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傍晚,天穹下一座城池巍峨屹立,白玉石砌成的城墙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高大的北城门上翡翠玉牌匾刻着两个醒目的大字——“永宁”。这里是人境七国的帝都,繁荣数百年的长定永宁城。
李言吾、程莹儿、聂风登上一座小丘,远远望见不远处背倚高山“飞云山”泛着金色夕光的永宁城,城外是无数已然被收割的麦田,在微风吹拂下泛起柔柔的波浪,风中捎来梅花盛放的消息——扑鼻的香气十分沁人心扉。三人在微风中纵马向北城门而去。
行至北城门下,左右两边的卫士检查了三人的行李,没发现什么异常,准备放他们入城。正在此时,其中一乍一看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人出了聂风,喊道:“聂大哥!”
聂风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曾经一起参军里的同乡兄弟,名叫许靖。两人曾在同一军营为兵,只是日后两人一个加入碎风雪骑,一个加入永宁帝卫,才分开来。
“许兄弟!”聂风下马上前,两人拥抱在一起。
“听前方战报,七国联军北上抗冥,损失惨重,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听此言,聂风想起那晚毅然回身死战的刘镇之,神色黯然:“我这不是……逃......回来了吗?”
聂风看了看马背上的“鼠丘牙”,想起身负的使命,于是对许靖说道:“兄弟,咱们来日痛快喝两杯,我现今还有要事要向长明帝禀报。”
“好,改天咱们不醉不归。”
三人走进北城门,两旁皆是长定帝卫、碎风雪骑等军队的军营,稀疏的士兵们正在晚饭后进行最后的操练,从人员的缺失来看,可见讨伐冥兽的七国联军,除了出动长定永宁的碎风雪骑外,帝卫军也参与了进去,但此刻他们的呐喊声仍旧整齐有力,军容却称不上雄壮。
正前方不远处则是宽阔的内城门,进去之后便是永宁居民居住的内城了。
北城向来是最热闹的,因为北城是城中居民贸易往来的地方——绸缎坊、铁匠铺、酒家、猎户家、包子铺、菜市、花市等,吆喝声,叫卖声从清晨一直叫喊到傍晚,人车往来络绎不绝。
走过北城,来到城中心,一条十字的康庄大道连通东西南北四大区域。
东城多为住宅区和永宁城官员们理政的地方,鲜花夹道,梅林芬芳。收集政报的御问省、出台政令的拟政司、商议决策的判令府等,皆在东城。曾经的程府也是在此,十年前的“梨庭”自从程秉心遭贬,程府被封,后又拆除,至今已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
西城多为消遣娱乐场所,供江湖人士切磋的比武擂台、供风流公子逛的怡红院、唱戏的戏班梨园、歌舞升平的歌舞坊等。
南城则多钱庄、镖局、赌场等金钱货物往来的场所。
长定皇城则位于城东北角,背靠“飞云山”,坐拥山下由山泉山瀑经流形成三片湖泊——凝露湖、紫阳湖、迎风湖。御花园绕湖而建。朝阳初升之时,雾水蒸腾,如同人间仙境。可谓“气蒸三帝泽,波撼永宁城。”
御花园南面则是御用驭灵场,不,有异兽供帝胄练习驭灵狩猎之能。
御花园与驭灵场西边则是永宁宫城,是帝王早朝、官员们议政、长明帝休憩、妃嫔们居住的地方。
三人行至宫城门口,被卫士拦下,聂风出示了碎风旗卫的腰牌,三人将兵刃与马匹交予守卫,才得以进入。
询问宫中人员,得知长明帝此时正在养天殿用膳,三人顾不得其他,带上“鼠丘牙”,便寻着养天殿的方向而去。
养天殿位于金屋林立,玉阶满目的宫城后方,三人绕过用于早朝的议政殿,来到金砖玉砌的养天殿前。攀上百余阶的白瓦台阶,镶嵌有金丝玉边的窗门紧闭着,门外站列着左右两排门卫,其左边一人问道:“来者何人?”
“拒北督政王——李言吾及碎风右旗卫——聂风、草民程莹儿,有关乎七国存亡要事禀报。”
“稍等,容我进去通报一声。”门卫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由此李言吾等三人探得门中情景——十数名当朝要员坐于左右两边,长明帝巍巍高坐于正上方御座,其身旁坐着一名美艳无匹,倾国倾城的女子,正是长定帝后——余非烟,长明帝右下方还坐有一人,乃永宁太府太卿、长明帝心腹——张顺道,众人正一齐用宴。
但诸人桌前餐点并不奢华,仅一荤一素一汤的家常配置,长明帝与帝后所穿衣物也为素衣普通绸缎所制,与皇宫的极尽奢华形成鲜明对比。长明帝倡导的勤俭之风由此可见一斑。
卫兵进去后,行至御座前面的台阶下方,单膝跪地道:“拒北督政王——李言吾携碎风右旗卫——聂风及一庶民程莹儿求见,说有关乎七国存亡的要事相商。”
“宣。”长明帝敕令道。
“宣拒北督政王李言吾、碎风右旗卫聂风、程莹儿觐见——”。
李言吾与聂风人躬身走进养天殿内,只有程莹儿愤愤不平地径直走进,左门卫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御座之上,二十五岁身穿黄袍的长明帝正襟危坐,长眉舒展,抬起丹凤眼眸俯视着三人,见程莹儿入朝不趋也不生气,慢慢放下手中双筷,朱唇轻启说道:“说吧,皇兄,何事禀报。”
十数年前,李言吾李言成二人还是兄弟,如今见面却已然成为君臣。
李言吾将妖军袭击营寨,魔众追杀众人的情形告知。“妖魔两境如此行事,必将开启战端。望长明帝早做决断。”
聂风将“鼠丘牙”递上:“此物乃‘鼠丘’之牙,众将士拼死护卫之物。乃我人境击杀戊之兽‘鼠丘’之证。”
长明帝李言成点点头:“多亏诸将士浴血奋战,可惜诸君没法回到永宁,凯旋而归接受顶礼,这杯酒,就当是寡人敬他们的罢。”
长明帝随后拿起酒杯,浇在桌前的地面上。
“来人,将此物‘鼠丘牙’搬下去,放置在凌波阁中。”长明帝命令道,门外立时进来两人,将鼠丘牙抬走。
“明日早朝,便商议此事。”长明帝语顿片刻,又接着道:“三位护送‘鼠丘牙’和情报有功,当赏!”
长明帝稍加思虑道:“皇兄,你以后见我便不必行礼了。聂风,寡人封你为碎风右督统”
话至此,李言成又顿了顿:“至于你嘛,听说你在写《七国年鉴》,那便去做录史常侍吧。”
聂风与李言吾躬身道:“拜谢帝恩。”
独独程莹儿不肯行礼拜谢,李言吾狠狠拽了拽程莹儿的衣角,程莹儿才勉强躬下身子,吐出四个字道:“草民拜谢。”
“退下吧。”长明帝李言成说道,话席间拿起了筷子。
“是!”李言吾与聂风带上程莹儿退出养天殿。
此时,张顺道起身至长明帝身边道:“大皇子本就曾是陛下皇座的一大妨害,今又携乱臣‘程秉心’之女归来,看那小女娃大殿之下,敢傲视帝尊,他们俩定不怀好意,来者不善,不如收监他们,以‘假传讯息,祸乱帝都’的罪名,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长明帝眯起眼睛思量着......
......
与此同时,大殿外。
“莹儿,你方才为何如此鲁莽?”李言吾略显责备地对程莹儿道。
此言一出,程莹儿眼眶一红,泪珠便滑落下来:“我写史是为了给爹爹正名,谁想做他那个录史常侍!”
女子的眼泪在爱他的男子眼中,总比珍珠还要珍贵,是舍不得让它掉下来的。
“好了,莹儿,不想做,日后辞了便是。”李言吾安慰道。
“咱们去梨庭看一看吧。”李言吾想起那个拥有自己诸多回忆的地方,对程莹儿说道。
女子微微啜泣着,玉首微点,以示同意。
三人出宫城骑马南下,来到东城,街道上往来的人已不多,大多都在家中用餐休憩。
行至城东破落的一角,这便是曾经的梨庭了。
曾经满院的梨花如雪,今已不复存在,只有一地的青苔在诉说着十载的光阴。
庭院不存,故人不复,来者亦非少年。
只有院里的湖泊还静静地淌在原地,留存着那些尘封的记忆,等来人拾起。
“记得程老每天教完我们之后,咱们总是在这湖边玩水,抓虾蟹。”李言吾回忆道:“我来见你时,也总要来这湖心亭陪陪你。”
“你还记得,十年前你救援持昭帝出征前,在这亭里对我说的话吗?”
“记得。”
——“当我归来之日——便娶你,做我的王妃。”
“如今回到这里了,这话还算数吗?”
李言吾沉默片刻,许道:“等七国危局化解,我便与你成婚。”
程莹儿桃花眸子里泛起泪光,注视着与他一同长大、青梅竹马的男子,答道:“好,我会像以前等你凯旋一样,等着你。反正我都已经等了你十年......也不差这一次。”
晚霞烧红了半边天,天穹的候鸟在一片霞光里匆匆往天南飞去,三人也于此时离开程府旧址。
“我回碎风雪骑营里住上这一晚,顺便见见新兵弟兄们,就在此别过了。”聂风对李言吾和程莹儿道。
“明日朝堂上见。”“明日见。”李言吾与程莹儿回道。
聂风上马往城北军营奔去。
“咱们去北城,寻一酒家住上一晚吧。”
程莹儿点头答应。
二人正要离开,却见一群卫兵赶至此处,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二位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