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是下午时分,路上行人不多,我行走时也尽量离行人远点。不过我所到之处,附近行人都是忍不住打个寒颤,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鬼殊途。
行不过半个小时,我已经来到了半堰坡,玄水河边。
举目一望,我家所在的村子便在眼前。村口,还摆了几桌麻将,村中闲汉、大妈们正在激烈战斗,虽都是五块十块的输赢,他们还是乐此不疲。
生前,我对他们这种懒散行为是嗤之以鼻,不可此刻看来,竟有些亲切。
我压抑住走进村里回家看看的欲望,决定先在河边搜寻王小兰失踪的线索。
或许,我自己也不敢回家看。因为我听赵海军说过,我已经死去十年了,而我的父母已经搬走不知所踪。
我打心底里不愿意去相信赵海军所说,但我又不敢自己去验证。
玄水河边,一如往昔,河风轻拂,碧草青青。我沿着河边许久,也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线索。
根据我以往经验,河边失踪不过掉入河里淹死一途。但我和河神朝夕相处,河神作为玄水河掌管玄水河的神砥,即便河中掉入一只蚊子他也知道,遑论掉入一个大活人了。所以,我可以确定,王小兰的失踪另有隐情。
找了半天,我只在河岸边找到一撮白色的动物毛发,看样子是羊毛无疑。虽说我生前没听说我们村有谁家养羊,十年过去,村里有人养几只羊也不算什么蹊跷事,羊在河边喝水掉点毛发也算正常,我也不以为意。
河边没有线索,我决定去土地庙拜访半堰坡土地。
这老头的神庙在村口一颗大松树下,一如天下土地庙一样,一座一米多高的小石屋,宽不过50厘米,里面供奉了个人形石块,石块上包裹着一块红布便充作神像。神像前面摆放了几株香火,以及几颗山寨过期糖果和三瓜两枣的贡品,显得异常寒酸。
好吧,我不能看不起他。遑论是我,即便是河神在河神庙成前还泡在水里和泥沙鱼虾为伍呢。
“土地爷,你在家吗,来客了。”我忘记问河神与阴神的沟通之法,只得用人间的那套对付了。
然而半天都没有回音。
我想了想,抓起了他神像边的一注香准备拔起。
瞬间便是烟雾缭绕,吓了我一跳,再一看半堰坡土地领了他那两个脸皮鬼差从地底冒了出来。
额,他这次反应到是快。
“住手!”半堰坡土地气喘吁吁,一脸紧张的望着我手中的香。
“土地爷,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我笑道。
“什么事?”土地爷急道:“有话好好说,先把手放开。”
好吧,怎么神仙都这么抠。
“一炷香而已,至于么。”我笑着放开了手。
土地爷的语气这才缓和:“俗语有云‘人争一口气,神争一炷香’,这吃饭的家伙,当然得重视。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连忙把王小兰失踪一事说出,询问他可知晓。
土地爷捋了捋胡子,脸色满满的溺爱之情:“这王小兰我认识,挺乖巧懂事的一个小娃娃,这些年还经常给我庙前丢糖果呢。”
“废话,这方圆二十里是你的管辖范围,别说王小兰这个大活人,即便是辖区里的耗子你都认识吧。”我没好气的说。
土地爷却是一本正经的反驳道:“我作为一方土地,职责是保境安民,管辖区内人道众生的阴阳生死。耗子那东西属畜生道,不归我管,归山神管。此去南边十里有山名云古山,高300米,乃是此方山神驻所,管方圆二十里之畜生妖灵、山精野怪。你如果想查耗子的事情,可以去问问他。再说,神鬼殊途,我怎么可能认识辖区里所有的人,最多认识最乖巧可爱,对我最诚心供奉的那么几个。个别丑陋不堪的我才懒得认识,就拿你来说吧,你死的时候我就不认识你……”
好吧,土地爷被我带偏了,关键最后还绕到了我身上,这让我很是无语,我连忙把他的思路引回到王小兰身上。
土地爷叹了口气:“我可以确定的只有一点,王小兰尚未登陆死籍,也就是说,她还没有死。其他的,属于人间内部之事,以我的权限也无权过问了。”
“没死就好!”我长舒了一口气。
土地爷又是担心道:“虽说没死,但我听说人间人贩子挺多的,她别被拐卖了吧?”
土地爷的提醒让我心中咯噔一响,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从河神处,可以确定黄小兰没掉进河里。从土地处,可以确定黄小兰并未死亡。而黄小兰的妈妈赵淑芬应该也去镇上派出所报过案的,全镇搜索也没找到人,很有可能便是给人贩子给拐跑了。
我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我清楚,被人贩子拐跑,很多时候真是生不如死。
河神见我表情有异,也是安慰我,让我再想想办法。同时,他会派出手下鬼差,在辖区内搜索王小兰的踪迹。
辞别了河神,我只得进村,准备找赵淑芬再多了解一些情况。
我家在村头,赵淑芬家在村中,去她家势必要路过我家。
只走了1分钟,便到了我家门外。低矮的院墙上已长满杂草,院子里长满了青苔,房顶上的瓦片也破坏了许多——显然是荒废许久。
我的眼泪已忍不住掉了下来。
“爸、妈,你们去了哪里啊?”我忍不住大声的哭喊了出来。
当然,我的声音再大,村里的人们也是听不到的。在他们耳中,也许只是一阵呜咽的风声。
我收拾了一下心情,准备翻墙进去——好吧,鬼还是得翻墙的。如果我学会了河神《显圣须知》里的“神足”,就可以改变这种尴尬情况了。
正当我爬上墙头之时,院内响起了一个声音:“哪来的小鬼,敢在这里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