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留香阁的人并不多,楼下大厅很是空旷,几乎没什么人。
顾矜颜刚进留香阁,严小二就赶忙上前来,凑到她身边轻声道:“小姐,昨夜您和掌柜离去后不久,来了两个生人。我告诉他们已经打烊不住客,他们却硬是要住下,还给了一大笔住费。”
说罢,还左右看了看,生怕人听见似的。
“哦?”顾矜颜挑眉,“给了多少?”
严小二立马从怀中掏出来递给顾矜颜:“就是这个。”
明亮的金色迅速吸引了顾矜颜的视线,手里正是一个约莫二两的金锭,底部什么刻印都没有,表明这是私人享有的!
金锭并不稀有,顾矜颜也是见过的。但随手这么花,是她没见过的。
摩挲着手里的金锭,顾矜颜走到柜台前:“两个什么样的人?”
严小二也亦步亦趋的跟上,似在回忆:“是......一个是看起来很严肃,板着脸的高大男人,另一个是个公子哥!不过,好像身子不大好的模样,小姐,你看.....”
“既然都住进来了,那就好生伺候着,抽个空问问需要什么,别短缺,送过去就成,”顾矜颜随手将金锭扔进一个木匣子里,“不过也别太殷勤,免得人家还以为你居心叵测呢。”
“诶诶,我晓得!”严小二笑了笑,但面上仍是一副后怕的模样,看的顾矜颜发笑,猛地朝他肩上一拍:“做什么亏心事,怎么这副样子?”
“您是不知道,”严小二哭丧着脸,“昨个儿自从收了这金锭,一夜都没睡好!生怕忘了藏得地儿,或者被人摸了去,如今交您我才放心。”
“行了行了,去后厨那看看我爹要什么忙的去帮一下吧,现在早,正清闲,大厅也没事。”顾矜颜打发道。
等到严小二离去时,顾矜颜这才抽出账本及客栈订房的记录,手指划过一一看下来。在昨夜那两人入住的名字旁顿住,敲了敲。
昨夜两人一个叫明珏,一个叫卫齐,各住了一间天字上房。顾矜颜撇嘴,看来这两人还是得注意一点,别平白得罪人就好。
临近辰时,客栈内来往的人便多了,住房退房及打尖的人络绎不绝。尽管这店内的人手不多,店小二仅有三个,结算仅靠顾矜颜,但依旧井然有序,少有纰漏。
留香阁生意能这么好,主要还是因为顾苏秉的厨艺一绝。最初始厨子仅是他一人,到后来名气出来,生意红火了,实在分身乏术,便也招了好些厨子当学徒,这饭菜的品质也没有损失,这才能红火到今日。
本来顾矜颜以为这一天能够相安无事过下去,没成想临近酉时三刻就看见严小二慌慌张张跑到顾矜颜跟前,满头都是汗:“小,小姐,出事了,是...是昨晚那两个夜半投宿的客人,您快去给看看吧!”
“这还没住上一天呢,怎么就出事了?”顾矜颜皱眉,看看大厅的人不太多,便叫来另一个店小二看着,自己随严小二去了其中一间天字上房。
房门微开,可能是听到有响动,很快有人出现在房门口。
正如严小二描述的其中一人,高大又严肃,此时看向顾矜颜的眼睛里似乎有火苗在燃烧,气势汹汹上前便要拿人。
顾矜颜下意识一退,一把抓住高大男子的手腕,才发现他力气大得惊人,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好在是阻止了他的动作。
顾矜颜挑眉笑问:“这位客官,在我们留香阁不分是非的乱发脾气,总得要有缘由吧?诶!男女授受不亲,有话直说!”
高大男子闻言在顾矜颜脸上转悠了一圈,不屑地冷哼,随即发怒:“不分是非?我家主子刚吃完你们上的菜,就呕吐胸闷,浑身冒冷汗,还喘不上气,不是你们做的手脚还有谁!”
顾矜颜听完也是面色一冷,一把甩开男子的手:“客官,这种有损我们留香阁名声的话还是不要随便说的好,我们留香阁自开店以来从未出过这种事,有什么罪名,等我看完你家主子再说不迟。”
高大男子怒视着她,重重哼气,这才让开路让顾矜颜进来。
果不其然,房内桌上摆放着好些盘食物,还冒着热气,似乎确实是没过多久。
顾矜颜径直走到床前,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低声喘气的的白衣男子,看起来情况确实不太好。
白衣男子感受到床头有人影,眼珠缓慢的转动,对上顾矜颜的目光,让顾矜颜不得不赞叹,这个男人有一副好皮囊,是在这这么多年见过最俊美的一张脸,只是......脸色太差!
顾矜颜伸手给他搭脉,刚触上他的手腕,只听高大男子怒吼一声:“你想做什么!”
顾矜颜不耐烦的看过去:“我说你能不能别在我耳边放炮?吵吵吵,吵死了!病人需要安静你不知道吗?”翻了个白眼给他,顾矜颜凝神诊脉,没理会白衣男子投注过来深沉的目光。
不过几瞬的时间,顾矜颜便知道了个大概。
起身走到饭桌前看了一会儿,回身看向一直看着她的高大男子,面上带着讽意,指着桌上的的一盘菜,道:“知道这是什么吗大块头?”
高大男子没理会她取得外号,上前一步看了一眼:“羊肉,那又如何?”
“不如何!桌上的这个是栗子糕吧?可不像是我们客栈里头的。”顾矜颜指向桌边一个油纸垫着的几块糕点。
“是我们自己带的栗子糕,怎么,难不成你想说是这个糕点让我家主子不适的吗!昨日主子吃着尚无不适,如今用了你们店里的吃食便成了这般模样,今日你们不给个说法,休怪我不客气!”高大男子又上前一步,气势凶猛的紧,看的一旁的严小二紧张不已。
顾矜颜无语的笑了笑,看了眼床上的男人,明显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严小二,去把我的针包拿来,还有火灯。”顾矜颜吩咐道。
一旁的严小二一愣,立马反应过来顾矜颜要做什么,忙不迭的就冲出去了。
顾矜颜不理会瞪视她的高大男子,走到床边。白衣男子的眼睛慢慢凝神看着她,虽然反应迟钝了很多,好在还是清醒的。
回头看向高大男子,不由得讥讽:“怎么,我都提示的这么清楚,还没懂呢?”
高大男子刚想说什么就被顾矜颜打断了:“我说你是不是出门没带脑子,光带个壳出来了?羊肉和栗子不能同吃,这种事情都不知道你也敢行走在外?不怕哪天又被‘下手脚’啊?”
顾矜颜扯了扯裙子在床边坐下,抬头笑的很是灿烂,眼中却无一丝笑意:“你家主子本就身有顽疾,身子虚弱的很,这换在一般人身上呢只会胸闷不适,顶多发晕而已,到你家主子身上,只是上吐,没有下泄你就该谢天谢地,谢谢你家主子只是吃了一点!”
“你!”“卫齐。”高大男子还想说什么,便被白衣男子叫住了,立刻不再他言。
顾矜颜惊讶于这个叫卫齐的这么听话,多看了白衣男子一眼。
明珏看着床边的女子,虽然眼前有些模糊,但神智却还清醒,听着顾矜颜说的话,想到自己的身体情况,心中便是一阵喟叹。
不多时,严小二回来了,手中夹着一个布包和火灯,将布包递给顾矜颜后,便将火灯点燃放在案头。
这时床上的明珏似乎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折磨中,脸色异常难看,顾矜颜一瞧,立马先站起身,把卫齐推了上来:“先让他吐干净了!”
卫齐虽对她怒目而视,但此时也顾不上计较什么,拿起角落的痰盂递到床边。
顾矜颜打开窗,让自己忽略身后传来一阵阵声音以及气味。
很快,严小二手脚利索的将痰盂端走,屋内因通风也没有异味,顾矜颜这才回到床边打开手中的布包,里头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
“你想对我家主子做什么!”卫齐立马上前一步,以防不测。
“这还不简单?不会自己看吗?”顾矜颜抽出一枚银针在卫齐眼前比划了几下,然后过了过火,淡淡说道:“这事究其原因还是你们自个儿惹出来的,但为了我们留香阁的名誉,也不能就这么把你家公子搁置着,不收你们诊金你们就该偷着乐了。”
说罢,还未等卫齐阻止,便已动作奇快的将银针扎在明珏的穴道上。
“住手!你!你究竟是何居心!”卫齐咬牙切齿。
“诶!我告诉你,你最好别冲动,行针的时候最忌讳别人打扰,若真出个什么好歹,可别又怪在我头上!”顾矜颜又抽出一枚针指着卫齐威胁,过了火后,扎在明珏另一处穴位。
因着又发作了一次,此时明珏已经趋近昏迷,但能感受到顾矜颜两针下去后确实减缓了痛苦,身子也放松下来,卫齐瞧了眼明珏的现况,这才不再发一言。
严小二回来见顾矜颜正给明珏施针,话不多说候在一旁等着。
也就半柱香的时间,明珏身上的针已经施完。顾矜颜抬起他离床边最近的手,正准备继续下针,没想到明珏迷糊间下意识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顾矜颜低头看了眼,皱眉,再看看不太清醒的明珏,刚想挣脱开,就听见卫齐猛然间出声:“你这个女人对主子做什么!”
顾矜颜忍无可忍的瞧向他,从牙齿里挤出声音:“你再敢放炮试试?信不信我一针把你扎哑了?!”
“你对主子动手动脚,难不成我还得视而不见吗!”卫齐也不甘示弱,听得顾矜颜嘲笑出声:“我说你的眼睛是用来装饰的吗?到底是你家主子抓着我还是我抓着他啊?”
顾矜颜说着,便随意晃着被抓着的手。别看明珏有些陷入昏迷,抓的倒紧,顾矜颜晃着手臂这几下都没能松开,也很是有趣的整条手臂上下晃悠着。
“瞧见没?这大手包小手的,是你亲爱的主子抓着我不松手!哦,就你主子的清誉是清誉,本姑娘的闺誉就不是闺誉了?”顾矜颜冷眼看他,便不再理会,拉过明珏的胳膊自顾自的在他手臂上施针。
等到顾矜颜拔除他身上所有的银针时,明珏已经清醒,半阖着眼,一瞬不瞬的看着顾矜颜。
顾矜颜示意严小二将东西收拾好,这才看向明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