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柴确实无聊的很,但能与晴鸢交谈甚欢,便很知足了,正午的太阳愈发毒辣,汗珠遍布于明煜额头,一滴一滴砸在木桩上,不由得抱怨一句“都入秋了,还这么热。”
明煜擦了擦汗,此刻,游名吏径直走来,如今没有颜琦松在此,他的神色正如严厉的师父一般,用那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是再合适不过了。
明煜自然知道是何人到访,不过他只想专心劈柴,不想理会,便装作毫不知情,埋头苦干。
“你叫明煜?”张望片刻,游名吏开口问道。
既然他先搭了话,那么明煜便也回答“是。”
“你可知,我为何叫你前来劈柴?”游名吏再度问道。
不过这可让明煜摸不着头脑了,无非就是给颜琦松出气罢了,可若真是如此,游名吏不可能前来,这样问着。
明煜只得摇了摇头,游名吏严肃的神情忽然转变许多,多有无奈,沉声说道“当今世道,便应学会低头与忍让,所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强权面前万不可承匹夫之勇,待出人头地,再报此仇恨,此为英雄,你,明白吗?”
明煜一愣,本以为游名吏与旁人一样,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没想到竟揣着这种心思,倒是让明煜颇为一惊。
晴鸢听闻,也是如此,心想道“看来之前还真是瞧错他了。”
“不错,在当今世道应是如此,可心怀不惧,不畏权贵,亦是英雄所为。”明煜不否认他说的话,却也有自己的观点。
“只怕为呈一时之气,送了性命,若因此而死,尚不值得,天下人更不会赞颂,还不如暂时的俯首帖耳,将来报仇。”游名吏对此观念的态度坚定不移。
不觉间,两人已经展开争论,明煜又道“也对,不过我不会死。”
“你何以如此猖狂?”游名吏抬了抬眼,倒是很欣赏明煜的性格,但他更明白,得罪的颜琦松便相当于得罪了玉虎阁,得罪了玉虎阁,那么在这久曜城,还有活路吗?这一瞬间,他不知明煜为何这般自信,虽然看到了他双眸中闪烁的光芒,但谁又能知道,何时会灭呢,也许在明天,也许在后天……
“他凭着个破帮派就能为所欲为了吗?这天下永远都是皇帝一人呢,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还轮不到他颜琦松一人只手遮天。”明煜的语气愈发高亢,如同俯视天地的雄鹰,哪怕折羽关翼也绝不屈服。
“你难道还要指着皇帝给你撑腰吗?笑话。”游名吏明白,即便皇帝是千古明君,也很难管到一个普通百姓的头上,并非不屑去理,而是平头百姓有什么资格见君呢。
当然,游名吏不知明煜的身份,若是知道,定然会后悔说这一番话吧。
“我的意思是,颜琦松和他的玉虎阁不过是个普通人,是个帮派罢了,能奈我何?”明煜最看不惯的便是仗势欺人,还有面对权贵的卑躬屈膝,说的话自然有些激动了些。
“可你也只是个普通人。”游名吏说道,他实在想不出明煜敢于对抗颜琦松,甚至整个玉虎阁的理由。
“既然都是普通人,那我又何必惧他,人活一世,凭什么要任人欺辱,都不过是个普通人,凭什么他就能骑在我的头上?”明煜的这般语气,好像还真有些不解,用带着半分疑惑的目光望着游名吏,似想要一个完美正确的答案。
游名吏长吁口气,他似乎很能理解明煜的年少轻狂,许是因为没有成家,毕孤身一人,无父无母,自然天不怕地不怕,游名吏没有想让明煜瞬间转变心思,这是要循序渐进的,只能靠他自己想明白了。
于是便道“话已至此,无需再谈,这凌鸿阁中不乏世家子弟,无依无靠还是要多加小心,送了性命可就是凌鸿阁的损失了。”
说罢,游名吏直接走开,从话语中不难听出,他很欣赏明煜的胆识与实力,认为他今后必定是个栋梁之才,所以这才再三提醒。
明煜不傻,当然听得出来。
晴鸢忽然开口,说道“我还以为这里尽是鼠辈呢。”
“被生活压弯了腰。”明煜叹了声气,多少能人皆因出身低微而无法出人头地,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吧,即便千里马能日行千里,若要在前方的路布满荆棘,又有多少人过得去呢。
“此事,妖族便不存在。”晴鸢说道,这或许是妖族唯一比人族强的地方了。
“也不尽然。”明煜凛然道“若不存在,你便不会与我相遇了,自成不了我的女人。”
“再说废话,我一剑把你的心戳穿。”晴鸢冷言低斥,但转念一想,似乎也是如此,只不过妖族没那么严重罢了,在这里,仗势欺人随处可见,实乃可悲。
“别总那么暴力嘛,女孩子要温柔。”虽然明煜说了不止一次要温柔,但他就是喜欢晴鸢这种外表冷淡,实则关心的人。
晴鸢话锋一转,问道“你真的打算,在这待上五年吗?”
明煜也认真下来,正了神色,说道“稳定下来后,我当然要回去看看,你呢?如何打算?”
“我?”晴鸢一怔,本来问的是明煜,没想到竟然转到自己头上来了,现在她自己也不知作何打算,似乎很想一直追随明煜,但这种话岂能说得出口,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明煜的眉宇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认真,眼中竟还有半分惆怅,沉声道“但教我一息尚存,便绝不会抛下你,定当护你周全,可我只是个普通人,会老,会死,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插入我身体的长刀谁会先来,所以,你……还要想想未来。”
这一刹那,晴鸢的心飘忽不定,她很清楚自己定然是对明煜动了心思,她想过要离开,可终放不下,也不知明煜为何会忽然提起此事,在这神伤的氛围下,晴鸢故作镇定,说道“此事日后在想,还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