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精选贵家有才入宫者,使六尚事,人各克勤,事多周备,今特命尔为尚食局司膳,尚克遵宫规,慎守乃职,毋怠毋忽。”宫宴罢了,进宫的懿旨就派到才女府上去。
大家都以为钱湘南被关押起来,以杀人之事偿命,时日无多了。
不久,传出来,是宫里一个叫小景子的和叶宫人的婢女对食,被叶宫人发现,婢女被叶宫人处死了,小景子心生恨意,便挑了机会毒死了叶宫人。但不曾想,外面还有个相好的,不知怎的察觉了,小景子便把杀人的事吐露干净,可这相好的心生醋意,责怪小景子宫里有情人,便拿毒毒死了小景子,谎称是小景子自己中毒而死,没成想到了大理寺几天,便招了个干干净净。
众人对钱湘南的这点事也就不再讨论,才过了两天,便渐渐地散了忘了。
湘南无语道:“草草结案,这也算是一种本事。破案没本事,结案速度确实一流。”
石公子道:“这不是我们单独一个人能决定得了的,难道对着干,弄个鱼死网破就可以了?”
“那也不能胡乱断案!”
“湘南,记住,在宫里,明哲保身,才能有希望救他人。”
湘南觉得,她自己与石公子,中间隐隐地隔了一层薄雾。
……
陈宰相家虽失了陈三槐这个棋子,倒是多了陈景鸿这个累赘。
陈宰相是不希望陈景鸿参与到宫妃之争中的。
陈宰相只是想让陈景鸿进宫灭阮贵妃之势力,灭东宫之危,辅佐二皇子常烈上位。
陈宰相家得到圣旨,三日后进宫以宫人身份住在泰斓殿。
陈景鸿自打从宫里回来,便日日不得出。
陈宰相骂道:“不是说让你进宫做个女官,待年龄一到,你就平平安安出来吗?怎么会卷到宫里头!做什么宫人?你让我今后……这不是束手束脚吗?唉!”
陈景鸿一脸委屈:“是……是阮贵妃临时起意,让拔得头筹出彩的才女入宫侍奉皇上的。怎么倒埋怨起我来了,人家都希望女儿一朝成凤,光宗耀祖,您怎么……”
“胡闹!光宗耀祖用你这个女儿家?你那表哥,皇次子常烈,那才是光宗耀祖的,你算什么东西?”
陈景鸿怒道:“怎么,我算不得东西?”
陈宰相骂道:“休要胡闹,你一进宫,我在外头做事便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如今,后宫阮贵妃独大,少不了要向阮贵妃低头,可阮贵妃又不是太子常留的生母,常留将来未必听阮贵妃的话!所以我们常烈有很大机会。只不过现在……唉。”
陈景鸿哭道:“天下偏心的父母见得多了,没见偏心偏到外甥身上的。我那个表哥,臭名昭著,我在外头都不好意思说我是常烈表妹。”
陈宰相怒道:“住口!你素日那些本事哪去了?不是叫你进宫做女官吗?湘南能求个女官来当,你怎么求不来?怎么不见那钱府湘南入宫侍奉做什么宫人?”
“爹,你糊涂了,钱湘南不是早就被抓到大理寺候审去了?”
“放屁!我打听了,钱湘南那是阮贵妃和皇后共同钦点的女官,如今虽受了灾狱,但大理寺受了太子旨意,马上就派大理寺人接她去大理寺避了风头,昨日,钱湘南就被解除禁令,可还不回钱府,你可知道为何?”
陈景鸿一脸疑惑:“怎么?竟是这样?”
“你呀,钱湘南自证清白,我猜测大抵是有人操作的,这里未必没有阮贵妃的意思。阮贵妃这是要把钱湘南做个棋子紧紧握在手中,困住皇后罢了。如今石玉卿生怕湘南有个闪失。故而在严不透风的大理寺待诏。下毒的人也招了,是一个叫小景子的和叶宫人有了矛盾,故而托兄弟小福子送了毒来,没成想小景子不知怎的自己也中了毒,还扯上了一笔情债官司,这才抖落出来。再说,你那个妹妹陈三槐惹出祸端也就罢了,连你也入不得太后的眼?你素来的本事去哪了?哪里比不过一个野马湘南?你竟还不如她了……”
陈宰相唠叨个没完。
陈宰相一夜未合眼,大早起来就去朝日宫谢恩去了。
……
陈景鸿坐在屋里,不能出去。
今日宫里来了很多人,送了很多东西来,陈母方氏一一验看罢,命陈景鸿谨记在心。
出门时穿什么,入宫时说什么,何处要塞银子,何处笑脸相迎,何处不做理会,如何讨皇帝欢心,都一一交代。
忽有人上门,身着白衣,带着面罩,身形像个男子,进了角门,便送了帖子,说是专送给陈景鸿的。
宰相府的角门人多眼杂,来往的人很多,递个东西,人们也习以为常了。
角门小厮接过来,摸不着头脑,老爷又不在家,只好上报陈景鸿母亲方氏。
那小厮想留住送帖子的,可一转身,送帖之人已经离开。
——转身去了小巷,那送帖之人摘下面具,竟然是一个低沉着脸的眉目不甚清楚的女子。
宰相府。
帖子上写着的一个“叶”字,在阳光底下刺拉拉的晃眼睛。
陈母接了过来,琢磨不明白。
“送帖子的什么都没说?”
“回主母,什么都没说。”
如今与陈家有来往的姓叶之家,无非就是叶将军府,可这叶将军夫人素来不出大门,全无交集。
“景鸿,娘看着,这不像是叶将军府的做派,断不能没来由地送个帖子给你这个闺门之女。否则,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说这叶将军府没规矩!”
景鸿笑道:“那便拆开来看看。”
嘶啦一声拆开来,上头只写着几个字:“景鸿陈,泰斓殿,生又生,死又死。”
陈景鸿感觉莫名其妙,将帖子扔在地上。
“这是什么缘故,没头没尾的。”
陈母沉思片刻道:“这不是陈三槐那小丫头没头没脑地送来这么个东西吧。”
陈景鸿摇了摇头道:“不像,她那个庶女哪里知道叶将军府的深浅。更不知道什么泰斓殿。”
陈母点头道:“也对,陈三槐那小丫头还在青中山呢……”
……
陈宰相从宫中出来,已是黄昏。
宫门一开,陈宰相跌跌撞撞冲了出来,四下无人,白玉石铺就的宫门值班的地上全是厚厚的雪。
陈宰相咬着牙轻声道:“小丫头,你离我远点!我惹不起你!你休要胡说!”
“我是阮贵妃派来与你说事的,若不是秘密,我为何要离你如此近?”湘南步步紧逼。
“你这个小丫头,我堂堂宰相,断不能说出造谣常留太子溺死婴孩的话来……”
“即便是你所造谣,阮贵妃说也看在你辅佐辛苦的份上不予追究。没当面问你,派了我来,还是给你留了面子的。谣言虽破,但免不了小人因此而再生事端,所以太子也让你闭嘴……”
“太子,你说太子?……”陈宰相停下脚步,“你是说,太子信了,信了是我造的谣?”
“陈宰相,湘南猜测,您的姐姐陈嫔当年死在宫里,不明不白,只留下皇次子常烈一人,你心有不甘。”湘南一语定音。
“你……这样说?胡说,没有人知道我心有不甘,你这小丫头,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陈宰相吹胡子瞪眼睛,似乎没有把湘南放在眼里。
“阮贵妃说了,为保国本,你这个做宰相的,只能辅佐太子常留,休要起了别的心思!”
“如若我偏要辅佐常烈呢?”陈宰相眯着眼。一脸恨意。
“你若跟了太子,这朝廷上还有一席之位可以容你,若是你一意孤行,非要保那皇次子常烈,败坏太子名声,叶宫人怎么死,陈景鸿就会……”叶宫人怎么死的,陈宰相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太子用来敲打陈宰相的。
陈宰相心下一惊:“你这个小姑娘,怎会有如此能耐?”
“我也是为阮贵妃办事,说什么能耐不能耐的,真是折煞臣女了,忘了提醒您一句,是叶宫人告诉你太子常留溺死婴孩的事情吧,叶宫人祸乱国本,该死。”
“你们竟查出……叶宫人告密……叶宫人……阮贵妃全知道了?阮贵妃知道叶宫人是我的暗线了?”陈宰相非要刨根问底。
湘南笑道:“小景子的相好送毒入宫多次,可巧这毒被大理寺的人截获,便顺便灭了叶宫人,所以,陈宰相不要不自量力,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