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下楼时,顾矜颜就听见了楼下的喧闹声。
果不其然,现在这个时辰已经陆陆续续有客人上门,客栈里头看热闹的,门外围观的可是有不少人。
顾矜颜心中怒火升腾,看见大厅中央一个穿着不菲的公子哥正嚣张的大骂着,身后跟着好几个家丁仆人,周围也有好些桌椅都被砸烂了,此时正骂骂咧咧的让顾矜颜出来。
顾矜颜此时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他搓圆了踢出去!看了周围的围观人群,按压住心中怒火,然后极其快速的平静下来,镇静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对于留香阁掌柜的女儿顾矜颜,这涪州的百姓那都是知晓的,先不谈这手到病除的医术,光是这几年替顾苏秉将留香阁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一点就够是让人津津乐道了。
且小姑娘为人娴静稳重,和善,身段好,除却脸上的红胎,五官也都是绝顶的精致,和她打交道的人都是赞赏有加,留香阁这些年来也一直和顺的很,如今突发这档子事,也是有不少人想一探究竟。
故而顾矜颜一出现,大家便都将目光放置在她身上,想看看她的反应。
这张小脸十分平静,看见这砸烂的桌椅也只是眉间微皱,很快便将目光放在王家二公子王治身上。这两厢一对比,差别就出来了。
“咕咕......”顾苏秉担心出声,顾矜颜眼神示意他不用担心,便站定在顾苏秉身边朝王治微微颔首便淡然出声:“王家公子今日突来我留香阁,又是砸桌椅又是出言不逊,还指明要见小女子,不知事所为何?”
王治眯起眼看着眼前的顾矜颜,目光中流露出不明的兴味与贪婪。
这个顾矜颜果然和传闻中一模一样,若不是这个碍眼的红胎,那真是个绝顶的美人。
本来嘛,对于顾矜颜他也并不是出自真心想娶,毕竟这相貌上的瑕疵也是听不少人人说起过的,他王治身边最不缺就是女人,一个面有瑕疵的女人又怎么能够入眼,但父母让他娶,娶一个放家里便是,他照样管自己风流快活。
没成想这顾家父女如此不知好歹拒婚,让他怎么忍得了这口恶气!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这么狂妄,如今一见这身段,还真让他生出许多想法来。
“你就是顾矜颜?”王治盯着她问道。
“正是。”顾矜颜应道。
“哼!”王治冷笑一声,“我们王家是涪州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看上你们顾家这么个三流家世的掌柜女儿,那是你们天大的福分,你们居然不知死活敢拒婚,还将冰人推赶出去!真当我们王家是好欺负的么!”
话音刚落,周围便开始议论起来,无非是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的话。
在这涪州,谁不知道王治是个浪荡子,十四岁就开始上青楼找姑娘,流连花街柳巷,为人阴狠,好些个有姿色的平民女惨遭他的染指,被强行纳妾,只亏得有一张还不错的皮囊,但他是个什么货色,人人都清楚。
这些人议论些什么王治自然不清楚,但见这么多人围观也颇为得意,他就是要将事情闹大,此时人多也省了他的事!
“我劝你还是知趣点,应下这门亲,或许本少爷还能对你怜香惜玉。”说着,眼中还露出一抹淫邪。
“哦?”顾矜颜心里已经快气炸了,面上则还是淡淡笑容:“既然我们顾家高攀不上王家,王二公子又何苦来我们留香阁砸店呢?这是想逼婚吗?”
“拒婚?”房内的明珏看向卫齐。“是,似乎是前些日子顾家掌柜没同意这门亲事,如今王家公子找上门来砸店逼迫来了。”卫齐回答,想了想围观人群议论的内容,卫齐还是开口:“听说这王家公子行为放浪,平素纵情声色,行事狠辣,不是善茬,主子你看......”
现如今这个女子对主子很重要,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明珏垂眸,眼中意味不明划过一丝暗芒:“去看看。”说罢,掀开薄被下床。而卫齐则默默跟上。
另一边大厅,王治被顾矜颜如此淡然的回话噎住,听周围更多的议论,不禁开始心烦意乱,脸上肌肉紧绷,戾气逼人:“顾矜颜,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王治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还真把自己当颗葱了!”
“福分?”顾矜颜微微勾唇,“自古以来的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情投意合。你我之间,一无父母之命,二无情投意合,三来这冰人出言不逊,你这福分,我怕是要不起!”
“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三流人家的女儿,还是个相貌粗鄙的女人!素日无人提亲,你也敢有叫嚣的一天!老子看上你那是抬举你!”王治被顾矜颜平淡无波的话语挑衅的怒火朝天,面色难看的很,似乎随时打算动手。
顾矜颜一凛,默默朝后退了一步,心下思索该如何是好。
“你别欺人太甚!”顾苏秉在一旁听王治的叫骂,被气得不行。
“爹!”顾矜颜拉住顾苏秉,让他不要冲动。
顾矜颜看了眼周围的人群,立刻委屈含泪:“王家公子,你这话未免太欺负人。我是相貌不堪,却也不是任你言语欺凌!你口口声声求娶,但毫无诚意,对我一个小小女子也肆意欺侮,你们偌大的王家,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就是如此狠厉吗!”
话音刚落,周围喧闹不绝于耳。王家经商,商人重誉,这话一出,若传出去,免不了王家要诟病。
王治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然后死死盯着顾矜颜。
顾矜颜毫不退缩,眼中的泪将落未落着实可怜:“我们留香阁自开店以来,兢兢业业,恪守店规,行事也从未有过不妥,今日却因为这等私事导致客栈内一团杂乱,致使客人无法安心休息,实在也是留香阁之过。”说罢,便朝周围的客人及群众盈盈一拜。
见顾矜颜动作,一旁盛怒的顾苏秉也立刻会意,很快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朝周围频频作揖:“多有怠慢,多有怠慢!”
边上的人们也都纷纷回礼安慰,然后极其不善的看向王治。
“王公子。”顾矜颜再次看向他,“你今日先是上门砸了我们客栈的桌椅闹事,其次出言侮辱,甚至妄图强行逼迫小女子委身下嫁于你。今日之过,我相信官府自有公道!”
“官府?哼!”王治冷笑,“怎么,你还想报官!好啊!我倒要看看在我们王家的地界上,官府会不会受理你的投案!”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顾矜颜眼中划过一丝精光。
“你!”顾矜颜气极的咬着唇,随后一脸肃然:“原来如此!你们王家简直欺人太甚!这涪州难道是你们王家的涪州,王法难道是你们王家的王法吗!你们王家想要只手遮天吗?!”
这话一出,全体哗然,看向王治的眼神都开始排斥起来,不少人更是恨恨的看着他。
“你!”王治见势头不对,立刻反驳道:“你别给老子蛊惑人心!我们王家行的端坐的正!”
“行的端坐得正?”顾矜颜冷笑,“你在这里大放厥词,哪里又是我蛊惑人心?若你们王家如你所说的端正,又怎么会逼得官府不敢受理!”
“你!”王治上前想给顾矜颜点颜色瞧瞧,边上的人立刻忍不住开骂:“一个大男人居然对一个女子如此狠毒!王家实在可恶!”“你们王家平日就是这样欺负人的吗!”“........”
王治被气得说不出话,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顾矜颜立刻感激道:“多谢诸位!他们王家行事虽狠,想要强压官府阻挠,我顾矜颜却不会忍气吞声!”
顾矜颜收起可怜的姿态,冷凝的看向王治:“众所周知,小女子会些浅薄的医术,平日承蒙涪州百姓对小女子的赞誉。前些日子,州府夫人身子不适,小女子有幸为夫人医治,且夫人病情无虞,故而有些交情。州府大人和夫人皆是和善正直之人,今日若王家想要胁迫地方官府不予受理,那小女子就不相信,你们王家当真能压到州府大人的头上去!”
“没错!没错!”“就不信你们王家能真的只手遮天了去!”“快滚吧!别丢人现眼了!”周围叫骂一片,王治怒极不停的喘着粗气,此刻恨不得把眼前的女人给撕碎!
身后的一个家丁看情形不对,立刻上前来:“公子,我们是不是该离开,老爷夫人本就让公子小心行事,如今.......”“本少爷还需要你来提点吗!滚!”王治一把推开家丁,但此时才想起来,本来父母是让他先忍着,而他一时气头上便跑了来,如今.......
看众人叫骂的的场景,王治咬紧牙,狠狠瞪了顾矜颜一眼,便朝家丁仆人吼:“走!”
“慢着!”顾矜颜缓缓出声,拦住王治。
“你还想干什么!”王治从牙缝里挤出声。
顾矜颜微微一笑:“今日王公子来我们留香阁,一言不合就砸烂了好些桌椅饭餐,实是影响了我们留香阁的生意,这赔偿,王公子不会是打算赖掉吧!”
“哼!多少钱!”王治十分好面子,这种不给钱事情他是绝不可能会做的。
“这桌椅都是用上好的木材,打烂的饭菜盘子还要加上厨子的耗费,以及耽误留香阁时间和生意,三百两,不过分吧?”顾矜颜反问道。
反正这个王治是个不差钱的,诓他钱完全没压力!
一旁的严小二立刻很有眼色上前接过家丁手里的银票交给顾矜颜。
“王公子,慢走不送,只希望您别再因为所谓的婚事再来我们顾家生事了。”顾矜颜淡淡道,意思就是,如果顾家接下来出点什么事,那么跟你就脱不了关系!
王治是带着一身怒气离开的,一路骂骂咧咧。
顾矜颜立刻换上得体的笑容对周遭的客人作揖:“今日因我们留香阁的私事打扰了诸位客官,是我们留香阁招待不周,为表歉意,在场所有的客人饭菜酒水全免,万望谅解!”
只是如今她这脸上的笑容在外人看起来颇有些苦楚。
此言一出,客人纷纷致谢,皆道这个是会做人的。
别看顾矜颜刚从王治那里索要了三百两当赔偿,但这在场的客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所有客人的饭菜酒水全免,再加上被王治毁坏的桌椅餐具的耗费,那三百两可是远远不够的!留香阁不知还要倒贴上多少呢!
吩咐人把大厅里砸烂的东西收拾好,顾矜颜这才松了口气,扶着顾苏秉回了后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