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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恋爱什么的,是一锅乱炖

回京后,那股势力忽然又安分了下来,让我无从查起,也摸不着头脑。

这等行事作风,我这个受害者都忍不住为他们鼓掌。那幕后之人可当真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该缩手时缩得飞快的真小人啊!

其间,我还派了六福子乔装打扮(扮成京城街口的豆腐西施),深入敌营(百姓纳凉常去的地点)去打探消息。

刚开始,百姓们会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一些倒霉事赖在我头上,譬如自家的老母鸡今天下不出鸡蛋啦,譬如买的包子没有馅,买的鱼香肉丝里面没有鱼啦……总之,六福子每晚回宫给我汇报时,我都要当场表演一个欲哭无泪。

但据六福子近日的汇报,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聊主题似乎回到了哪家猪肉又涨价了,谁家孩子被××私塾录取了的日常话题,我感叹:这股歪风邪气可总算是过去了。

于是这几日,六福子不用出宫打探,便得了很多空闲时间,可以去做他喜欢做的事情了。而如今六福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和新人钮黑黑一起快乐玩耍。别看二人肤色差得远,性格上却极为合得来,他们成天跟连体婴似的腻在一起,扎根在厨房里开发新菜谱。

恰巧这几日,《白衣将军俏皇帝》的作者犯了拖稿病,正在无限期断更中,我又因谣言一事受打击不小,整日宅在宫里,于是我自然成了这试菜的最好人选。他们精力旺盛,一天要研究出好几道新菜。刚开始,我吃得很是开心,可约莫半个月后,我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

那日,我望着自己日渐浑圆的肚子,找上了钮大厨:“呵呵,还真是吃一斤长一斤……”

谁想钮黑黑颇为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那是,我从不虚假宣传。”

得,这是一个听不懂讽刺的单纯少年。我犹如石头碰了棉花,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打击六福子研究菜肴的积极性,便只好将菜肴打包了,一份又一份地往燕尘那里送。就算他吃不下,不还有燕家军嘛。

我想君臣之间就是要有难同当,有胖也要同享。然而燕尘只享了这几日的胖,先前我独自吃胖的份一点没少。唉,都说一胖毁所有,我日渐发福带来的恶果很多,其中最为直观的就是,我那件小尺码的龙袍已经塞不下我膨胀的身躯了!

可一想到那人要奉旨进宫来做朝服,我觉得自己还可以将就一下!要说我对那个人的厌恶,从我那穿得都磨破了角的朝服就能看出一二。

于是每天上朝、行走在宫里时,我嘴里都憋着一口气,硬生生把肚子给吸住了。

我就这么硬撑了几日,可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小尺码的朝服包不住我的肥肉。那日,我和燕尘正商讨替他麾下将士订购一批新的止血药一事。彼时,偏殿里一片岁月静好,难得在京城待了近一月的他不仅变白了,绾的发样也跟上了最新潮流:头发简单地束了个高马尾,以一根檀香簪固定,没有了往日的杀气,倒多了些温和。

我们时而谈论药的事情,时而吃钮黑黑准备好的果盘。

“刺啦——”

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岁月静好的氛围。

紧接着,我感觉肚皮一凉,低头瞅了一眼,顿时崩溃了。

我的龙袍……居然绷裂了!

燕尘用一声重重的咳嗽掩盖住了笑意,然后拿起手边的披风赶忙朝我肚皮上一盖,语重心长地道:“皇上,是时候去请沈桐芊入宫了。”

我听到“沈桐芊”三个字,脑袋里“嗡”的一声。唉,该来的还是躲不掉,可我还想最后挣扎一下:“沈小姐远在江南,过来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更关键的是,朕的肚皮也不答应露天上朝啊!不如就让京城的沈家伙计来替我量体裁衣吧?”

燕尘微微一笑,让人很头疼:“不远。她有笔大生意,最近都住在京城呢。”

听完这话,我感觉肚皮更凉了。

哎,沈桐芊的最新动向,他又知道了?

沈桐芊是江南沈家的独女,是沈家万贯家财的唯一继承人。说起这江南沈家,它与我们李家渊源颇深。江南沈家乃是大宴第一皇商,据我爹和沈伯伯共同回忆,当年我爹还是太子的时候,他曾为了看一出江南那儿的越剧表演,不惜驱车万里“哼哧呼哧”赶去看戏。谁想江南一带雨水多,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来场暴风雨,在梅雨季是常有的事儿,我爹就恰巧赶上了。太子的高档丝制马车又中看不中用,被一场暴雨困在了半山头,车轱辘陷在了泥潭里。

太子身边的随行人员一个个平时养尊处优惯了,一时都慌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说时迟,那时快,沈伯伯,也就是沈桐芊她爸出现了。他本是那山头的放牛娃,刚制作了几把油纸伞,准备下山创业致富,结果就遇上了太子被困。那次,他把作为本地放牛娃的经验都用上了,油纸伞也卖出去了,就这么赚了第一桶金。后来,我爹感念沈伯伯的救助之恩——让他顺利赶上了他最爱的越剧演员的告别演出,便遂了沈伯伯的愿望,经常派些宫中的生意给沈伯伯。

人生的机缘就是如此妙不可言,放牛娃就此成了大宴第一皇商。

我爹去世的那年,我见到哭肿了眼泡的沈伯伯前来吊唁。有那么一瞬间,我还担心了一下沈家以后还能否保住万贯家产……毕竟沈伯伯其实毫无经商头脑,这么些年都是我爹暗中替他打点生意,提点他进货和走货的时间。

可当我转眼看见沈伯伯身旁站着的沈桐芊那张冷静而克制的脸时我瞬间又觉得,我的担心或许是多余的。

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没有错。

有时候遗传真是个说不上来的东西,我爹那么一个治国、从商头脑兼具的男子会生出我这么个废柴的女儿,那么沈伯伯生出沈桐芊那么个精明、爱钱的女儿,自然也就不奇怪。

儿时的我对沈桐芊最深的印象是: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在宫里的御花园里打打闹闹,打着打着突然就饿了,正愁御膳房离御花园路途遥远,等小太监通传来通传去,我们指不定饿得肚皮贴肋骨时,沈桐芊就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还举着一串糖葫芦,活像人家江湖术士举一面幡,一副“本小姐看出你们眼底的饿意了,快掏出你们的钱袋子来买买买吧”的模样,吃定了我们的小金库。

当然,她有抓住刚需的毒辣眼光是一方面,她长得极好看则是另外一方面。

沈桐芊极喜爱穿黄色,可碍于与皇家颜色相似,她便选了一种柔美却不做作、文静中又带点活泼的鹅黄色。因此,她举着糖葫芦往那儿一站,可不就是男孩子们最憧憬的初恋对象的模样?据说直到现在,京城子弟们饭桌上还有个固定话题——追溯往昔那些暗恋沈桐芊的岁月,以此来产生共鸣,迅速拉近彼此的距离。

当年,她的杀伤力可见一斑。

她以美貌在京中二代圈立稳了脚跟,我则以拳头和爹称了小霸王,一山不容二虎,我和她免不了被比较。

还记得那时有个什么尚书家的小胖墩在背地里说我和沈桐芊就是野猪和小鹿,一个让人肝胆生寒,一个则是我见犹怜。

他们背地里说得起劲,可到底因为忌惮我而只在宫外过过嘴瘾。最终,这话不幸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还是因为燕尘被揍了。

燕尘气势汹汹地找到那小胖墩单挑,据前来搬救兵的小伙伴形容,燕尘去的时候像个脚踩七色云彩的大英雄,可半个时辰后,他被揍得像是孙子一样。是了,那时候,燕尘的战斗力为负数,每次被人欺负了都得我去替他揍回来。谁能想到,他难得鼓起勇气替我出头,结果还是要我深入敌营去救他出来呢?

后来,我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小胖墩,然后怀抱着“奄奄一息”的燕尘,着急道:“你伤到哪里了?”

“喀喀喀……喀喀喀……”他咳嗽不止。

我吓得不轻。

他缓缓撩起袖子,露出一截瘀青:“扶摇,我疼。”说这话时他还自带楚楚可怜的小眼神。

但当我看到那一截不过两个指头大小的瘀青后,我怒了:“才伤这么一点?亏我还把小胖墩打成那样……不是,你这么小的伤,怎么会咳成这样呢?”

“昨晚感染了风寒。”

……

最终那件事以我在老爹的胁迫下登门道歉结束。整件事无疑是闹了个笑话,但燕尘在我怀里说的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新。

他说:“扶摇,你才不是野猪,你是藏在我心底的明珠,我视如珍宝。”

虽然现在想来,此话有些土,但当时的我是着实感动了一把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严重怀疑他心里的明珠已经变成了沈桐芊。

沈桐芊入宫当天。

她前脚踏进偏殿,后脚就跟进了一个男子,把阳光全遮了。可不就是腰间常年别着巨型武器的燕尘?他说:“皇上,我来为你的龙袍提点建设性意见。”

我一眼看破了燕尘的小心机,对身旁的六福子道:“朕决定看破不说破,也不想做棒打鸳鸯的那根棒。”

六福子侧耳听完我的大度发言,表示道:“皇上,其实您就算是做了那根棒,也拦不住燕将军想喜欢谁啊!”

……你可闭嘴吧。

总之,量体裁衣这种正经事,因为燕尘的加入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他虽坐在角落旁听,可存在感半点没弱。

沈桐芊作为一个商业天赋极高的女子,秉持着“客户至上”的信念,对一些重要的活儿坚持亲力亲为,就比如做龙袍。加上聪明如她,估计早就察觉了我对她看不太顺眼,她便对我愈加殷勤。

“皇上,您就幻想自己是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鸡,饿了一天等待鸡妈妈的喂食……那脖子伸的长度要适中,要笔挺……”

“皇上,您再幻想着小鹰第一次离开温暖的巢,在断崖边练习飞翔……那翅膀张开的力度要缓慢,要柔美……”

“沈小姐,你说得太玄乎了……到底要朕做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这偏殿关了门窗跳舞呢。

她欠身一笑,甜美得腻死人:“皇上,还请您伸脖子,然后张开手臂。”

我打了个寒战,但还是一一照做,任她举着把量尺在我的胸部量了一圈又一圈……

“沈小姐,请问你量完了吗?”

沈桐芊冲我眨巴眨巴眼睛,陷入了沉思。半晌后,她一本正经地道:“皇上,您的胸围好像……又缩水了啊!”

随后,她又拿了把尺子在那里左右比画,口中还念念有词:“一定是民女量错了,让民女再好生量一下。”

她说这句话的同时,我偷偷地去瞥燕尘。他一脸疑惑地望着这边,甚至准备起身查看。

要死要死,万一燕尘待会儿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沈桐芊再把我缩水的胸围那么一说……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我的脑子一热,咬着牙对沈桐芊说:“沈小姐,你有更简单粗暴的量体方式吗?一口气量完还不质疑胸围、腰围的那种。”

沈桐芊显得很为难:“有是有,只是……这样不精细的方式,会让后续制衣手续更为复杂呢。”

“我付双倍的价钱!”

“唉,还容易出错,到时候如果返工的话……”

“三倍!”我就差咬碎一口银牙。

“那民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了这三倍龙袍钱的允诺,沈桐芊果然手下生风,“噌噌”两下就完事儿了。

我不禁感叹,沈桐芊这名字取得好、取得妙,简直就是沈伯伯毕生智慧的结晶。沈桐芊可不就是沈铜钱?这个掉进铜钱眼里的女人,连我对她的讨厌都要利用起来狠宰一笔,我不服不行。

我甚至怀疑如果来日沈桐芊和凤尾山庄庄主有幸相遇,这二人铁定要当场拜把子认兄妹。

在这之后,沈桐芊在宫中多留了几日。这原因嘛……燕尘说沈小姐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多做几件衣服就白来了。当时我一口回绝,并大谈特谈如今国库空虚,前不久才大出血过,哪有买新衣服的闲钱呢?结果燕尘见招拆招,霸道地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是皇上看得上的,末将愿散尽千金,双手奉上。”

我把此事向六福子吐槽后没过几个时辰,钮黑黑特地做了碗“浓情蜜意”汤送到我寝宫,还赞叹:“皇上,将军对您可真好!”

“不,这碗名字别致的汤羹也应该是属于两位有八卦同享的兄弟的。”

看吧,旁人都以为燕尘是爱君、护君的好臣子,只有我知道燕尘根本就是想借机把沈桐芊留在宫里!两人好天天相见!

燕尘暗恋沈桐芊可以,但拿我当挡箭牌,就是他的不对了!身为一块躺着中箭的挡箭牌,这几日我撞见聊得热火朝天的二人只觉得头顶冒火、七窍生烟,惹不起的我只好躲着走。

谁知燕尘选择的约会地点跟开了光似的,我上午想赏花,他出现在御花园;我下午想读书,他出现在钟书阁的门口吟诗;晚上我泛舟湖上,他又和沈桐芊相约赏荷了。

巧得我都有一瞬间怀疑……燕尘这厮是不是在故意气我啊?

总之,燕尘赢了。

连续好几日看到那些个甜腻的画面,我食欲减退,只觉心累。

钮黑黑在宫里除了我和六福子外,就只认得燕尘了。于是,他自然而然地在燕尘赶去御膳房逮着他问起我的近况时打了小报告,然后燕尘这个罪魁祸首还真是没羞没臊地过来探望我了。

当时,我正恹恹地躺在寝宫院子外的凉榻上,很是虚弱。

钮黑黑领着燕尘突然闯入,他痛心疾首:“皇上!原本您都能一顿吃四碗饭的,如今才吃两碗……这么下去,饿坏了可怎么办啊?!”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果然听到这句话,原本脸上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心疼的燕尘,寒暄了几句就走了,临走,他还不忘揶揄我两句:“皇上,看到你的饭量还是沈桐芊的四倍,末将就放心了。”

唉,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关键时刻,还是六福子说的话中肯。他说:“皇上,既然您不喜欢看到将军和沈桐芊出双入对地在您面前炫耀,那您让将军也眼巴巴看着您与他人出双入对不就好了?”

此话有理,我不仅要让他看着,还得让他比我更难受。

而为确保我能压过燕尘一头,首先我选的人容貌、姿色都得压过沈桐芊一头,那么放眼整个京城,谁还能比江浸月更合适呢?

可问题又来了,江浸月远水救不了近火。他虽是个卖艺不卖身的,可到底是个烟花之地的男子,就这么堂而皇之召进宫来,肯定是行不通的。我拉着六福子讨论了半天,敲破了脑袋也没能想出好法子,无奈之下只好场外求助当事人。

当晚,我趁着燕尘和沈桐芊忙着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直接夜上脆琵阁。

许久没见江浸月,我只觉他的美貌又上升了一个新的台阶。

他一边抹珍珠粉一边认真地听完了我的提议,开心极了:“扶摇,这么说,我可以夜夜陪伴你了?”

这话听着好像有点不对吧……况且,这不还没找到法子呢。我还来不及细思,江浸月敛了敛衣袍正襟危坐,开始和我大谈他想到的办法:“这年头,人不仅要靠衣装,还得靠包装。”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拿新进阁的清倌人来说,他本不过是个家住山头,种菜、刨地、养鸭子的土气小伙,按理说,客人们都不喜欢这些做粗活的男人,没一点情趣。可现在,每日上门来邀其共度良辰的人从未断绝,扶摇你猜猜是为何?”

我摇摇头。

江浸月朝耳后挽了挽发,笑道:“因为我给他包装了一下,卖点就是田园系男子。宣传语则是‘远离京城喧嚣,带你回到最淳朴、最单纯的田野间。’”

说完,他玉葱般的指头又蘸了些珍珠粉,往自己的脖子一抹:“同理,只要我肚子里有货,自可以变个身份进宫,你也不必因我的身份无端被骂。”

可真是一个贴心的美男子呢。

江浸月想到的办法是:以招募门客的名义在大宴广纳贤士。门客不同于官员,说到底只是个有名无实的身份,不用拘泥于出身的限制,那么江浸月报名参加,我的那帮大臣也无处挑刺。

于是,一场为期五天的门客招募就这么如火如荼地开始了……好吧,并不如火如荼,实际报名人员少得可怜……试问又有谁想做废柴皇帝的谋士呢?唉,我再次从侧面证明了自己的智商。而报名人员少的唯一好处就是整个进度十分迅速。五天后,国子监一共选拔出了五位门客,而江浸月自然是以第一名的成绩夺得了桂冠。

门客入宫面圣,也就是见我。当天,我被铺天盖地有关招募门客一事的奏折绊住了脚,还没来得及见着江浸月一眼,他同剩下那四个门客就被人连人带铺盖一起带去我寝宫的偏院入住了。

是夜,我终于批阅完了那堆奏折,正准备去找江浸月聊天来抚慰我忙碌了一天的心灵。结果,我人到了偏院,江浸月的半个人影没见着,倒是被横冲直撞的六福子吓了一跳。

他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大叫道:“不好啦!”

我心中当即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赶忙追问道:“怎么了?”

“江公子他……他……被燕将军连人带铺盖一起扔出宫啦!”

……

我恨!恨自己的无能,连我的男人都保护不了。

我为江浸月忧心了一晚上,正计划着明天上朝质问燕尘。谁想第二天上朝,燕尘竟主动上奏,提起此事:“皇上,末将觉得这次招募的一批门客学识、见解都不够,简称野生门客。”

我咬牙道:“那依将军所见,该如何呢?”

“想要让野生变成家养的,能真正为皇上所用,那还得进石鼓书院学习学习,进修进修。”

燕尘此话一出,朕的朝臣们自然表示:对对对!将军讲得对!

玉面罗刹入梦来。

燕尘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将我的门客们挪出了寝宫,挪进了石鼓书院。

这石鼓书院乃是一家坐落在京中的皇家书院,地处皇家园林的东南面,气候宜人,风景秀美,专供朝中大臣们的子女学习。

因此书院会多设些政治课,分析分析当今局势;或者就是开些讲兵法的课程,探讨探讨如何带兵打仗。而这些特殊的课程有时也会请到特约嘉宾来现身说法,比如朝中的某些大臣。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日混进了石鼓书院。

石鼓书院的风气向来算不上多好,一间学堂不过十多张草席,但通常来听课的人连一半都坐不满。就拿我的男闺密傅天南打比方吧,他在石鼓书院至今未毕业,逃过的课加起来够他绕着京城跑上三圈。

所以那些授课的先生通常分不清谁是谁,只知道个个是官二代,他们惹不起,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穿着当年石鼓书院旧校服的我,在江浸月身旁上了半天课都没人发现。我来陪读,三分是因为对江浸月怀有歉意,七分则是因为生燕尘的气,干脆眼不见为净。

可江浸月似乎把那三分当成了十分。他举着本书,小声和我说:“扶摇,你来看我,我好开心。你乏不乏?我吟诗给你听啊!”

“课堂之上,吟诗有些不妥吧?”我瞄了眼台上的白胡子老头,感觉他已经盯着我和江浸月许久了。当堂吟诗什么的……不是在逼人家发飙吗?

江浸月微微一笑,提笔开始在纸上写着什么。当他把一张张散发着墨水清香的纸递给我,我才明白,哦,原来这诗是默读的。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他乐此不疲地给我传小字条,也不管以我的文学修养到底读不读得懂。

最关键的是,我一读诗就犯困啊!

于是,在江浸月与台上那个白胡子老头的双重夹击下,我成功被催眠了。

午后的阳光晒人,我迷迷糊糊地醒来,转眼就发现这间学堂已是空空如也。江浸月和其他同学似乎都换地方去听别的先生讲课了,也不知道他们是默认了我反正也学不会还是啥的,就放我一个人在这里睡大觉。

我一想,行吧,反正学习这档子事儿和我从来就“情深缘浅”,我干脆继续睡我的觉。

就在我睡得昏昏沉沉之际,我似乎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燕尘出现在了石鼓书院,他缓缓走到了我面前,是以石鼓书院先生的打扮出现的,穿着一袭水青色的素棉长袍,衣服还带着皂角的香气。

啧啧,梦里的燕尘还挺秀气的。可这厮硬是要证明自己在梦里也帅不过三秒,他张口第一句话是:“你一踏进石鼓书院就睡得跟猪一样的习惯还是没变。”

……

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这不是梦。

可我再奋力抬起眼皮一看,确认过腰间,还是梦里的燕尘。因为他腰间既没有狼牙棒也没有流星锤,而是别了一个香囊。那香囊散发着艾草的香气,外头以金线缝合,小巧又精致……和梦外那个燕尘的画风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当时睡得七荤八素,仅剩的一点理智告诉我:李扶摇,你可不能在梦里都任由这厮欺负!

于是,我吼道:“我被你气得好几天没睡好,睡眠质量直线下降,还不能打个瞌睡了?”

谁想梦里的燕尘如梦外一般厚脸皮,他不紧不慢地在我身旁坐下,离我不过一拳头的距离。接着,他倾过身子,攥着衣角……替我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他一脸无辜:“被我气的?”

“装什么装啊!你和沈桐芊为什么要花式出现在我的眼前啊?就差我上茅厕没跟着了。你还不经过我的批准,就把江浸月给扔出了宫……你……你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没资格管你和哪家姑娘情意绵绵,但也请你别干涉我的自由。”

越说越气,我深吸了口气压压惊。

不总结还不知道,这一总结……我怎么觉着,自打从凤尾山庄回来,燕尘在“如何气死他的顶头上司——李扶摇”一事上,造诣越来越深了呢?

接着我又细数了燕尘其他的恶行,完了我再看罪魁祸首,他非但没有半点愧疚,反而用一双通透的杏眼眨巴眨巴地盯着我,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感叹道。

他不咸不淡的态度简直就是替我的怒火再浇了罐油,我拽起他的胳膊甩了甩,咬牙道:“燕尘,你是不是觉得戏弄我特别开心啊?”

“是。”

禽兽!

“但也不是。”

说完他不再多言,倒是开始整理被我搞得乱七八糟的案台。我昏昏沉沉间,只见他一双如葱白的手在我眼前晃悠,一会儿摆弄砚台,一会儿又摩挲毛笔,最后停在了那沓小字条上。

那正是江浸月上课时无聊给我抄写的诗。

燕尘一张张翻看,然后手指渐渐收紧。

他忽然出声道:“可这世上的有些事情,不是我想不做就能不做的。只要值得,我就愿意忍,也愿意等。”

这是什么顺口溜吗?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燕尘话里的意思,敢情他和沈桐芊捆绑式出现在我面前,让我难堪……他还是被逼的?他又在忍什么,等什么?

我正准备昂起脑袋据理力争,谁想脖子刚刚扬起,我的脑门忽然一热。

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从脑门一直传遍了全身,那感觉就像是额头上落了一朵花,有些痒;又像是撞上了云彩,脑子晕乎乎的。

我猛地一抬头,撞上了燕尘那张放大的脸。

他的呼吸声、他的眼睫、他身上的艾草香气,在这个安静得过分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燕尘刚才……居然对我来了个“额头吻”!

可见睡眠不足真不是什么好事儿,容易出现幻觉。

而后,等我一觉睡饱了醒来,我甚至分不清刚才那一幕到底是我做的梦,还是燕尘真的恶趣味十足,跑这里假扮授课先生来了。

尤其燕尘的那一吻,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可不对啊!脑袋昏昏沉沉,可不影响我的感官啊,我的额头上的的确确有些痒,甚至还有一丝冰冰凉凉的感觉……

“皇上,别挠了!”身旁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我一转身,居然是六福子从宫里端了新鲜的午膳和茶点看我来了。

他提着青草膏,又往我脑门上抹了抹。

“皇上,您睡得太香啦!蚊子都叮上脑门了都没感觉……哎呀,您可别再挠了,我刚涂上的。”

……

刚才那果然是个梦,我还把蚊子的进攻当成了燕尘的深情一吻?!

李扶摇,你太缺爱了吧?

我是时候好好补个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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