息的控制远比唱歌来的难多了。
阿瑶别说驾驭了，单纯的欣赏都有些困难。
“不会唱是一回事，人蠢学不会又是另一回事……”洛天允立即顶了回去。
“行行行，洛少爷你最聪明，一人分饰两角，在太夫人的寿辰上自己唱去吧！”
“哼！”
“切——”
二人皆是不满地别开眼，船内一下子安静了。
九儿手扶着琵琶，无奈摇头。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学了三五句戏词，这两人已经吵了三回了。
原以为是双鸳鸯，没曾想是对冤家。
“阿瑶你会唱曲吗？”九儿笑问道，“不用刻意的戏腔。”
阿瑶点点头，K歌她在行啊。国语粤语，流行还是古典，给个music统统不在话下。
九儿手中琵琶弦动，沉沉音色响起，拖着长长的尾调消散。
仅是几个简单的音色拼接，柔和的乐声便铺在耳畔，令浮躁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摇蓬船，听几曲，胡琴咿呀渔光寂……”阿瑶就着淡淡弦乐，轻轻哼起记忆中熟悉的古风歌曲旋律。
“时光重叠在年少的我，青衣水袖清唱一曲，弹指间岁月换了红颜，不知你可否会忆起……”
“戏台上老旦已记不起，当年回眸的可是你。”
宛如阳春白雪的曲子在耳畔回旋，洛天允凝着阿瑶轻颤的睫毛，细细品着曲中词意。
时光老去，花旦也变成了老旦，却仍旧寻觅着，贪恋着年少时最初动心的那一眼，那一人。
是谁还念着谁，又是谁忘却了谁？
大抵是个悲伤的故事。
洛天允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如若换作是他，纵使岁月变迁，红颜变幻……
他定会认得心上人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