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敛勉强半坐起身,拿着红血石在那面石壁上仔细看着,觉得这石壁的纹理很是奇怪,一条条平行的线,弯弯曲曲的,像是人的血脉。
耳朵贴上去,甚至能听到极其细微的声响。
好像这石壁是活的。
用刀刃在上面一刮,竟然轻易地刮动了,很快便有水渗了出来。
用手一模,黏黏的,像是什么液体,凑到鼻子前一闻,竟然有股清香味。
祁敛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石壁,而是上面那棵老槐树的根!
难道水都被这槐树给吸了去不成?
顺着根摸上去,发现有一圈坟起,正中间是一个深深的眼,像是被什么给捅的。在地上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着。
祁敛不死心,用刀尖在附近刮,希望有别的发现。
而很快就有了收获,距树根有一臂远的地方,那里看上去堆积得很扎实的石块竟然一用劲就给刨开了。
扒了没多大会,竟然扒出了一只干枯的脚来!
那脚只剩了皮包骨头,已经成了黑褐色,死了应该有些年头了。脚上的鞋子烂的差不多了,虚虚的挂着。只要手一碰,鞋面与鞋底就要彻底分家了。
想要把人整个扒出来,但周围的石块很碎,流沙一样清了又从上面淌下来。最后只得禁着力道将人拽出来。
是个男人,死的时候应该四五十岁,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只能看出是件袍子。按眼下的时间算,穿袍子的早就没了。
那么这人很可能是杀婆婆口里说的没能从井里出来的道士,这片流沙一样的碎石应该是原来那口井。
再看这人的姿势,祁敛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只见这道士双手紧握着,手腕以非常别扭的姿势旋着,像是在用力将什么从自己胸口拔出来。
那是一根钉样的东西,祁敛将它从尸体身上拿出来,眉毛不由高高挑起,竟然是一枚定魂钉。
定魂钉是道门惯用的法器,怎么反而会插进道士身体里,将其致死呢?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祁敛将定魂钉和树根上的眼比划了一下,大小正契合,看样子的确是从树根上取下来的。
他心里便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测——道士进到井里将定魂钉从树根上取了下来,自己丧了命不说,还让槐树破了封印,吸干了井水,与外面的地势形成斩龙局,从而酿造了这个疯子村的悲剧。
这个道士为什么这样做,祁敛不得而知,或许正是杀婆婆的授意也说不准。
那么,将这枚定魂钉再给钉回去,会不会将槐树重新封印呢?
祁敛细看这枚定魂钉,不过一掌长,与常见的定魂钉并没什么区别。
再看钉帽,发现上面并没有所属标记,只隐隐一个手掌印。
那手掌印不像是纹上去或者敲上去的,而像是从钉子里面长出来的一样,看上去怪异得很。
看了片刻看不出个所以然,祁敛便不再白费功夫。
他掌上用力将定魂钉往那眼里摁回去。一个眼一个钉本来以为很容易,没想到摁了半天竟然一丝一毫都没摁进去!
祁敛还真不信邪了。
他后退一步,将身体扎牢实了,将刀尖对准钉帽,手用力一掼。
霎时间就动用了全身的气和力,连刀身也发出了一声低吟,终于开始往里插进去了。
这样几个来回,眼见着定魂钉一寸寸进去,祁敛很快筋疲力尽,喉头也开始泛出甜腥味。
忽然想起什么,祁敛忙停了下来,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真的是糊涂了。
万一这定魂钉真的管用,将槐树给封印了,那么被槐树吸走的水会怎样呢?
会不会重新出现?
那么到时候这个通道包括远处的井底,都会被水给淹了。一来,这通道太窄太绕,他肯定跑不过水,很有可能会被呛死在里面。就算呛不死,外面青天白日的,他这个荒医哪还有地方藏身?
大公鸡一阵惊慌的扑腾,祁敛从洞里爬了出来。
这时候井里的光线已经暗下去了,祁敛在那人对面坐下,细细去看外面的天色,心里琢磨着怎么可以从水道里全身而退。
就在这时,对面那人又开了口,“你找到那枚定魂钉了?”
祁敛一愣,他也知道?
那人这次没再半路装哑巴,“我进去过。槐树上的定魂钉被取下来了,我没有力气找出定魂钉,更没力气给钉回去。”
他的语气一直都是淡淡的,像是说着完全无关紧要的事。
他从腰间的收纳袋里掏出一根金色的绳索,扔给祁敛,“对你或许有用。”
是锁魂绳。
别看这锁魂绳看着不长,却可延伸数十丈,伸缩性极好,到时候便可利用绳子快速出洞。
祁敛不由再次打量那人,看来他在家族颇受重视,竟然有这样难得的宝物。
他将绳子接过来,许诺道,“我会带你一起出井。”
那人却摇了头,“水的速度太快,我双腿已经动不得了,来不及的。”
祁敛没就这个问题跟他争辩。
过了不知多久,缩在一旁的大公鸡突然走到井正中,翅膀一震,就是几声鸣叫。
叫声在这狭窄的井里来回地荡,几乎将人耳膜都给刺破了。
这是在打晚鸣,看来外面很快就天黑了。
祁敛又等了会,估摸着外面天黑透了,才再次钻进了洞里,照着原先的法子往里钉钉子。
很快便听“叮”地一声,定魂钉彻底钉入树根。
树根周围的一圈坟起,迅速地隆了起来,越胀越大,最后几乎成了透明的,开始往外渗水。
祁敛忙松开拉紧绳子的手,很快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道将自己往外拉。
与此同时,那高高肿起的树根突然撑破了开来,瞬间像是开了闸,水呼啸着涌泄而出。
祁敛几乎是和水同时在狭窄的通道里穿梭,刚开始还能掌握平衡,后来就胳膊、头的乱撞墙壁,脑袋嗡鸣一片,只觉得周围铺天盖地全是水声,身体浸在冰冷的水里陀螺似的打着旋。
憋着的一口气眼见着就用尽了,身子忽然向上一升,从水中露出了头来。
原来已经出了通道,到了井里。井中的水很快就到了腰,一眨眼的空就没顶了。
祁敛潜入水中一边将拴在石块上的绳子解开,一边去寻那个荒医。
只见他被水流压在墙上,手脚瘫软着,连挣扎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