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太阳下去的早,出来的晚。当太阳照射,红日当空的时候,天早已快到半中午。
昨日众人迎接风石回归,欢闹了一些。而风石和海云帆也好久没有过这样轻松欢快的时刻。尤其是海云帆,更是多喝了几杯,宿醉跟着太阳一起苏醒。
他这样的修为,居然也酩酊大醉,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次罕见的经历。
睡眼惺忪,睁开眼的一刻,便开始嚷嚷起来。
“风石,来,再陪我喝两杯”
嚷嚷了几声,没有听到风石的回应,而他的意识也跟着清醒了一些。屋子里哪里还有风石的身影,就连阿妈的身影也没有了。
缓缓走到门口,抬眼看去,风石正十分肃穆的站在院落之中,一动不动的看着阿妈。
而阿妈却是亮眼失神,一副思念故人的神情,遥望着远方。
就这样,两人一动不动,一句话不说,就那么站着。
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海云帆也没有说话,而是依靠着门框,缓缓的坐在了门槛上。
许久许久,直到日过中午,阿妈依然没有改变姿态,还是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甚至,就连神态,都没有往日的慈祥,柔和。而是多了一些世俗的波澜不惊,多了一些往日故事的沉淀韵味。
没有做饭,没有下地种菜,没有如昨日般的享受与风石的重逢时光,更没有任何的闲情雅致招待海云帆这个远来的客人。
忽然,阿妈淡淡的说了一句话“既然来了,何必躲着,怕见到我么?”
风石猛然四顾,不见半个人影。灵力搜索,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异动。很是疑惑,甚至怀疑,是不是阿妈晒的中暑,有点说胡话了。
但是,阿妈的眼神却是清澈明亮,举止行动别说普通妇人,就是一些修士高手,也不过如此。
等了几个呼吸,依然没有人现身,但是阿妈的神情,却是没有半点开玩笑,仍然那么一动不动的眺望着远方。
阿妈再度开口“既然让石头回来取剑,你可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
风石疑惑,再度四下张望。只是,此时,却是看到庭院外,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的凝实,缓缓的走了过来。表情严肃,衣着整齐。
风石定睛一看,大出意外,差点惊呼起来。然后开心的走上前来“弟子风石,拜见师傅”
来人正是呼延无敌,风石的平山宗恩师,也是将风石引入平山宗,正式系统培养的领路人。
呼延无敌冲着风石微笑点头,算作回应。转而表情严肃的走向阿妈,开口道“这不是我的选择,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
阿妈听到呼延无敌的回应,没有回头看他,依旧十分依恋的遥望着远方,没有改变丝毫姿态。
“冥冥之中注定好的?是啊,主人的血脉,又怎会平庸一生。是我错了。”
“不,你没错。你做了你应该做的,也值得做的部分,接下里,就要看石头的了。他有他该走的路,更有他不可推卸的责任。”呼延无敌十分严肃,缓缓地走到阿妈身旁,没有任何的招呼,跟着阿妈,十分向往的遥望着远方。
硕大的梧桐树上,早已没有半片树叶。凄冷的风,呼呼吹过,除了声音,留不下任何的痕迹。
摇摇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叹息道“哎,你为何要带他入门,还把他收入门下?”
“并不是我带他入门的。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锻体境了。而且,他天赋奇诡,气运绝佳。我敢断言,假以时日,绝对不输他父亲。甚至,要远远凌驾于他父亲之上。”
“你这算是借口?还是说你真的这么认为?”
“你说呢?”呼延无敌没有丝毫的解释,就这么淡然却十分严肃的转头,给了阿妈一个不可置疑的眼神。
阿妈根本没有看他,更没有一点点的改变。
仿佛旁边的这个人她再熟悉不过,也信任不过。
空气就这样宁静了十几个呼吸,终归化为一声叹息。
“唉,你虽然平时滑头诡诈,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却是从不曾有半点含糊。我信你。你跟他说了多少?他又了解多少?”
“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我所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在暗中关注一下他,仅此而已。现在他所走的路,所学的本领,可以说都是他自己的机缘。”
“罢了,罢了,罢了”阿妈连续三声感叹,猛然转身,严肃的看向风石。
风石被阿妈这突然的一目所震惊,要不是阿妈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模样也丝毫没变,风石真的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自己从小陪伴的阿妈了。
“你有很多疑惑,更有很多问题想问,是吧?”
“阿妈,您,您怎么和师傅,,,你们,,,”
阿妈没有回答风石,而是十分严肃的看向一旁的海云帆,“你,”
海云帆识趣,知道这一刻到了自己不该听的地方,更是不方便对自己这个外人讲的时候。所以,也是十分恭敬的一拜“晚辈正好想去周围山里看看有没有一些珍馐美味,不打扰两位前辈了。”
说着,凌空而去,直接没入山中,找那些个野兽谈心去了。
自从呼延无敌无声无息的接近他们,风石的阿妈又毫无修为波动,但却准确无比的发现自己和风石都不曾发现的呼延无敌,海云帆就知道,风石的身份不简单,至少不那么单纯了。
而自己,更是不适合听人家的家事。何况,这家事,可是连风石都瞒着的。就算他和风石的关系再好,两位前辈也不会说与他听的。
与其被赶走,不如自己识趣的离开逍遥。毕竟,在绝对的高手面前,那份压抑,那份紧张,让海云帆很是难受。
同样的,风石此刻虽然没有面对高手的那种紧张压抑感,但是却拥有了满肚子的疑惑,甚至一丝丝陌生。对师傅,对阿妈,对这个一点也不起眼的家,甚至是对自己。
阿妈轻轻的抬起手,很是溺爱的抚摸着风石的脸庞,一点点的,直到肩膀。最后紧紧地抓住了风石的肩头,十分认真的说道“石头,有些事情,是该跟你说一些了。”
风石狠狠的点点头“阿妈,您说,我听着”
风石已经做好了颠覆自己认知的准备,等待着风雨浇筑自己的那一刻。可是,当风雨真的来临的一刻,风石狠狠的震动了,甚至猛然的后退了两步。
因为,阿妈的第一句话,就让风石彻底的震惊了。
“石头,我不是你阿妈”
愣了半天,风石呵呵一笑“呵呵呵呵,阿妈,您不是说给我解惑么?怎么跟我开这种玩笑啊。呵呵,呵呵,一点也不好笑”
勉强自己呵呵笑了几声,风石停下了。因为,阿妈的眼神,神态,还有呼延无敌的严肃认真地表情,都在无比肯定的告诉他,刚才他听到的,是真的。
只是,这样的真相,让他始料未及,更是措手不及。
本以为只是一把剑,本以为只是阿妈以前认识师傅,本以为这一切只是故人旧情,一段隐姓埋名的历史罢了。谁知道,自己从小陪伴,一口一个阿妈叫的,居然不是自己的阿妈。这样的打击,让风石有点蒙。
“风石,我知道,一下子就跟你这么说,你可能接受不了。”
“阿妈,您,,,”
“但是,你想知道的一切答案,都要从你的身世说起。我只能这么说了。”
“阿妈,您,您真不是我亲阿妈?那我亲阿妈又在哪里?”
“孩子,你阿妈阿爸,或者说,你父母都已经过世了。”
“过世?既然他们都过世了,你又是谁?”
风石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了。本以为自己可以有一个父母健全的家室,可是刚刚点燃,便被瞬间浇灭。
“孩子,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回来看看阿妈,顺道看看,师傅说的栉风剑,到底存在不存在。如果存在,为什么会在我们家?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
“你来取剑,剑就在你面前。”
风石疑惑了。因为,自己面前的只有阿妈,只有师傅,只有那高高的梧桐树。除此之外,空空如也。哪里有一丝剑的影子,又哪里像是有剑的样子。
疑惑,不解,更是呆愣的看着阿妈和师傅。
猛然间,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但是转瞬间,再度浇灭,连呼三个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接着,再度疑惑的看着阿妈“阿妈,我,我还可以这么叫您吧。毕竟您养育了我这么多年,陪伴了我这么多年。虽然不是亲生,但是却是养母。在孩儿心里,您永远都是石头的亲阿妈。”
“孩子,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阿妈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滴落,更是双手不断的轻抚着风石的脸蛋。然后溺爱的说道“好孩子,我哪里有资格做你的阿妈。不过听到你这句话,我也就知足了。不枉我一世历练,也不负此生啊。主人,您有子如此,可以瞑目了。”
“主人?阿妈,您,您称呼,您刚才称呼的主人是?”
风石不解了,难道阿妈只是自己亲生父母生前的仆人么?自己父母居然还有这样的仆人?
只是,转瞬间,风石再次震惊了,甚至,又退了两步。
因为阿妈再次说了一个颠覆他世界的事情“是的,少主,您是先主人遗孤,也就是我的少主,自然也就是栉风剑的主人。”
说着,阿妈竟让单膝下跪,恭敬异常的跪拜风石。这一跪,风石哪里受得住。
天底下,哪里有母亲跪儿子的道理。
风石赶紧躲开,从侧面搀扶阿妈。
哪知道,阿妈没有起来,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少主,您此次回来取剑,现在,可以取剑了。我就是栉风剑。”
阿妈没有搀扶起来,风石反倒因为这句话,手脚僵硬在了那里。
“栉风剑?阿妈,您,您怎么是栉风剑?人怎么能是剑?”
“少主,我本是剑灵所化。我身如剑,剑即吾身。”
阿妈坚定的看着风石,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玩笑。
风石艰难的摇摇头,“不,阿妈,这,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你在开玩笑对不对。嗯,对,这是个梦,好奇怪的梦啊。”
“少主,这不是梦。只要少主一滴精血融入我身,便完成新的认主。那么,栉风剑便会再现世间,助少主完成新的传奇。”
阿妈坚定的眼神,仿佛在渴求着风石的精血,又仿佛渴求看到风石睥睨天下的那一刻。
只是,隐隐间,那眼底深处的情,却仿佛有一种诀别。那么萧瑟,那么落寞,那么悲凉,那么凄苦。
风石摇头,“不,什么栉风剑,我不要,我只要阿妈。阿妈,你告诉我,如果我滴血认主,那么你是不是也就不存在了。”
沉默,寂静,阿妈没有回答。
反倒是呼延无敌走上前来,轻叹一声“哎,你终归还是发现了。不错,你若认主,从此世间便无此人。你若不认,世间便无栉风剑。”
风石看着呼延无敌,质问道“既然师傅知道,那为何要我来取剑?”
“因为,你需要栉风剑,需要一把神兵,需要一把能够帮你完成复仇的利剑,需要一把足以伴你睥睨天下的神兵。也只有栉风剑,才能完成这样的使命,才配完成这样的历程。”
“我不需要,靠我自己,也能完成。”
“不,你需要,你还是太弱了。宗门变乱在即,你境界太低,而且早已被看出身份。变动起时,你就会成为风口浪尖的焦点,绝无生还的可能。只有得到栉风剑,得到风神传承,你才能迅速提升实力,拥有自保之力,才有了为父报仇的资格。”
听到这里,阿妈眼底那最后一丝的不舍,也烟消云散,转而只有坚定,只有渴求风石精血的执着。
但是,风石依旧摇摇头“师傅,你错了。宗门变乱,我自保有余。纵然我必死,我也不会拿我阿妈的命来换取自己的命。倘若如此,我风石,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又有什么理由苟活于世。”
“风石,你不懂,你所看到的变动,只是宗门变动的一角。真正的变动,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到时候,别说你,就连为师能不能活命,都很难说。你要知道,平山宗身为南域七大宗门之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师傅,不用说了,我明白。但是您也应该明白我。纵然粉身碎骨,纵然万死无生,风石都不会后悔今天的抉择。为了区区一把剑而枉顾亲人性命,我风石做不到。”
风石转身,轻轻的搀扶了依旧单膝跪地的阿妈,或者说栉风剑。转而一抬手,一把古朴的长剑赫然出现在手中。
“师傅,神兵,我不缺,这把剑,送给你。”
看着风石手里的剑,呼延无敌不懂风石要做什么。因为,在他的印象中,风石从不做任何无意义的事情。现在的这把剑,虽然陈旧,但是却看不出任何出奇的地方。
但是,不管怎样,都是风石的一点心意,呼延无敌索性拿在手中“你想说什么?”
“师傅的剑虽然内藏乾坤,追随师傅多年,但是,相比这把,还有不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