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残阳如血,一如姜溯此时的心情。
那头上了年纪的毛驴在狂奔了半个多时辰后,每迈出一步,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似乎下一刻就会一头栽倒下去,而姜溯却不敢对它有半点心疼,依旧一鞭鞭的抽打在它的身上。
此时的赵柱已经虚弱得连喊疼的力气都没了,若非偶尔还能听见他轻微的咳嗽声,只怕姜溯都不敢确信他是否还活着。
姜溯见到不远处一座山的轮廓,顿时精神一振,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就要到了!绕过了那座山,就能回到村里了!
“柱子叔,我们快回到村里了!”姜溯扭头大喊,想给赵柱一些信心与希望,同时更像是在给自己打着气。
不料话音才落,一声惨叫响起,姜溯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整个人便被抛飞了出去。
姜溯只觉得脑袋一阵天旋地转,浑身剧痛,好不容易挣扎着起身,才发现不远处倒地的那头毛驴口中正吐着血沫,而赵柱也同样被抛下了驴车,正倒在他身旁。
“柱子叔!你没事吧?”姜溯顾不上周身的疼痛,匆忙爬到赵柱身旁,发现赵柱还有呼吸,不禁松下一口气,可随后那颗心又忍不住提了起来,就眼下这境况,他到底该怎么办?从这里到独木村,还隔着好几里的山路啊。
心中的迷茫与无助并没有持续多久,姜溯一咬牙,擦干了眼泪,将赵柱半抬半拖的弄到了驴车上,接着取下了毛驴身上的缰绳,套在了自己的肩头,拉着板车一步步往独木村的方向走去。
“柱子叔,你坚持住,我们很快就到了,等李大夫给你开的药,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没过多久,姜溯感到身体的力气一点点被抽空,先前那一摔原本就伤到了左腿,如今他每走出一步,都异常艰难,他甚至开始怀疑他是否能带着赵柱回到独木村。
就在这时,姜溯发现驿路后方突然出现一队车马,随着那队车马临近,已可见车队中共有四人,马车上装着一只只大箱子,似乎是个行商的商队。
“救命啊!救命啊!”姜溯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朝车队大喊。
商队来到姜溯跟前停下,为首之人是个虎背熊腰的大髯汉子,他看了看心急如焚的姜溯,又瞥了一眼瘫倒在板车上的赵柱,若有所思,问道:“小兄弟,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叔得了怪病,求求你们发发善心救救他,送我们回村里去看大夫,求求你们了。”姜溯跪在地上乞求着,生怕眼前这几人一狠心选择见死不救。
大髯汉子轻轻挑眉,问道:“你们村,在哪?”
姜溯指着身后的方向,道:“绕过前边那座山就到了,我,我叔病得很重,求求你们救救他。”
“那里……是独木村吧?”大髯汉子望着姜溯所指的方向。
“啊,是,是的!我们村就是独木村!”姜溯没想到对方竟知道独木村,不禁有些激动,心想柱子叔这回有救了!瞧对方这阵仗,说不准他们原本就是要去独木村进购货物的行商呢!
不等大髯汉子开口,商队中另一名黑衫青年突然嘿嘿一笑,“刘师兄,看来张师弟已经得手了啊,就是不知这两人是怎么回事,一个已经成了‘虫瓮’,倒是这小子看上去还没事,要不是碰巧给我们遇上,怕是要成为漏网之鱼呢。”
大髯汉子摇摇头,轻笑道:“不会。”
黑衫青年微微一愣,继而看见姜溯脸上那片已干涸的残留血渍,恍然道:“原来如此。”
姜溯不知对方二人这一问一答究竟是在说些什么,正想开口再次向对方请求时,看见那黑衫汉子突然翻身下马,走到板车旁。
姜溯本以为眼前的黑衫汉子是要让出他的马匹,将赵柱运回独木村,就在他正要起身去帮忙时,那黑衫汉子却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柄短刀,随后竟一刀刺入了赵柱的胸膛。
这个变化来得太过突然,刹那间姜溯的脑袋里如同炸雷一般,双目剧睁,几乎不敢相信所见到的事实。
“你,你们在做什么?!”姜溯近乎尖叫着喊道。
黑衫汉子将那把短刀拔出少许,顺势一划,将本就被赵柱撕扯的残破不堪的衣衫割开,随后扭头对姜溯咧嘴一笑,“你不是让我们救他么?我正在这么做啊。”
姜溯看着赵柱胸膛上那道不断流淌出鲜血的伤口,颤声道:“不,你,你这是……”
大髯汉子微微皱眉,轻声道:“林师弟,你怎么把人杀了。”
黑衫汉子无奈道:“刘师兄,难不成我们还真要带上这么个东西过去么,多麻烦啊!既然张师弟已经成功了,只要我们先前得到的消息无误,那么这回的‘份额’肯定就已经足够了,也不差这一只虫瓮了嘛。”
商队中的另一名消瘦男子附和道:“师兄,林师弟说的也有道理,之前听说独木村有不下百户人家,这几百只虫瓮,肯定足够咱们回去交差了,况且成年人体内浊气深重,便是再养上最后这一两个时辰,也炼不出几只‘吞血虫’了,嗯……倒是这个小子咱们可以带着走,多半是只不错的虫瓮。”
被称作“刘师兄”的大髯汉子似乎无意在此事上继续追究,摆了摆手,“赶紧收拾,我们继续赶路,今日夜里的事情还多着呢,都打起精神来!”
黑衫青年应下一声,走到马车旁打开一只箱子,从里头取出了一只竹篓模样的黑色器物,接着返回到板车前,将那只黑色篓子放在了赵柱的尸体旁。
不过片刻,异变突生,只见赵柱胸膛前的那道伤口中竟爬出了一只只虫子!那些虫子仅米粒大小,通体血红,它们仿佛是被那只黑篓所吸引,自赵柱体内爬出后,纷纷爬进了黑篓之中。
姜溯惊恐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幕,头皮一阵发麻,脑袋里更是空白一片,在惊吓与恐惧的支配下,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等到数十只血色小虫自赵柱的身体内爬出后,黑衫青年提起了黑色竹篓,撇了撇嘴,“到底是成年人做的虫瓮,看来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大髯汉子吩咐道:“林师弟,带上这孩子,赶紧走了,张师弟那边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黑衫青年应下一声,一手挎起黑篓,另一只手朝瘫坐在地的姜溯抓去,姜溯看着那只越来越近的大手,心中的恐惧令他无法动弹,甚至都生不出一丝反抗和逃命的念头。
就在这时,黑衫青年却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接着面朝姜溯趴倒在地,不知又一次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姜溯只见到这黑衫青年的后背上插着一支银色飞镖,镖身已大半刺入了黑衫青年的后心。
直取要害,一击毙命!
“林师弟!”
“师兄小心!有人偷袭!”
“是谁!胆敢对我血丈门出手?!”
包括大髯汉子在内的三人大为惊怒,几乎在同时翻身下马,以车马作为掩护,戒备四周。
驿道远方,两骑疾行而来,不过数个呼吸的功夫,便来到了众人跟前,靠右的那人一身青衫,右手握着缰绳,左手横在胸前微微握拳,在其五指之间夹着数枚闪烁着寒光的银色飞镖。
这位在极远处便一镖杀死了黑衫青年的青衫男子,环视了一眼如临大敌的下马三人,轻蔑道:“血丈门?哼,总算追上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