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地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
转头见祁敛这短短功夫已经走到路尽头了,忙追了上去。
祁敛见他又跟了上来,还“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吃了一惊。原想越过他就走,谁知那人一句话不说扔了斗笠,“噔噔噔”在地上磕起头来。
那头磕得十分实在,一下一下听得人脑门疼。不多会,那人额前就一片血红了,连硬邦邦的地面都染了血色。
再磕下去,不出人命也得昏死过去。
祁敛实在看不下去了,问道,“你有什么话就说,我听就是了。”
那人这才止住了,抬脸望住祁敛,“先生,小人周克温,隶川人士。家有一位长辈被鬼勾了魂,已经躺着七八天了。再躺下去,恐怕就要丢了性命!恳请先生务必相救!”
“可带了眼泪?”
“没有……”周克温有些慌,急道,“不过他就在附近,请先生随我走一趟!”
祁敛有些犹豫,看不到眼泪,怎么能确定他的那位长辈确实是三魂有失呢?
周克温察言观色,咚咚又是几个头。
祁敛冷眼看了会,终是无奈道,“前头带路吧。”
周克温闻言一喜,匆匆爬起身来。
但刚才磕头太猛,一站起来就晃了几晃,眼前直发黑。
这个空当,他忽然听到一声嗤笑,声音来自一旁的屋脊,有个女声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眼前终于不黑也不花了,周克温忙扭头去看。
就见屋脊上站着一个姑娘,一身红袍,头发高高束起,简单攒了一个髻,只用一根玉簪子挽着。
簪子上坠着一颗小小的玉珠,就晃在耳际,趁得一张脸更加白皙精致。
其实单看这姑娘的长相,不是那种绝色,但看上去却分外舒服,尤其是右颊上那枚若隐若现的酒窝,轻易的就会让人放下戒心。
她背着手随意的站在那里,一下子暗夜都明朗起来。
若不是她腰间别着的两柄短刀,这样突然的出现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周克温看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心里不由懊恼羞愤,红着脸问道,“你是谁?”
姑娘又笑起来,“你觉得呢?”
周克温脑子里的筋终于转了回来,语气也阴沉下来,肯定道,“你是红袍鬼!”
“你们是这样称呼我们。”
她对“红袍鬼”这个蔑称完全不在乎,“长威镖局这场案子拖得够久了,也该了解了。”
她正是红指挥。
周克温想起了什么,牙齿咬得咯咯响,“我师兄杨彪就是被你抓走的?”
“别动气,马上就让你们团圆!”红指挥说着,下一刻毫无征兆的她越身而来,那速度让一向自诩手脚快的周克温都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按住了肩膀!
他反应过来想要挣脱,却发现对方看似平常的一按,自己竟然全身都无法动弹了!
红指挥得手了,正要提气跃身而起,突然发现一提周克温竟然没有提动!
嗯?
她回头一看,发现祁敛的手按在了周克温另一只肩膀上。
她看向他,“先生,你要插手?”
祁敛挑眉,“我接了他的生意,姑娘要讲个先来后到。”
“先来后到?”红指挥抿了下嘴唇,右颊现出一个小涡,随即她冲祁敛摊出左手,“荒医行事以眼泪为凭,先生,你收的眼泪呢?”
“正要去收,被姑娘挡了路。”
“哦!”红指挥笑起来,“那就是只有了意向,还没正式交易。如此,我来的正是时候。”
祁敛一时语塞,但他按在周克温肩上的手并没有松开,甚至又用了几分力。
一时间,两人便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的按住周克温肩膀,暗自较量。
他俩还没分出个高低,周克温已经受不住了,全身骨头都要粉了,脸疼得纠结到了一块,嘴张着只有吸凉气的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末了,祁敛先松了手。
再坚持下去,周克温必有大损伤,对方可以无所谓,但荒医不能任性。
下一刻红指挥也松了手,她甫一松手,周克温就瘫在了地上。
她揉着手腕看祁敛,“他的追捕期还有两天,两天之内你的生意能了结吗?”
祁敛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让步。
顿了下,他道,“不一定。”
红指挥瞪了下眼睛,随即又笑了,“先生有生意做,我有指令听,时间到了就各凭本事吧。”
也只能这样了,自找的麻烦怨不得旁人,祁敛点了头。
他附身看了看周克温,“还能走吗?我时间有限。”
周克温挣扎着睁开眼睛,颤巍巍地爬起来,用手指了个方向,咬着牙往前挪步子。
祁敛跟在他后面。
红指挥跟在最后面。
祁敛回头看她,她耸了耸肩膀,“我得跟着,不然丢了又得找。”
周克温走到一户人家前,蹦着身子想去翻墙,可他现在动一下就全身疼,哪还有劲?最后还是祁敛在背后送了他一把。
进了院子,推开偏房门,拐进里间,掀开大瓮岗上的盖子,就看到一条斜向下的通道。站在进口处,回头一看,除了刚才他们行走的痕迹,满是荒草的院子没有丝毫人穿行的样子,可见周克温平时是多么谨慎。
走进去,只觉得空间狭窄,空气不畅。里面点了支火把,借着光看到堆了不少杂物的空落处躺了一个人。
这人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六十来岁。脸颊瘦得凹陷了下去,面色蜡黄,眼睛半阖着,几乎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周克温跪坐在他身边,凑到他耳边大声唤道,“师父,师父,我给你请了荒医来了。”
老人眼珠动了动,慢慢睁开眼来。
周克温看向祁敛。
祁敛蹲下身,看老人三魂,红光蓝光在,白光却看不见,便知是胎光出了问题。
“请我来算是对症了,现在我需要眼泪。”
周克温忙点头,又凑近老人耳边喊道,“师父,您流滴眼泪吧。”
可眼泪如何是说有就有的,更何况是对一个意识都快丧失的人来说。
祁敛见周克温毫无办法,便从收纳袋里取了个小瓷瓶出来,往手上倒了点白色的粉末,随即在老人眼皮上一抹,果然很快老人眼里就流下一行泪来。
祁敛顺手就用那个小瓷瓶接了一滴,他看了一眼,看到了“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