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龙在土楼内住了几天,听到的都是山匪扰民滋事的事。
到了永乐末年,山贼起事。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大明一朝,和北方的蒙古打了几百年的仗,还有和南方的倭寇斗争,也是几乎贯穿了一个朝代,这就是明朝特有的北虏南倭的问题。要打仗,就要花钱……钱从哪里来,从老百姓的饭碗里来。
文龙去了一趟文殊院。到了山下的路口,原来那家木行的痕迹还在,荒草丛生,已是一片废墟。文龙一路寻思,山民为何抛家舍业,上山为匪?若是家中能安居乐业,谁不愿在家抱老婆?日子如果能过得下去,又有谁会上山?
是什么,逼上梁山?
一股股疑惑涌上心头,一会儿也解不清。若不是只有一月的省亲假,文龙倒想亲入虎穴,探究一番。
大海自告奋勇,决定去一趟四十里外的一处山头,那里,已经集结了好几百人。
“大海,会被认出来吗?”文龙担忧大海的安危。
“相距二十来里,我自从来德化,就一直待在窑场,很少外出,再说,万一被熟人认出,我也自有应对办法。”大海决定进山,帮文龙查访山贼底细。
大海扮成一个流落乡间的外乡人进山去了。
大海深入深山,在一处深山密林中的一处银矿坑寻了一个落脚的地方。这里聚集了一帮开矿银的山民。大海自称干过磁窑的炉工,就被收了下来。
“看你身强体壮,看来是有一些身手?”一个面庞黝黑、身手精壮的少年看着大海问道。
“这位小兄弟不知怎么称呼?”
“大家都叫我茂七。”少年爽快作答。
“我叫大海,不敢夸口,只是先前跟窑场的头家习过一些拳法。”
“拳法?”少年一脸惊慕。
原来,茂七原名邓云,是矿坑头家(“头家”:老板之意)邓雷的儿子。没过两天,大海就和他混熟了。这个山头,除了私开银矿,还干些打劫的勾当,需要大海这样会拳脚的“人才”。
大海在山林厮混了几天,就找了个空档潜回了德化土楼。
土楼里的烛光旁,文龙坐在二楼的桌前细细听着大海的娓娓道来。
一听到茂七这个名字,文龙不禁笑了。呜呼,苍天弄人呀,这个乱贼几十年后就要被枭首示众在延平城头,那叫一个凄寒惨烈啊。
邓茂七,是明代中叶正统年间活跃于闽赣之间的义军首领,在1449年,被官军伏杀,并枭首示众。
“但愿这个此茂七非彼茂七也!”文龙不禁说出生来。
“茂七怎么啦,文龙可知一二?”大海迷惑不解。
“茂七怎样?”文龙继续问道。
“一个半大少年,长得黑壮,一心想跟我学鹤拳。”大海道。
“大海,你速速潜回山中,顺水行舟,把茂七带来土楼修习鹤拳,平日也教导他摆脱山贼习气,不要跟他爹一样,伤害乡里。”文龙思忖半晌,又继续说道。
“茂七这个少年,窝在山里恐怕只会沦为匪徒罢了,我们也算行一善。”
“这样也好。”大海点头称是。
“让他学拳法,我们不收银两,让他在窑场帮工抵消学费就行啦。”文龙又继续嘱咐道。
“行,这就交给我啦,那我明日就起身回矿坑把茂七带回来。”大海说完,就急着下楼洗澡去了。
文龙见大海猴急猴急的样子,会心地笑了。真是小别胜新婚啊……
翌日一早,大海和大家别过,有拔足朝山里进发。
矿坑的工人见到大海跑回老家一夜,都和他开着一些荤玩笑。大海呵呵应付,一心惦记着文龙的交代。
“茂七,我这次回了一趟老家,和我家的拳师细说了一番,他们见你有求习技艺的诚心,可以纳你为徒。”大海蹲坐在一棵大松树下,对茂七说道。
“太好了,何大哥,茂七在此多谢了。”茂七欣喜地起身作揖答谢。
“莫急莫急,不够你要经得起考验啊,拳师的管教还是勒得很严的。”大海没忘了把丑话说在前头。
“一定一定,……只不过,不知要备多少师礼?”
“那边知晓你们的境况,可以让你在窑场帮工,抵消学费膳费。”大海道。
“多谢哥哥!”茂七欣喜地抓住大海的胳膊,激动地摇起来。
茂七急切地说服老爹邓雷,邓蕾思忖着也是一个出路,有不必发钱,还能习武练拳,就让茂七带了一些山货野味,随大海出了山。
下山的路走得轻快,茂七背着一包红菇、笋干,和大海有说有笑。不久,土楼就依稀展现在远处的林梢下。
土楼内,茂七拜见过方云山和众人,大海给他安置在土楼底层的一个房间内。
文龙见这个少年眉宇间有股刚猛之气,身骨矫健,是个习武的好材料。
茂七初来乍到,处处觉得新鲜。
“让着小子先到窑场干几天,让他心思沉淀下来,你在教他一些基本功法吧。”文龙和阿玲商讨道。
“也好,让他和大家熟悉一番,我们也多了解一下他的秉性。”阿玲应允着。
翌日,窑厂内,一片忙碌。茂七正在帮忙垒土坯。文龙走到茂七身旁,见茂七满头是汗,随手递给他一条布巾擦汗。
“走,茂七,到茶水间喝口水去。”文龙招呼道。
文龙倒了一杯茶水递给茂七。
“茂七,在这窑场干活会比你们矿坑更累吗?”
“不会,这里好歹也是有个屋顶遮风挡雨,比我们在山里好多了。”
“你历练几日就可,不要太累了。”文龙劝慰道。
“好的,多谢陆大人。”茂七礼貌回答这位年轻的官爷。
等茂七稍稍平和了气息,文龙继续和茂七拉起了家常。
“你们为何不在老家耕作田地,为何要冒险进山采矿呢?”
“家里的田地总不出粮食,收成都不够赋税和吃饭,所以家父就带着我出来采矿谋生。”
“家里田地为何总不出粮食?”文龙追问道。
“家里田地都是山田,靠天吃饭。遇到干旱,田地就缺水……”
水是农业的命脉,这从古迄今都是一样的道理。文龙听罢,微微颔首,没有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