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魂梭子眼见着祁敛不想多管闲事,立时就从树上跃下,围到了女人身旁。
目标到了手,它们便互相推搡着分起赃来。
那种贪婪的争抢声十分的刺耳。
祁敛脚下顿住了,扬了声音冷道,“离远点!”
那边果然静了一下,随即便是窸窸窣窣的一阵拖拽声。但没走多远,忽然野兽示威呲牙的声音响了起来。
想来是分赃不均,要打起来了。
祁敛的无名之火立刻就被点燃了,他一个转身,手臂一抬扬手挥下,便见一道刀光如闪电般奔袭而去!
魂梭子们一惊,堪堪避开,双手一抓,勾刀已经握在了手里。
“大人这是要出尔反尔?”
祁敛缓步向那边走,“我说让你们离远点,没听见吗?”
眼看着祁敛是势必要插一手的,魂梭子自然不会让到嘴的鸭子飞了,此时也将分歧放到了一边,互相对了个眼神,迅速分出一个往左一个向右,分三面向祁敛包抄了过来。
这三个魂梭子都是魂灵,再加上配合有素,很快就将祁敛给缠住了。
但他们也很快发现了祁敛的不一样来,一般来说,三个魂灵对付一个黑背刀还是占上风的,而现在对付它们的祁敛,很明显不是普通的二线黑背可比拟的。
他刀上那团黑气说是刀气,又不完全像,每一次呼啸着砍过来时,都带着令人战栗的力量。
场面虽一时焦灼,但支撑不久。
其中一个魂梭子见此就动了脑筋,它趁着一个翻身后退,靠近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的边。
而后,它出手快速如电,尖利的手指直挖女人的心窝!
祁敛和另两个魂梭子发现这一幕,都不由心叫不好,却也已经来不及阻止。
就当它贪婪而得意地流着口水,已经开始幻想吃了女人心肝后实力大长、甚至一举突破至魂煞时,地上那个本来已经死过去的女人的头突然抬了起来!
那一双好看的眼中射出的目光,比它见过的任何刀锋都要犀利和残忍!
它那一刻吓得呆了,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圆月一般的刀狠狠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将自己从正中间给劈作了两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不说另两个魂梭子,就是祁敛也呆了一呆,最后放任那两个魂梭子争先恐后的逃命。
那个女人再次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祁敛快步走过去,搬住肩膀将人反过来。只见她心口碗大的一个洞,血喷涌而出,将身下的草地都给浸透了。
“快,把狱牙泉拿来!”
祁敛冲阿三喊道。
小小的一瓶狱牙泉,是祁远山留给他疗伤的,但他没舍得多用,还剩了半瓶。此刻也顾不上心疼了,一股脑全浇在了女人的伤口上。
效果很明显,血几乎是同一时间就止住了,伤口颜色变深,最后慢慢结痂。弥在女人皮肤上的一层骇人的血红色也退了下去,露出纸一样的白色。
祁敛目光在女人高耸的胸脯上一扫而过,喊阿三阿四将人抬进了木屋。
阿三对包扎伤口已经熟悉,一趟一趟地来回忙碌。
祁敛刚在躺椅上坐下,又马上想起眼下情景,快步走过去拨弄罗盘。
凡是被大荒抛弃的荒医,身上都会出现印记。
这印记对别的荒医或普通的人来说,没什么感觉。而对魂梭子,就像饿狼闻到了肉香。
外面那三个魂梭子是死了跑了,而谁知又有多少闻着味赶过来?一旦它们被贪婪冲昏了眼,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查看一番,祁敛把目的地定在不远处的一座城。
城中人多阳气足,魂梭子多少会有些忌惮。
弄好了罗盘,祁敛歪在躺椅上休息,眼睛望着火槽里跳动的火焰,仿佛看到自己的缺点正在眼前招摇。
冲动,盲目,心软,激将法几乎百试百灵,托大又死要面子。
自己身上的缺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始终都无法克服。
若只是性格上的缺陷也好,但最令他恼火的是,自己竟然会有一种道德感。
这对人来说寻常,对荒医来说却是完全的不可思议。
人间只不过是荒医的试炼场,得了眼泪就磨刀,没了这个凭借便就是个过客,片叶不沾身。
遇到被抛弃的荒医,更是不能沾,哪怕当着自己的面被生吞活剥呢。
真遇到了,就离远点,省的血溅到了身上。
因为,被抛弃就代表不再是自己的同类。
今天那个女人虽然扑到自己脚边,却始终没有开口求救,恐怕也知道求了也没用。可自己,怎么就又没控制住自己的手呢?
祁敛闭上眼睛,心头无比的懊恼。
一直以来,他都被当做异类,虽然对于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惶恐的自己了,但不得不承认,在内心里他依然渴望认同。
他对自己的特殊不解、嫌弃,甚至是痛恨。
这么多年经历那么多,他还依旧没有完全接受自己。
过了有两天,再一次天黑下来的时候,帘子里面终于传来了动静,祁敛听到阿三惊喜的喊声。
又等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那个女人才掀了帘子一点一点地挪了出来。
她脸色憔悴得厉害,没有一丝血色,只能靠依着墙勉强支撑住不倒下去。
祁敛倒有几分佩服她的生命力。
她目光碰上祁敛,还算镇定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慌乱,“恩公救命大恩,泉尔没齿难忘!”
应该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有点生涩,短短几个字说得磕磕巴巴的。
“不必,”祁敛回道,“我看姑娘已能行走,应该是大好了。”
这明显是睁着眼说瞎话,可意思泉尔听懂了。
她脸上露出狼狈的神色,应了一声,留下了一枚护身符表谢意,就向门口挪去。
手挨着门把的时候,又回头看向祁敛,眼神有些难堪,顿了顿才张了口,“能否麻烦浆人帮我寻个藏身之处......”
祁敛干脆利落地回绝,“藏身之处关系姑娘安危,还是谨慎为好。”
泉尔立刻涨红了脸。
她没有再多留片刻,以目前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开门出去了。
阿三望着她蹒跚的背影,一阵同情。
但关上门转过身来,却不敢有丝毫显露。
倒也不能怪祁敛做的绝,荒医一旦被逐出大荒,多活一刻钟便多一刻钟的危险。
帮她,就意味着无休止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