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三更,流云宗内的宗门大殿流云殿,却在这个时候罕见的召开了一次宗门议事。
大殿的主座之上,坐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流云宗当代掌门公孙泽,时下老者双眼微闭,神态淡然,令人看不出他是喜是怒,又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其左右两侧,分别站着一对男女,男子身材修长,相貌英俊,只不过此时却是一脸铁青之色,女子倒是神情平淡,只是时而低眉,若有所思。
既然这两人能站在公孙泽的近前,那么他们在流云宗内的地位自然不会低,男子是青云峰的首座周临,女子则是紫云峰的首座叶雨荷。
在大殿的正中央,齐刷刷的跪着一排流云宗弟子,从他们的衣着上来看,几乎全都是出自青云峰的弟子,且还都是青云峰的三纹弟子,唯有一人身穿红衣,在这群人中显得颇为扎眼。
这名穿着红衣弟子服的青年正是姜溯。
先前姜溯在青云峰上那样大闹了一场,不想最终却招来了青云峰的首座周临,所幸当时叶雨荷也在青云峰上,否则就以当时的情形来看,姜溯免不了要被震怒之下的周临狠狠惩戒一番。
之后,两位首座在早已吓破了胆的林满口中得知了事情缘由,又经叶雨荷的提议,这才有了此刻流云殿内的这副场景,毕竟姜溯与此事牵扯颇多,而这件事情又与流云宗的外门有着直接关联,也就代表了此事不仅仅只是青云峰的内部事宜了。
不多时,随着又一人的到来,终于是打破了大殿上为时已久的僵冷气氛。
赤云峰的首座庞越快步来到殿前,当他看见了跪在大殿上的姜溯之后,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疑色,紧接着又多出了三分惊讶,只是这些神情变化被他很好的掩饰了过去,继而朝公孙泽见礼道:“弟子拜见掌门。”
老者睁开双眼,微微点头,轻声道:“你来啦。”
庞越行礼道:“不知掌门深夜急召弟子前来是为了何事?”
老者轻声道:“这位叫姜溯的孩子是你赤云峰的弟子,此事因他而起,你还是听他说吧。”
“是。”庞越回了一声,转身看向姜溯,“姜溯,发生什么事了?”
姜溯朝庞越行了一礼,随后将今日所发生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庞越得知了事情的缘由经过,心中略有些气愤之余,不禁另有所思。
“我明明记得当初他来山上时只不过还是炼气四五层的修为,只这短短一年,怎么如今都有这般修为了?似乎距炼气第八层也不远矣!”
“他竟能凭一己之力与这么多青云峰弟子相抗?是了,复玄真人精通阵道,没想到此子年纪轻轻,却已尽得了复玄真人的阵道真传!”
这些念头自庞越心中一闪而过,只见他眉头一挑,冷眼斜视着站在他对面的周临,问道:“周师兄,敢问姜溯方才所说的都是真的?”
周临脸色不悦,只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姜溯所言句句无虚,毕竟他才刚刚在青云峰听过了林满的招供,而姜溯也并未在哪里添油加醋,此事错在青云峰,理在赤云峰,所以他最终只是冷哼一声,算是回应了庞越的问话。
庞越冷笑道:“好啊,不愧是周师兄教出来的好弟子!这么多人围攻我赤云峰的一名弟子,可真是厉害!”
庞越此话却是多少有些冤枉周临了,今夜在场的诸多青云峰弟子中,唯有那名姓严的背剑青年才是周临的亲传弟子,可庞越此言,却是将不教之过都归罪在了周临的头上。
周临语气生硬道:“庞师弟,今日之事错在我青云峰,罪在那林满,掌门师叔之所以会请你来,只是想让你一起商议惩处事宜,你不要借题发挥!”
“难道我还说错了么!?”庞越怒道,“姜溯现在身上有伤,是不是你们青云峰弟子所为?”
周临闻声,争锋相对道:“他夜闯我青云峰,打伤我几名弟子,如此胆大妄为,我对他略施惩戒,难道不应该么?”
庞越冷声道:“哼!你这话……”
“好了!”一个声音响起,正是出自主座之上的白发老者,“你们两个都别吵了,在这些孩子跟前,你们两个身为师长,像什么样子?”
两人闻声,各自朝老者行了一礼,只是脸色都颇为阴沉,显然还都耿耿于怀。
一直没有开口的叶雨荷抬手朝老者行了一礼,轻声道:“掌门,既然庞师兄已经知晓了事情缘由,不妨现在就立下判决吧,姜师侄还有伤在身,了结了此事后,也好让他早些回去修养。”
老者嗯了一声,略作思忖,徐徐道:“青云峰弟子林满指使二纹弟子张奇在外门中暗设茶敬之名,私谋利益,且在事情暴露后尚不知悔改,违法乱纪,败坏门风,有辱本门清誉,令即日起,废除其修为,贬出门外。”
“青云峰弟子张奇,虽是受人指使,可一直不曾将此事上禀师门,反而与林满同流合污,败坏门风,与林满同罚。”
“青云峰参与此事的诸弟子们,未查明事情缘由便相帮林满,致使赤云峰弟子姜溯负伤,令即日起,遣入外门思过三月,思过期间,当与外门弟子无异,每日要完成指派下的一应门中事务,以示责罚。”
“至于那些曾经向张奇奉过茶敬的外门弟子们,虽兴许有几分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此举也能看出他们的心术品行不正不端,嗯,便罚他们明年开春时不予入门考核,若有不服者,便自行下山去罢。”
老者说完了惩处事宜,轻声道:“你们可还有什么要补充?”
庞越行礼道:“掌门,请问那林满是哪一个?现在可在殿上?”
老者不及开口,庞越身边的叶雨荷便说道:“庞师兄,林满不在这里,他先前被姜师侄打得重伤,此刻只能留在青云峰。”
“那倒是便宜这小子了!”庞越哼了一声。
周临向老者抱拳,沉声说道:“掌门师叔立下的责罚合情合理,我觉得并无不妥,只是这姜溯夜闯我青云峰,打伤我青云峰数名弟子,这些也都是事实,弟子请问,难道他就毫无过失么?”
老者微微点头,似在思忖。
庞越冷笑道:“呵呵!你们青云峰的林满能做出这样败坏门风有损师门名誉的事情,周师兄不去说,难不成反倒还想治姜溯的罪么?”
“姜溯那位叫赵宽的朋友我也知道,他们自小一同长大,亲如兄弟,当初便是得了我的应允,那赵宽才能留在外门的,姜溯知道了这件事情,不也是先找了张奇理论,只是你们青云峰的人蛮不讲理,他才忍无可忍,上了你们青云峰的?”
周临半点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沉声道:“即便此事的错尽在林满,可他得知了此事难道就不能上禀师门?如此目无法纪,难道这是我们流云宗弟子该有的样子么!?”
庞越冷声道:“对如此心术不正品行卑劣的人还需讲理?怕是这些道理在周师兄的青云峰上未必讲得通吧?”
“你说什么?!”周临听出了庞越言语中的含沙射影,当即大怒。
“安静!”老者再一次打断了两人的争锋相对,这一次,他的嗓音中明显带着一丝丝怒意,“你们乃是一脉首座的身份,在场的这些孩子们又都是你们的弟子晚辈,如此失态,成何体统?”
庞周二人听出掌门是真的动怒了,不再争吵,先后向老者施礼认错。
老者淡淡道:“方才周临所言也不无道理,这孩子夜闯青云峰,出手打伤了同门师兄弟终究是事实,这样吧,即日起,令姜溯返回赤云峰思过一月,既然姜溯是赤云峰弟子,便由庞越带回赤云峰行此责罚。”
庞越行礼道:“是,弟子谨遵掌门之命,稍后弟子就将姜溯带回宝云园,让他在园中好好思过反省。”
周临闻声,不禁对庞越怒目而视,带回宝云园思过,这哪里能算得上是惩罚?根本就是嘉奖才对!只是周临也知庞越是刻意说出这番话来气他的,加之掌门似乎对此并无异议,他最终只能是咽下了这口气,不再争辩。
老者轻声道:“既然都无异议,那便如此吧,我有言在先,从今往后,我不希望山上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们可都听清楚了?”
三位首座齐齐施礼称是。
老者轻声道:“嗯,那就都各自回去罢。”
“且慢,掌门师叔,弟子还有些话想说。”一个女子嗓音响起,自是大殿上唯一的女子叶雨荷。
老者问道:“何事?”
叶雨荷行礼道:“掌门师叔,弟子想问的话与姜溯有关,除了姜溯之外,青云峰的师侄们都可以先回去了,嗯,庞师兄也请稍等片刻。”
老者吩咐道:“那你们都先退下吧。”
叶雨荷虽未指名周临,不过周临还是留了下来,等到那些青云峰的三纹弟子们都离开了大殿,叶雨荷先是笑着道:“姜师侄,你不必再跪着了,先起身吧。”
“是。”
等姜溯站起身来,叶雨荷才继续问道:“姜师侄,不知你是何时拜入我流云宗的?”
姜溯抱拳道:“回首座的话,我来流云宗已经一年了。”
一年?
姜溯此一言一出,在场之人除了庞越外,皆面浮惊讶之色,就连掌门公孙泽也不例外,显然这个答案是他们始料未及的,而庞越此刻,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叶雨荷很快便恢复了原本平淡的神情,只是脸上多出了一丝笑意,嗓音也明显柔和了些许。
“才一年吗?难怪我此前没怎么听说过姜师侄的名字,你如今既已有了三纹弟子的修为,那喊我师叔便好了。”
姜溯当然察觉到了这位紫云峰首座对他的态度转变,虽有些不明所以,可还是喊了声叶师叔。
叶雨荷微微一笑,悠悠说道:“姜师侄既然是去年拜入本门的,可我去年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呢?他又怎么突然就成了赤云峰的弟子?”
庞越听到叶雨荷说出了这句话,脸色骤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