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泽的神情变化并未出乎庞越的预料,庞越苦笑一声。
“我昨夜刚到流云殿的时候,当时心里也不太敢相信。”
“嗯?”公孙泽似有些诧异。
庞越苦笑道:“不瞒您说,其实我也不知姜溯这一年来究竟是怎么修炼的,他当初来山上时,我见他仅有炼气四层的修为,又是杂灵根资质,当时只顾念陈前辈对我的恩情,所以也只是让他挂名在宝云园供职,每月多给些符银奉酬,算是给他一些在山上修行的便利,可没想,只这一年,他就有如今的这份修为了。”
公孙泽恍然道:“这就难怪了。”
庞越叹道:“如今看来,姜溯之前在复玄山跟着陈前辈修行时,肯定是将心思和精力放在了阵道修行上,否则他也不会有那样的阵道造诣。”
公孙泽沉吟少许,轻声道:“庞越,你的想法为师清楚了,可为师如今毕竟已经不是赤云峰首座了,有道是在其位谋其职,这一碗水,为师当得端平才好。”
庞越叹道:“弟子清楚的,让师尊为难了。”
公孙泽微微摇头,笑道:“不过,现如今他不是还在这里么,为师看得出那孩子心里很在乎他的师父,你与陈复玄有旧交在前,现在又占着近水楼台之利,眼下距明年外门弟子的入门考核又还有数月之久,不妨在这期间先声夺人。”
“嗯,这些事情弟子心中都有打算了。”庞越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担忧道。
“只是昨日您在殿上也听到了,周临那边有师伯祖的虚云剑阵做筹码,师妹更是不惜抛出秦师侄和霜火诀来做招揽,弟子心中实在是没底啊。”
公孙泽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间很多事情,到头来终究抵不过一个缘字,尽力便可。”
庞越闻声,郁闷道:“师尊,您当初将赤云峰托付给弟子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公孙泽哈哈大笑。
“为师的确也很喜欢那个孩子,反正他最终不管入了哪一脉,不都是我流云宗的弟子么?”
不等庞越开口,公孙泽又笑道:“嗯,为师难得回来一趟,想去后山走一走,再去看一看当年修道悟剑的那些地方,就不妨碍你忙你的事情了。”
老人说罢,已起身走出了石亭。
庞越在亭下恭送了一声,没有开口挽留,因为他也发现有一人已来到了宝云园中。
虽说这一年来姜溯名义上一直在宝云园供职,可实际上这也才仅仅是他第二次来到宝云园而已,时隔一年,姜溯再次走在这座园林之中,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心境自也跟当初大不相同。
宝云园共分有四片园区,以东南西北四方位命名,每座园林内都种满了各类奇花异草,平日里也有专修此道的弟子们负责照料,说白了,这里便是赤云峰上开垦出来的一片灵田,而赤云峰在流云宗三脉里能够以丹道灵药见长,这宝云园可谓厥功至伟。
不多时,姜溯看见迎面走来的庞越,稍稍加快了步伐,上前见礼道:“弟子拜见庞师叔。”
庞越笑道:“身上的伤可都好些了?”
“昨日服过了您给我的养气丹,今日就已经好多了。”
“那便好。”庞越笑了笑,“我跟我来吧,去我的养心居坐一坐。”
“是。”
姜溯随着庞越穿过宝云园南园,来到庞越平日里清修的养心居。
等姜溯在庞越的示意下落座后,见到庞越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物,是一块白色的令牌,令牌一面刻着一个鲜红的“云”字。
“这块赤云令你拿着,有了它,从今往后,你在这赤云峰各处都可通行无阻,当然,也包括了这宝云园和赤云经楼的最上一层。”
姜溯迟疑少许,起身接过了令牌,拜谢一声。
庞越笑道:“之前我一直少有过问你的修行之事,是因为当初你刚上山的时候修为尚浅,不过我也的确没有想到,只这短短一年,你在修行上的精进能够如此神速啊。”
姜溯一早就想到了他修为进益上的事情肯定会被问及,也早早在心中拟好了应付此事的言辞。
“弟子刚上复玄山时,承蒙师父他老人家不嫌弃,愿收我入门,只是那时候我还不识字,便是从读书写字开始学起,自从我步入炼气期后,他老人家就在教导我阵道的修行了,所以以前在复玄山,我每日都是修炼阵道居多,我也没想到这一年来修为能达到现在这个地步。”
庞越呵呵一笑,说道:“我猜想也是如此,不过也是我昨日知道你竟能布下七甲迷云阵才后知后觉的,我虽不修阵道,却也听说过这个阵法,你能以如今的修为就掌控了这个七甲迷云阵,可见没有辜负陈前辈对你的悉心教导。”
“庞师叔谬赞了,弟子其实还远远未能通晓七甲迷云阵的精要,实在当不起掌控这两个字。”姜溯迟疑少许,续道。
“若不是凭着师父赠给我的灵器,以昨日当时的情况,我应该是没办法布成阵法的。”
庞越瞥了一眼挎在姜溯腰间的短刀,笑道:“你身上那把刀,是一件阵器吧?叫什么名字?”
姜溯点头道:“嗯,师父给它取名负重。”
“负重……仅此名,就可见陈前辈对你是寄予厚望啊。”庞越轻声道,“如果我没有看错,此刀当是出自齐州的小炼门,这刀鞘,也应该是邬鹊山的截法石所制?”
姜溯应声称是,心中却不禁有些诧异,他可是记得很清楚,当初复玄真人曾说过,只要负重不出鞘,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被人所察觉,可没想到庞越只是看上这么一眼,竟都能猜到负重的由来跟脚了。
“难不成筑基期修真者的灵识当真能有这么厉害?我以后再服灵粹修炼该要更加注意一些才是。”
姜溯暗自思忖时,又听庞越说道:“内敛无华,金玉其内,这件灵器很适合你。”
庞越笑了笑,续道:“这件灵器既是陈前辈赠给你的,定是为你量身所制,我便是再赠你一件对敌兵刃,想来也是不如它的。”
庞越话落,从储物袋中又取出了一件东西,此物掌心大小,似圆非圆,通体晶莹,似乎是一块玉石,可若是细看,便能发现这块玉石两面皆刻有精美的纹理,并非是天然而成。
庞越轻声道:“这枚‘泽云壁’同样是一件灵器,说起来,它与你身上那把阵器还有几分相似之处呢。”
“若在平时,这泽云壁看起来也就只是一件寻常玉石,难以引起旁人的注意,可只要灌入少许法力在其中,它便可生出一道灵云壁障护佑其主,你将它佩戴在身,今后若是与人交手对敌,也能有多一个应对的手段。”
姜溯闻声,不禁有些吃惊,他很清楚灵器的珍贵,哪怕是在流云宗,灵器也绝对不是可以随手相赠的东西,更何况这泽云壁还是一件护身灵器,往往这类护身灵器的炼制会比寻常灵器更加困难,自然也就更加稀少且珍贵了。
“庞师叔,这个东西……我不能要。”
庞越笑道:“你来山上已经一年了,应该清楚,但凡门中有人晋升为三纹弟子的,皆会受到师门嘉奖,你此前破关没有上禀,我并不知情,所以这泽云壁,其实是给你成为三纹弟子的奖励,你可不能拒绝。”
姜溯踌躇道:“可是,这……”
庞越见姜溯吞吞吐吐,打趣道:“难不成你是觉得此物还不够好么,你若想要更好的,我这里可没有了呢。”
姜溯忙道:“不是,弟子怎么会这么想,实在是这泽云壁太过珍贵了,我当初来到山上,已是承蒙您收留了我跟赵宽,让我们能有一个安心修行的地方,可现在您还……”
庞越故意板起来脸,说道:“你若是不收,可就是看不上我赤云峰了啊。”
“弟子不敢。”姜溯急忙低头行礼,见庞越都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只得接过那枚泽云壁,道了声谢。
庞越露出笑脸,说道:“你以后将它贴身佩戴,若真遭遇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凶险,或可助你化险为夷。”
姜溯再次道谢,将泽云壁贴身收好。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声通禀。
“都进来吧。”
随着庞越一声吩咐,门外先后走进来四个人,三男一女,他们身上都穿着赤云峰的三纹弟子服,姜溯也发现了这四人的修为个个都比他更高,应该都是赤云峰上颇受器重的精英弟子。
“他们都是我的弟子,刚好趁着这个机会,你跟他们都认识一下。”庞越笑了笑,看向那四名青年。
“这是姜溯,从今日开始,他会留在宝云园修行,嗯,就在北园的翻云居吧,你们都是同门师兄弟,今后当多加相互照应。”
那四人听了庞越所说,齐齐面露惊容,北园翻云居?这姜溯究竟是什么来头?
尽管四人心里都满是惊疑,可还不至于失态,纷纷跟姜溯见礼,姜溯逐一回礼,同时也得知了四人的姓名及身份。
这四人皆是庞越的亲传弟子,跟姜溯相邻而站的那个人名叫方淳,他是庞越的首徒,同时也这一代赤云峰弟子中的大师兄。
另外三人则分别叫张贺,齐墨以及甄知雨。
方淳见姜溯与他们四人相互见礼后就没了下文,笑着道:“姜师弟,你可能有所不知,这翻云居可是我们师尊之前的清修之地,可见师尊对你究竟有多么器重呢。”
姜溯闻声,转身向庞越行礼道:“弟子谢谢庞师叔。”
方淳笑道:“还喊师叔么,该喊师尊了。”
姜溯听了方淳的话,不免有些迟疑。
“此事我跟你们说一声,以后姜溯在山上喊我师叔便可,其中缘由,我日后再慢慢跟你们说。”庞越适时开口,随后又吩咐道。
“方淳,姜溯才刚来宝云园,你先带他四处走走,再领他去看看翻云居,若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都各自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