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承安奔出方兴殿时正见到乌鸦们被堵在了广场上,令他惊奇的是,整个玄武组竟然不能前进分毫,甚至还在后撤中。而对方,是一群服饰上镶了金边的金腰白袍侍卫。
是逍遥阁的金腰卫!
传闻中,每个金腰卫都是在夕原的精锐战士和侍卫中帅选,就连白雏营毕业的拔尖进入逍遥阁后也只配当候补。在蓝承安的估计中,两到三个金腰卫就有可能应付得了一个乌鸦。而眼前有整整一甲的金腰卫。
二十五个金腰卫。看来要活着将安永仁带走,这些乌鸦是不可能做到了。
不对,还有另外一甲金腰卫。他们从侧面的走廊出现,正朝自己奔来,目标是方兴殿。
今天,不管是对自己的要求,还是对上官江南的承诺,要做的他都做到了。此地不宜久留,他该走了。
“站住。”他刚要走,赶来的金腰卫喝令他留下。
他冷笑一声,朝广场的另一边跑去。有人迅速追了上来,他回头看去,“真是看得起我,竟然是五个金腰带”,不理会这些人,暗自嘲弄一声后继续撤离。
忽然听到破风之声,他也不回头,身子一偏就躲了过去。那暗袭之物飞到身前,他定眼一看,是钢链,再一细瞧,钢链尾端系着的是飞轮。待去势已尽,飞轮边缘黑洞洞的缝隙里突然窜出点点寒光,“喀嚓”一声,六片喋血刃从里边弹了出来。
六刃飞轮链!蓝承安的脸色霎时白了几分,他瞳孔一缩,只想赶快回撤。
传说中逍遥宫三大武将之一的佟卓,用的便是此兵器。佟卓早年在夕原王的军队里服役,据说在战场上有“收割者”之称,说明此人杀人如麻,也说明他的强大。
这个辈分比他父亲还高的老前辈,后来却销声匿迹了,那时的蓝鹤还没有练成蓝魂枪第十式呐。
钢链被人远远牵着一回拉,六刃飞轮便发出嗡嗡怪叫朝蓝承安的脖颈旋去。这六刃飞轮链横向的攻击面太广,他根本没机会躲,只能一面后退一面出剑抵挡,希望争取到逃脱的机会。
剑刃在碰撞飞轮的刹那就断了,好在他对突如其来的强敌有所防备,做了一个后仰的动作堪堪避过飞轮。
然后他身体一个回旋,在站稳脚跟的同时手中的短刃被投掷出去,击退了趁机来偷袭的一名金腰卫。
毛发虚白的佟卓收回飞轮,细细打量着蓝承安。
“来时无声无息,去时鬼哭狼嚎。说的便是六刃飞轮链吧?”蓝承安故作镇定,一面说话,一面调整姿态戒备对方的进攻。
“老夫隐退江湖十几年了,没想到你一个后辈也还记得我这锈链子。”
佟卓有些钦佩这个蒙面黑衣人的胆魄。
知道他收割者大名还不急着逃跑的人可不多。
“佟老前辈做了金腰带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撇下逍遥阁,来乡晨宫趟这潭浑水?”
对方冷哼一声道:“还不都是你们这群乌黑的鸟儿,扰得夕原不得安宁。老夫既然出马了,就不会再给你们喘息的机会。”
“老前辈,”蓝承安喊得很平静,“劝你三思,给自己留得身后名。”
“好狂的小子,看招。”佟卓气得浑身发抖,抓着飞轮奔了上来。
太乙七星步。蓝承安再次踏起那套诡异的步法,绕过了一个刚才偷摸到后方的金腰带,飞快地奔向围墙。
破风声再次贴向他后背,他果断地撤下斗篷,朝身后一扔。破风声戛然而止,他趁机在宫墙上两个弹跳来到墙顶。
墙外是五丈宽的护城河,要着地他必须选择一个方向沿着墙奔跑。北边是将军府,南边是护城楼。
正犹豫之际,一支袖箭突飞而至,将他射下墙头,坠入了护城河。
金腰卫跳上宫墙举目四望不见其踪影。
佟卓打量了一下墙顶留下的血迹,问手下,“打中哪里了?”
“大概是脖颈,也有可能是肩膀。”同伴回答,“早知出发前淬点毒。”
闻言,佟卓瞪了这人一眼,继续问:“那有没有看清他的脸?”
“他还戴了面具,一张鬼脸。”
“你带人继续搜寻他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去把殿里的事料理了。”佟卓吩咐一句跳下了宫墙,朝方兴殿去了。
蓝承安来到城东的密林时,井木犴正坐在树上打盹,飞石再一次打中了他,他惊叫着从树上掉下来。
狼狈地从滴啊上爬起,井见到蓝承安肩膀流血,怪叫一声,“老大,您受伤了?”
“不然骗不过那老家伙。”
“老家伙?”
“你没有暴露身份吧?”
“嘻嘻,绝对没有。”井木犴转而关心地问道:“老大,报仇了吗?”
“快要成功了。只是东官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井木犴,无论如何你都要想办法与他们接应上,乌鸦堂不连根拔除我誓不罢休。”
“我会尽一切努力的。那主上……安永仁此刻……”
蓝承安沉默不语,抬头看向城西的方向。
……
整个上午,安炜鸣都是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的。
他不知道乡晨宫的进展如何,他期盼着神秘黑衣人和他的搭档成功,但又害怕听到这个结果。这种矛盾的心理很强烈。
终于在用过午饭不久,府内的黑腰卫中开始有人哭丧着脸到处奔走,这种气氛很快蔓延到了整个永乐府。他听见有人在说“出事了”,有人说“王爷出事了”,也有人说“整个王城都乱了”。
不久,有人奔走相告“白羽军来了”。
果然,两队白甲兵开进了王府,一百多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永乐府控制住了。他们解除了府中的武装,然后静静地矗立在每条过道、每扇门的两侧,整整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他们都没有理会过此刻身在花园晒太阳的大王孙。
他知道,父亲带领的白羽军是夕原纪律最严明的部队,在夕原内忧外患的年代,只有这些白甲兵才是国家可以依靠的。
所以,在没有额外指令下达前,这些保卫王城的士兵是不会理会他这个大王子的。
只是他有些担心府内的女眷,于是主动招呼了一位队长过来问话。
“府内的女眷你们是怎么处置的?”
那名队长一脸殷切地走上前,显然早就盼着大王孙开金口。“启禀大王孙,女眷都被统一驱赶到了大厅,在大王的下一道旨意传到前,她们都将待在那。”
“我的几位婶婶没有受委屈吧?”
“大王妃和三王妃都在自个的房间,有侍卫专门保护。只是二王妃……她在后堂坚持不肯挪步。”
安炜鸣点点头不再发问。倒是这名队长有些不安心,好心问起,“听闻大王孙今早遇袭受伤,眼下永乐府可不是个养伤的好地方。您要不要……”
“不,我就在这里等着。大王的旨意应该快到来了。”
率先到来的是三叔和他的担架。他见到有人将他抬进了房间,他还看见了担架上的血迹。
三叔受伤了,为什么?
安炜鸣心中一阵心悸。
他想过去看望三叔,但哪怕他是大王孙,在没有大王的命令下达前,他依然不被允许接近三叔的房间。
从三叔房间外撤回,迎面看见医师和他们的助手从厨房端出各种药物往三叔房间赶。
到底是谁伤了三叔?
他经过后堂,于是进去看望了安逸的二娘。后者依旧跪在蒲团上,身子正在微微颤抖。
“二婶,您跪了两天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好心相劝。
二婶闻言,强自打起精神,身子勉强不再颤抖。她闭目而答,声音带着一点隐约的哽咽,“没有王爷的命令,我不能起来”。
“三叔他……”
“他会没事的,他一定……”她信心满满地宣称,“会亲自来原谅我的。”
他不确定她到底知不知晓三叔此时的情形,但是他看得出,这个女人是除了小鸭婶婶外,这个世上可能唯一爱着三叔的女子了。明白这一点后,他忍着疼痛朝她微微躬身,然后轻轻退出了后堂。
猛然间,他看见安逸从外面跌跌撞撞地奔进大厅,煞白的小脸,用力过度而渗出血的嘴唇,还有焦急中带着哭腔的喘息声。
只在见到他的刹那,安炜鸣的内心便涌出无尽的罪恶感。
他再也支撑不住往后倒下,伤口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