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高原的几条大河汇齐一处奔流而下,途径一处陡峭深谷,出谷后,水呈绿色,又因水深而阔,一眼望去仿若满江黑水,由此得名玄水江,而秋水港则是玄水江的入海口,水缓而深,来往大船络绎不绝,是个繁华的所在。
四月初三,易:出行、开工、祭祀;忌:嫁娶、纳采、祈福。
在这样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日子里,燕九容的船队,终于在秋水港起航了。
在正对着秋水港的一面,临水建了一条街,这街上最大的一家酒楼,牌匾大书‘金丝燕’三字,此时酒楼三楼的雅间布置沉稳雍容,正堂的软榻上歪靠着一位鬓发花白的老太太。
老太太双目微垂,摸索着一块白如羊脂,却泛着丝丝冷光的玉,对坐在旁边的青年低声道:“容哥儿,听祖母的话,这玉你带着千万莫要离身,出门在外,切记安全最最重要,便是此去空手而归,咱们燕家也并非就没了退路,你要记得,燕家的将来……”
傅青若隔着垂珠帘站在外厅,自然看不清也听不清,可站在身后的黑影却突然凑到她耳边,低低重复着两人的谈话。
傅青若皱眉,她不懂黑影这样做的目的。
那黑影半张脸隐在披风的风帽里,只露出微微勾起的唇角和棱角分明的下颌,吐气森寒道:“那玉,我要。”
整个厅堂气氛压抑,除了偶尔的几声抽噎,便是女人们相互安慰的低语,傅青若满心疑惑,却也不能询问出声,毕竟除了自己没人能看清身旁的黑影,便只拿眼睛望着他。
黑影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有那玉,他不会死的。”
傅青若心头一跳,竟隐隐有些欢喜。
燕九容并没有真做下伤害傅家的事,相反,他知情后曾尽全力保全了她,若他不是那妇人的儿子,不是燕家未来的当家人,她一定会像笼络燕七慕一般笼络他。
可他,偏偏注定要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与其养虎为患,她只能趁他迷恋自己不可自拔的时候,支开他。
她并非善恶不分的人,哪怕要报仇,她也不想伤及无辜。
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整装待发的船队和远处苍茫浩瀚的大海,她只想让他离开一段时间,可海上毕竟危险重重,若有什么力量能护他一护,自己也能安心半分。
黑影飘到窗外,悬空而立,挡住了傅青若的视线,他说他是神,地神,可在傅青若眼里,他更像一只恶魔,以各种香饵为诱,换取人类美好记忆的恶魔。
地神的眼睛隐在黑色的风帽里,傅青若却能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便低声道:“他能活着,最好。”
地神又发出那种满含轻蔑的冷冷耻笑,仿若看清了人心底最最卑贱的脾性,道:“你将从本尊手里换取的白蚁放在那些船上,竟还奢望他能活着回来。”
傅青若道:“我只是放在货船上,想让他空手而归罢了。”
地神注视傅青若良久,道:“他若满载而归,解了燕家之危,说不定到时燕家会放了你姐妹二人。”
傅青若却不屑一笑,道:“尊上,您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