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迦安一舞,后段以袖挥鼓,磅礴之气势,尽数落进长廊后驻足的张天监眼中。
此女胸怀丘壑,单从面相上看来,也是福泽深厚之人,只是……
恐非凤位。
“司天监来了。”流云眼尖,提点着高位上笑意满满的皇后。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张天监俯身,向皇后行礼。
随即转向太子,燕王,宁公主等身份尊贵之人。
赵子祁当即明白皇后召张天监前来的意图,面上带着些许讽刺。
十三皇叔曾酒醉时同他讲过上一辈的趣事,当然,是醉酒中的十三叔自个儿认为的趣事。
皇帝赵立匡仍为东宫太子之时,先帝曾为其在众臣女中择选太子妃。
赵立匡中意人选原本是当今的高贵妃,却因司天监一句批命,这才改择选他的母后……
但赵立匡的心还在高贵妃身上,年幼的赵子祁曾无数次瞧见过母后在殿中悄然抹泪。
皇后地位尊崇又如何,不过是政治婚姻中的牺牲品罢了。
父皇不爱她,自然也不会多么在意他这个儿子。
不过是因为嫡长子,将来注定要受封为东宫太子,这才多看了两眼。
父皇对他的疼爱,远不及对赵子禾那般……
而母后呢,明明自己亲身经历过这二十多年的煎熬岁月,仍是要将这一切重蹈在他的身上。
说到底,都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权。
皇权固然重要,可赵子祁真正想要的,是两颗真心相对。
赵子祁走神的功夫,张天监已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在场每一位贵女的面相。
最后落回沈迦安处。
他多看了沈迦安几眼,向皇后点头示意,她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
只要沈迦安成了太子妃,那朝堂之上,太傅必然是会偏帮祁儿的……
张天监既已完成了本职,便起身欲离去。
视线无意间略过沈迦安身后,那站立着的小丫头身上。
命宫光亮,田宅宫饱满,一双时凤眼眸……
张天监带着疑虑,径自走向阿瑶,欲看得清些。
“姑娘,是何人?”张天监问的直接。
这什么天监的,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阿瑶纳闷,担心自己嘴巴大,容易说漏嘴,便望了眼座位上的沈迦安。
“回天监大人,此乃我沈府的丫头。”沈迦安应道。
“沈府的丫头……”
母仪天下的命格,怎的会出现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丫头身上?
透过张天监的思索,沈迦安凭着敏锐的洞察力,已然察觉出了些许意思。
“奴婢有什么问题吗?”阿瑶眨眨眼,弱弱的问道。
她该不会是触了这什么天监的眉头吧?
张天监面上露出笑意,眸中恭敬了几分,“姑娘有朝一日,必然是青云直上,只怕会与凤凰比肩。”
司天监一职只归皇帝管束,从不结党营私,无需阿谀奉承。
一贯坦率,直言不讳。
在这后庭院落的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得他那一句,与凤凰比肩。
是为何意,众人心知肚明,也各怀心思。
阿瑶第一反应,又说我是凤女?
第二反应,我完蛋了,还是逃不掉,得去伺候那位年近五十,都有白头发了的皇帝?
第三反应,赶忙摆手,“天监大人一定是看错了!我最近吃的比较多,所以看起来有福气了些……”
赵子祁闻言,忍俊不禁。
阿瑶说出的话,总是特立独行,亦饶有趣味。
嘴角的笑意淡去,赵子祁这才意识到,方才张天监批命她为凤凰女时,他心里头非但没有半分厌恶……
反而,还有些庆幸?
庆幸那个人,是她。
皇宫后花园的假山处,阿瑶怀揣着一兜的银子和首饰跑路。
那是方才皇后娘娘赏赐予她的。
至于为什么赏她这些值钱玩意儿,阿瑶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
以奢靡的宫廷生活诱惑她,让她留在此处,好找机会将她送到皇帝寝宫去。
好可怕,赶紧逃——
阿瑶一路跑,怀中的首饰一路掉,她看了身后几眼,终归做不到视而不见,遂停下前行的脚步,慌乱地回身去捡。
沿路捡着捡着,一双黑色镶金线长靴落入眼前。
“真是财心害人呐——”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阿瑶立即站起身来,拉着赵子祁躲在假山后头,伸出手指抵在唇边,示意赵子祁不要这么大声说话。
“我,要,溜,了……”
阿瑶用唇语同他交流着。
“为何?”清冷的嗓音回荡在假山间。
赵子祁还真是半点不配合!
“嘘……”阿瑶哄着他降低分贝。
“你没听到刚刚那什么天监说的话,凤凰凤凰,不就是皇后嘛,他们指定要将我送给皇帝!”
“皇帝都一把年纪了,还有那么多小老婆,我可不想……”
“天监大人批的,是太子妃……”
赵子祁温柔的嗓音落入耳内,阿瑶整个人立即定住了。
太子妃……那不就是……
心脏之处突然开始狂跳。
她猛然抬头看向赵子祁,眸中惊诧之色渐渐转为惊喜。
这么说来,她真的有机会……跨越时空跟太子谈恋爱了?
想想都有些小激动呢!
“不过我倒是赞同你的说法,天监大人定然是看错了……”赵子祁眉眼一挑,“你不过就是个能吃贪财的丫头罢了。”
“还不走?一会儿巡逻的就要来了。”赵子祁故作淡然。
啊!!!!
难道在太子殿下眼中,她就是这么个形象么?
不行不行,我不走,殿下你听我说——
“呵呵……那天监看着就靠谱,怎么会看错呢……”阿瑶拽住他的袖子,笑嘻嘻道,“再说了,殿下是那种看身份的人么,当然不是!”
阿瑶替赵子祁戴完高帽,有些支吾道:“太子妃什么的……自然得看你喜不喜欢……”
阿瑶这是在暗戳戳地问,你喜不喜欢我……
“所以你说这些,是不打算跑路了?”
也不知道赵子祁听懂了还是没有,反而抛了阿瑶另一个问题。
阿瑶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悠悠吐出。
她大着胆子抬头对上赵子祁的双眸,听着心口跳动的怦怦,认真道:“殿下若拉住我的手,阿瑶便怎么也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