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茶茶看到顾南风时也吓了一跳，不过没有太意外。
这次她没有伪装，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也确实是她自己的。
虽然没嗅到顾南风那气场里杀人的气息，但想到之前他吓人的样子，她还是心里发怵。
瞅了他三秒，她决定视而不见。
“姜茶茶。”顾南风喊住她。
正上台阶的姜茶茶微微踉跄了一下，很凶地扭头：“干吗？”
这次他要是再敢乱来，她就不客气了，不客气地喊救命！
顾南风走上前，迎上她充满敌意的眼神，眉眼间满是歉意：“对不起。”
姜茶茶被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惊得缩了缩脑袋。
什么情况？他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是我没搞清楚情况，就误会你了。”顾南风闷声解释，表情不自然地绷紧，态度不见得有多柔软，但比起之前眼底喷火的样子还是好了不少。
姜茶茶眨眼：是徐标自己招了吗，还是他良心发现去查了？
见某人一直没声响，顾南风皱眉：“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姜茶茶略无语，怪人就是怪人，就算道歉也能弄得跟要债一样。她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哦。”
顾南风一个跨步挡在她面前，不爽了：“哦？”
姜茶茶皮笑肉不笑地扯嘴角：“少爷，我来是工作的，你别挡路行吗？”
顾南风挑眉：“工作？又来接单？”他环顾四周，“今天没带帮手吗？就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
姜茶茶了然地点头，不由得叹气，喃喃道：“我居然还有一点点感动，也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叽里咕噜说什么？”
姜茶茶把脖子上的工作证拎出来：“看清楚了，我是今天会议的实习记者，特地来采访徐教授的，不是你想的那样，OK？”
顾南风的目光从工作证上移到姜茶茶的脸部，疑惑加深：“你对海洋学的教授有兴趣？”她不是只对那些八卦新闻有兴趣吗？
姜茶茶抚发，得意地嫣然一笑：“我如果被你看透了，那还了得？让开。”
顾南风索性拉过她的手：“正好，我也要去找徐教授，一起吧。”
“喂，谁要跟你一起？放手！放手！”
他蓦地逼近挣扎的她：“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暗中下绊子？你乖乖地待在我身边，我才放心。”
……
姜茶茶垂眸，他的手顺势从她的手腕下滑至手掌。
明明是那样一个冷漠傲慢的人，大手却滚烫，力道刚好。
局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姜茶茶不想跟上次在文化馆一样被注目，只好安静地跟他进去。
不过一圈走下来，她发现这样被他牵着走，好像更容易被人注目。
徐教授正在和局里的领导开会，姜茶茶是记者，可以进会议室里旁听。
不过顾南风进不去。
会议室外，姜茶茶被顾南风拉住，他威胁道：“你必须带我进去。”
“不行，我得遵守职业道德。”姜茶茶毫不犹豫地回绝。
“你真的不带我进去？”顾南风斜眼。
姜茶茶说不带就不带，伸手要推玻璃门，顾南风抢先一步推门进去：“徐教授，我是T大海洋管理系的顾南风，您来T大上课时，我们见过一面。”
徐教授抬头，看了一眼从顾南风身后出来的姜茶茶，扶眼镜道：“同学，我们现在正在开会，你有什么事吗？”
“他没什么事。”姜茶茶赶紧推顾南风出去，“各位好，我是记者姜茶茶，来采访徐教授的。”
“我是来请徐教授看一下我的报告书的。”在姜茶茶的推搡下，顾南风仍然纹丝不动。
徐教授抬眼镜，很有风度地说道：“现在是内部会议时间，无关人等不能进来。不管你有什么事，都之后再说好吗？”
“我是姜记者的男朋友，算是无关人等吗？”顾南风扭头看姜茶茶，语出惊人。
姜茶茶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顾南风说了这句话之后，不知道怎么的，顾南风也留了下来参加会议。
会议里，徐教授说了很多关于T市海洋径流处的白色污染和周边山林的绿植缺失对海洋环境产生的影响。
姜茶茶拿着小本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记着，余光总是忍不住去看身边的某人。
他倒是听得很认真，他认真的样子一点也不讨厌，好帅。
——天哪，姜茶茶，你到底在干什么！
“姜记者，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徐教授见姜茶茶一直坐着发呆，便好心提醒。
姜茶茶回过神，脑子里一片空白。
“徐教授，我能替她问您吗？”顾南风插着空隙开口，“单从外部环境来对海洋环境进行维护，是不是太片面了？其实海洋内部的改造，可以从根本来改善数据，您觉得呢？”
徐教授正视顾南风：“这个想法在圈子里不是没人提出过，但你要知道，想法是可以有的，真正实践是需要很多数据和实践的。”
顾南风浅笑着点头：“我知道。如何把天方夜谭的想法付诸实践，是需要很多理论数据来做支撑的。这份报告书，徐教授您可以看一下，提一些意见。”
说着，他把自己的报告书递上。
徐教授拿过去，简单翻了一下：“好，我会看的。”
顾南风：“徐教授，如果您觉得我的报告书不错，也不要占为己用。毕竟，我是有证人的。”他扭头看姜茶茶，眼眸里的光芒像满天绽放的烟花，分不出有什么不同之处。
姜茶茶心里一咯噔，赶紧打圆场：“哈哈哈，你开玩笑真是不分场合、不分对象。”
徐教授也不恼，而是微微一笑，略带欣赏：“你还挺有自信的。”
顾南风笑而不语。
“既然那么自信，星期一那天为什么不拿出来，而是今天特意过来单独给我？你要知道，即便我很满意，也不能给你把学术成绩加上去。”徐教授问。
姜茶茶看向顾南风，觉得他不会把那件事说出来。她想着要不要代为转达时，他按住了她的手。
“我的目标是进入徐教授那个国际学术组，而不是学校作业成绩上的高分。”
顾南风简单明了地说出这句话后，起身：“我好像耽误女朋友的采访时间了，那么，告辞。”
徐教授冲姜茶茶指了指顾南风离开的身影：“你男朋友挺有意思的。”
姜茶茶顶着绯红的脸颊，完成了对徐教授的个人采访。
和徐教授告别后，姜茶茶走出会议室后看到顾南风还没走，正双手抱臂靠在墙上。
姜茶茶双手叉腰：“你一直在这儿？”
顾南风“嗯”了一声：“我听到你替我说好话了。”
姜茶茶哼哼，扭头：“知道就好，我可没给你使绊子。”和徐教授告别的时候，她帮顾南风提了一下，希望他能认真看顾南风的报告。
误会渐深，总得做点补偿才好，姜茶茶可不希望和他结下新梁子。
顾南风勾唇，转身：“我请你吃饭。”
这突如其来的殷勤，让姜茶茶莫名警惕：“不必了。”
顾南风继续往前走：“回学校食堂吃。”
……
姜茶茶嘴上拒绝，身体却很诚实，默默地跟上他的脚步。
如果她因此得到进食堂的权利，再顺杆往上爬，让他进一步松口……
“哎，你等等我。”
学校食堂迎来两位神仙级食客——
一位是从来不进食堂用餐的顾大公子；
一位是从来没时间进食堂用餐的（在外人看来）外卖小老板姜茶茶。
这两位神仙级食客，不仅在午饭时间进食堂用餐，并且一起用餐。
顾南风拿过两个餐盘，一个专门盛菜，一个专门盛饭。
姜茶茶跟在他后边，也不用动手，只要说就好。
“西红柿炒鸡蛋要吗？”
“嗯。”
“芹菜炒肉片要吗？”
“嗯。”
“那个蘑菇炖鸡肉不错，要吗？”
“嗯。”
……
事实上，姜茶茶也没怎么专心听他的问题，她只想快些结束窗口点菜的时间，别再和某人一起站在一条长龙面前。
落座后，姜茶茶和顾南风相对而坐。
顾南风把筷子递给她：“专心吃饭，别噎着，不然我扛你去医务室才真的是万众瞩目。”
……
这人的嘴真损，即便是关心的意思。
“谢谢。”姜茶茶接过筷子，这才发现经过刚才自己心不在焉地回复后，菜堆得跟小山一样，大米饭也像一座小山丘。
顾南风给姜茶茶夹菜：“尝尝这个西红柿，味道还挺不错的。”
姜茶茶瞅他，乖乖地吃菜，也没心思管旁人的眼光了，她开始表达自己的诚心。
她也给顾南风夹菜，夹了一块鸡心：“来，你也尝尝。”
顾南风瞅她一眼。
互相夹菜，气氛融融，正是谈话的好时机。
见某人胃口不错，心情也不错了，姜茶茶见好就上：“顾公子，你看，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误会既然都解开了，不如索性锣对锣、鼓对鼓地公平竞争，怎么样？”
顾南风没立刻拒绝，眼眸里也没有不耐烦：“你想怎么公平竞争？”
姜茶茶：“你看，我如果一直被拒门外，这没法公平。顾公子心胸宽广，放我进来，我们以食堂当擂台，各凭本事。这样，顾公子不管输了还是赢了，都是光明磊落的真君子。”
末了，姜茶茶给出这样俗气的称赞，还不忘附赠大拇指。
顾南风盯着她，就这么把她晾在那儿，没有立刻表态。
姜茶茶慢慢地放下大拇指，很尴尬地清嗓子。就在这时，她听到他说：“好，我答应你。”
姜茶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还煮的呢。”顾南风瞪着她，用筷子戳戳她的脑门，歪头打量，“我如果不答应你，你是不会甘心的吧，到时候再找别人来向我告白，我吃不消。”
姜茶茶一怔，意识到他说的是唐美妮。
“你不喜欢唐美妮吗？”姜茶茶想不出来顾南风不喜欢唐美妮的原因。
“你希望我喜欢她？”顾南风反问。
“这个……这个是你的自由。不过她是我的好朋友，从高中开始，她的人气可是很高的。她喜欢你，绝对是真心的。”姜茶茶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不知不觉地红了起来。
顾南风吃着饭，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呢？有多少人喜欢你？”
姜茶茶不好意思地耸耸肩，扒了一大口白饭：“没有。和美妮一起，大家都去看她了，没人会注意到我。”
顾南风盯着她像田鼠一般鼓鼓的脸颊：“我觉得你比她好看。”
……
姜茶茶停止咀嚼，蓦地抬眸。
可是顾南风就像没说过这话一样，专心吃饭。
是她听错了吗？他分明说了……
嗯，他一定又是在正话反说，不能当真，不能当真的。
姜茶茶暗暗捂着自己的胸口，铆足劲吃饭，吃到消化不良。
终于能回到战场，姜茶茶既开心又紧张。
顾南风虽然答应不再阻拦她进食堂，可是从言语间能感觉出，他已经做好了正面对决的准备，绝对不会手软。
姜茶茶想到他是顾氏集团那么威严的顾启的儿子，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卵击石。
因为之前他随随便便放招，她的外卖公司就受到了重创啊！
姜茶茶坐在食堂旁的花园里，忧心忡忡，一下下地打嗝。
这时，姜达打来电话：“茶茶，我在学校门口，你现在方便出来一下吗？”
爸爸来学校了？姜茶茶站起身，赶紧答应着，就往学校门口去。
老远地，她就看到电动栅栏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抱着一箱东西站着。
姜茶茶迎上去：“爸爸。”
姜达看到她，堆满褶子的脸就笑了起来：“茶茶，爸爸给你送水果来了。”
姜茶茶接过箱子，望见他额头上的汗，心疼道：“爸，你怎么不打车啊？”
“没事，我就当锻炼了。我拣了新鲜的、你爱吃的菠萝、苹果，还有香蕉，怕快递寄过来折腾坏了，还是亲自送过来比较放心。”姜达见姜茶茶抱着箱子显沉，又说，“不然爸爸给你送进宿舍吧。”
姜茶茶摇头：“不用了，爸，我自己可以。你赶紧回去吧。”
姜达腼腆地笑：“那你慢一点。”
姜茶茶点头：“爸，你注意身体。”
“你也是，赚钱别太拼命，爸还不用你养，知道吗？”姜达也嘱咐她。
姜茶茶鼻子一酸，转身间放慢了脚步。
她知道，老爸在看着她。每次都这样，老爸习惯性看她先没影子，再自己离开。
刚才看着老爸的笑脸，她不敢说外卖公司遇到困难的事。
恍惚间，她又想到之前的种种，每一次生意有一点起色后，就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
初中的时候，老爸摆地摊连续亏了三千块钱，连房租都付不起了。她白天上课，晚上靠给同年级同学或者低年级的同学写作业赚钱。她晚上没怎么睡觉，白天还要上课，总算攒够了房租。可她气还没喘上一口，就被同学的家长举报给老师了，劳务费被迫退还，这下倒欠了六千。
她刚升高一，学费是老爸去工地扛沙包攒的。她上学途中被骑快车的人撞到桥墩子上，口袋里的钱在河面撒了一大片，很多人帮忙找，但还是少了四分之一。为此，她打欠条给学校，足足有两个月不敢和老爸说话。
……
太多这样的事，不胜枚举。
回想过去种种，姜茶茶不寒而栗，出神间，突然感觉手里的重量轻了。
姜茶茶扭头，不禁脱口惊呼：“何耀。”
何耀微笑：“你还记得我的名字，真好。”
姜茶茶哼着笑：“何处寻觅，耀眼无双嘛，我怎么会不记得。”
毕竟这样介绍自己名字的人也没几个。
何耀点点头：“刚才那位是伯父吧？他对你真好，还特意送水果过来。”
姜茶茶感谢他的出手相助，脸上的凝重没有藏得很好，被他看出来了，问道：“可是你这表情是怎么回事？看上去很不开心的样子。”
姜茶茶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何耀小心翼翼道：“嗯，我又多嘴了吗？”
姜茶茶一怔，意识到他的“又”是指上次的事。
她扬起嘴角苦笑：“你上次看到的那个，实际上是我的竞争对手，我现在是在担心我外卖公司的生意。”
何耀温和的眼睛再次露出好看的弧度：“愿闻其详。”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有让人倾诉的亲和力，只不过见过他两面，姜茶茶就毫无芥蒂地倒了苦水。也有可能是病急乱投医，她把他当作了救命浮木。
总之，姜茶茶把自己苦恼的事和盘托出，苦水倒完，她的打嗝也好了。
何耀安静地听完。
姜茶茶自顾自地说完，尴尬席卷而来：“我是不是太唠叨了？”
“不会。”何耀抿唇，轻声唤了一句，“茶茶。”
“嗯。”
“两兵交战，先不能输的是气场。听你这么说，顾南风有非胜不可的理由，那你也有啊。他既然不阻拦你进食堂，食堂的准备工作冗长，不可重来，所以势必不会在菜品上做上次那样的手脚。你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你们公司自己的外卖系统。”何耀把手机掏出来，示意姜茶茶输入她公司的账户密码，“还有你的微信号哦。”
没想到温和的他说起方法来一套一套的，语速偏快又连贯。
姜茶茶稀里糊涂地按照他说的做了。
何耀接回手机，满意地点头：“嗯，明天我会帮你看着后院，你放心正常地运作就好。”
说着，何耀蹲下身，把箱子打开，拿了一个苹果：“这就当作我帮你的报酬了。”
他笑着咬了一口，挥手转身。
姜茶茶愣愣地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望着何耀的身影。
半晌后，金小灿探出头，挨着姜茶茶，望向已经望不出啥的方向：“老板，你在看什么呢？”
姜茶茶蓦地扭头：“没，哎哟！”
两人头碰到头，撞了个满怀。
姜茶茶咬唇，捂着额头，指示金小灿把水果抱上楼。
分一点水果给金小灿后，姜茶茶问：“小灿啊，我考考你，除了顾南风，你还知道其他哪些帅哥啊？”
仔细想想，何耀那外形应该算得上外形出众，不是路人甲乙丙丁的那种，用“帅哥”缩小范围，会有消息吧。
果然，金小灿一边吃着香蕉，一边在脑中搜索：“其他帅哥啊，我想想。哦！美术系的田天然，中文系的郭晓东，计算机系的何耀……”
姜茶茶眼睛一亮，原来何耀是计算机系的：“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金小灿一个激灵。
“怪不得江教授总是骂你不上进，你看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姜茶茶淡定地把苹果塞进她嘴里，转身打开笔记本。
“对了，茶茶，这是今天的校报。刚才唐美妮来找过你，见你没在，她就把七百块钱给我了。”金小灿把今天的校报拿出来。
“七百？”姜茶茶皱眉，“什么七百？”
“就是之前跑路学姐的七百啊，她说她给付了。”
姜茶茶看到告白版面上登了一则坦白启事——
之前告白顾南风的人，是我唐美妮，不是姜茶茶，特此申明。
有任何质疑，可来新闻系三班找我。
……
“所以，你就通知校报室，按照她的意思登了？”
姜茶茶看向金小灿，金小灿听不出这话是什么语气，怔怔地点头：“是啊，我见有钱拿，而且之前你不是对这笔亏空很生气吗？当时你顶替也是无奈之举啊！”
金小灿越说越心虚，忍不住问：“老板，我做错了吗？”
姜茶茶放下报纸，摇头：“没有。”
走出宿舍，姜茶茶给唐美妮打电话：“你在哪儿呢？”
唐美妮说在海洋管理系的教学楼那儿。
姜茶茶的心像大海里的海狮，不停地在打滚。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当看到校报上那一则公告时，只觉得心里空空的。
唐美妮是一个一旦热情起来就认死理的人，她是在优渥的环境里长大的，自然养成了那种掌控欲和拥有一切的性子。
她对顾南风就充满了热情。
这不，刚登完报纸，她就去找他了。
姜茶茶来到海洋管理系教学楼的二楼，老远就看到唐美妮在一间教室门口站着。
此时走廊里没有其他人，大家都还在上课。
姜茶茶刚要走过去，只听下课铃一响，学生立刻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拥了出来。
就这样，唐美妮也雀跃了起来。顾南风从教室里出来，她立刻开心地迎上去。
大家都投去起哄的欢呼声。
唐美妮略带娇羞，顾南风则脸色冷淡地后退一步。
空隙间，顾南风扭过头，看到了姜茶茶。
姜茶茶原本是想过来跟唐美妮说校报的事，见到这一幕，又忽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做了朋友的垫脚石，如果能成全他们，这块垫脚石做了就做了吧。
只是现在她转身，总显得像落荒而逃，可现在不走，她又像一个出现得不合时宜的呆子。
姜茶茶左右为难间，顾南风喊了她：“姜茶茶。”
走过来了，他朝她径直走过来了。
顾南风走到她跟前，那冷冷的目光里又透出了危险气息：“我以为你的脑子修理好了，怎么又进水了？”
“啊？”
“下次你过来找我，就自己过来找我，不要带闲杂人等。”顾南风指了指身后的唐美妮，“可以吗？”
姜茶茶摇头：“不，不是我……我是来……”
“找她的”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唐美妮快步走来：“顾南风。”
唐美妮看了一眼瞪大眼睛的姜茶茶，以为顾南风又要发难，赶紧说道：“顾南风，我说过了，你报告书的事和茶茶没关系。”
“我知道。”顾南风飞快地打断唐美妮，然后一个转身，修长的手臂就搂着姜茶茶的脖子将其揽进怀里，露出微笑。
唐美妮没反应过来，怔怔地望着顾南风和姜茶茶：“那我说的周末看电影……”
“我会带茶茶一起去看的，谢谢你的推荐。”顾南风的拒绝礼貌而又决绝。
唐美妮愣愣地站在原地，像被人泼了一盆水，从头凉到了脚。
那么多人看着，这一幕实在耐人寻味。
姜茶茶想要开口说什么，可顾南风依仗身高优势和力量优势，搂着她就大步离开了。
他利用她来拒绝唐美妮，他把她和唐美妮的友情放在了炭火之上。
被拖到一楼，姜茶茶忍无可忍，拽过顾南风的手臂，狠狠咬上一口，然后将他推开。
“你要拒绝美妮是你的事，为什么要拉上我？”姜茶茶愤愤地瞪眼，他这样分明是害她成为卑鄙的人！
“是你把她拉进来的，你得负责到底。”顾南风理直气壮。
姜茶茶百口莫辩，对于这件事，她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就算不是我，她也会向你告白的。那个雨天，你帮她修脚踏车的链子，她就对你一见钟情了，你明白吗？”
顾南风的浓眉微微耸起，他很努力地回忆，可回忆的道路是困难的。他再次被姜茶茶的神情所吸引：“所以，你是吃醋了？”
……
姜茶茶愣住了，话题怎么忽然转到这上边来了？这家伙到底想没想起来啊？
“才没有！你少胡说八道了！”
“那你嗓音这么大干什么，冲我发什么脾气？”顾南风像抓着了她的小辫子。
姜茶茶瞪眼：“我是在纠正事实，告诉你不该利用我！”
“你说的我没想起来，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我从来不放在心上。”顾南风摆摆手，“就算不是你把她扯进来的，我也要利用你。”
姜茶茶傻了：“为什么？”
“这样比较有意思。”顾南风弹了一下她脑门，“周末看电影，我买票。”
姜茶茶捂着额头，感觉身边有一阵风吹去。
她想起唐美妮，跑回楼上去，正好和下楼的唐美妮撞个满怀。
姜茶茶扶住唐美妮：“美妮，我……”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他是故意的。”唐美妮打断她，扯扯嘴角，“茶茶你放心，我不会怪你，我也不会放弃。”
她的笑容像机器打印出来的残次品，她没有像意想之中的那样找自己算账，在姜茶茶看来实在不安。
顾南风不记得她，她的一见钟情貌似只是一厢情愿。
姜茶茶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口。
晚上，姜茶茶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和顾南风在影院看电影。两人坐在中间，没有其他人，相当于包场。漆黑的影院里，随着镜头闪烁的荧光照在她和顾南风的脸上，他们的手不约而同地在爆米花桶里相遇。
她和顾南风四目相对，顾南风的脸就这么靠了过来。
突然，顾南风变成了唐美妮，唐美妮阴冷地望着她：“姜茶茶，你这个心口不一的大骗子，你骗我！”
唐美妮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啊——”
梦醒。
金小灿在对面睡眼蒙眬地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痛苦地问：“老板，你干吗呢？”
姜茶茶大喘气，看到窗外的天亮了。
是梦，可是梦境怎么这么真实？
姜茶茶捂着怦怦跳的心脏，忍不住问自己到底骗了唐美妮什么，更忍不住责怪某人，好好地说什么看电影！简直就是坑人！
第一次不是被赚钱的梦想叫醒，而是被噩梦吓醒的姜茶茶浑浑噩噩地起身，去上可有可无的早课。
经过梧桐道，快要到教学楼的时候，姜茶茶听到旁边路过的几个女生冲她指指点点——
“听说了吗？她和她的好朋友在抢顾大公子。”
“太刺激了，闺密两人同时喜欢上一个人，那赢家得多有成就感啊！”
“哎哎，你就没想到友情会垮吗，你是不是也会这么对我？”
“说别人呢，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
……
姜茶茶不想听的，但是那些没营养的调侃还是不停地往她耳朵里钻。
在她出神间，两只耳朵突然被捂住。
姜茶茶瞪大眼睛看去，是何耀。
他出现得及时又温暖，用双手为她隔离纷扰。
姜茶茶感激地冲他笑笑。
“昨晚你熬夜了吗？怎么黑眼圈这么重？”何耀问。
“哦，嗯。”姜茶茶不置可否。
“我打包了豆浆和面包给你。”何耀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红豆面包和一袋热腾腾的豆浆递给姜茶茶。
她受宠若惊：“给我的？”
“嗯。”何耀点头，“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去食堂吃，我特地在这里等你。”
两人落座在长椅上。
姜茶茶握着豆浆，抿唇：“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何耀说话婉转，转了十八个弯，点到为止：“校报我看了，我……我怕你有事来着。”
姜茶茶胃口全无：“看来我这和好朋友抢男人的事，T大的耗子都知道了。”
见何耀神情有些尴尬，姜茶茶忙摆摆手：“哦，我不是说你是耗子。”
何耀笑了。
她捂着额头：“我的意思是，这件事不是这样的。虽然当初校报上写我的名字是我主动授权的……好吧，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相信你。”何耀温润的声音像石头下的小绿芽，微小却很有力量。
姜茶茶扭头望着他，初晨的阳光像一张很滋润的面膜敷在他的脸上，皮肤洁白，没有一颗痘痘，侧脸线条完美，长得好看且不张扬。
“你又不了解我，为什么要相信我？”
何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门儿：“直觉吧，你送外卖给我迟到了十五分钟，没有找借口，而是直接认错道歉，我觉得你很实在，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如果说刚才那句话有点抽象，那这个解释就实在是太接地气了。
姜茶茶一口气喝完豆浆，起身：“谢谢你的早餐和信任，我现在好多了。把手机拿出来吧，我转钱给你。”
何耀笑着摇头：“不用了，几块钱的东西。”
姜茶茶还是坚持：“那不行。”
何耀伸手盖住她的手机，问：“我们不是朋友吗？”
他的手腕若有若无地搭在她的手腕上，她赶紧缩回手：“哦，对，朋友，我有你的微信。”
姜茶茶按下手机指纹键，尴尬地发现昨晚上忘记充电，手机嘀嘀两下就黑屏了。
“这下你没办法给钱了。好了，赶快去上课吧。”何耀催促。
姜茶茶只好匆匆去教室，找了充电线把手机插上，给何耀微信转了钱，又想到他如果不点接收，钱还是会返回自己这里的。
于是，姜茶茶从书本里找出之前夹着的零钱，下楼想去追何耀。
就这样，她看到何耀没走，而是站在树边，双手插兜，在跟人说话。
她上前两步，一个身影从树干后飞快跑开了。
那个人，好像是唐美妮。
姜茶茶想仔细看清楚时，何耀已经挡在她跟前：“茶茶，你怎么又下来了？”
“哦，”姜茶茶只好放弃，拉过他的手把零钱塞过去，“来，我还你这个。现在我得回去了，拜拜。”
生怕他和自己纠缠，她头也不回地飞快跑开了。
回到教室后，姜茶茶发现何耀收了她的转账，顿时尴尬地摸摸嘴角，看来是她多此一举了。
早课，唐美妮没有来上。
姜茶茶发微信问她怎么没有来上课。
唐美妮没有回她。
姜茶茶想起那天在走廊上，拜某人所赐，她的脸色……
姜茶茶赶紧奔回女生宿舍，去找唐美妮。
看到唐美妮的室友正从房间里打着哈欠出来，她赶紧迎上前问：“美妮呢？”
“哦，美妮在里边啊，她说身体不舒服，想躺一天。”室友又打了一个哈欠，“大概是‘姨妈’来了吧。”
姜茶茶轻轻推开门，看到唐美妮坐在床上，头上戴着白兔发圈，低着头在发呆。
唐美妮的“姨妈”期一向和她一样，并且顶多推迟一两天，所以她很清楚这是一个借口。
唐美妮在生气，她知道。
本想进去的，可是姜茶茶在准备进门那一刻犹豫了。她进去面对美妮要说什么？说什么都不合适，说多错多的样子。
思来想去，姜茶茶拿出手机想给她点一杯拿铁。
唐美妮每次心情不好，只要喝杯加奶的拿铁，心情就会好很多。
就在这时，唐美妮看到了她：“茶茶。”
姜茶茶一怔，抬起头间，迎上唐美妮打量的目光。
“你怎么不进来？”
姜茶茶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唐美妮从床上下来，一身的白色兔子睡衣把她装饰得像一只受伤的兔子。
姜茶茶扫一眼她换下来放在凳子上的衣服，不是刚才看到的和何耀碰头的那个身影的穿着。
真的是她看错了吧？
“你没去上课，我有发微信，但你没回，所以我过来看看你。”
唐美妮伸手拿过床边的手机：“哦，我没看手机。”
“你没生病吧？”你还在生气吗？
“我没事，就是有些没力气。”唐美妮微微一笑。
她没像以前那样生气，笑得很勉强。她突然的善解人意让姜茶茶有些不适应。
沉默几秒后，姜茶茶按捺不住地说道：“美妮，你知道的，我不是藏着掖着的人，你也不是。有什么气就发出来，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唐美妮倏地抬眸：“茶茶，那天你问我在哪里，跑过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
姜茶茶语塞。
“茶茶，你真的一点点都不喜欢顾南风吗？”
“我……”唐美妮的目光让姜茶茶再次语塞。
姜茶茶的心里好像空落落的，唐美妮看似随意的两个问题，她居然一个都回答不上来，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难道她真的……
不，姜茶茶赶紧拿出手机，翻出何耀的微信界面：“怎么可能，我有帅哥在勾搭的好吧。他，就是他，他叫何耀，计算机系的。”
唐美妮凑过头看：“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早上来送早餐过来给我吃，好多同学都看到了呢。”姜茶茶挤出笑容，“你如果见到他后就知道，他是我喜欢的那一款。”
唐美妮眼睛唰地亮了：“是不是特温暖、特务实、长得很阳光的那种？”
姜茶茶用力点头。
唐美妮一把抱住姜茶茶：“谢谢你，茶茶。”
姜茶茶瞪大眼睛，承受着她扑过来的热情。
“我擅自把校报上的告白转接过来，学校里有好多人都在传我们的新闻，我还以为……”
姜茶茶打断道：“放心吧，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绝对不可能出现你担心的那种事的。”
这句话，她是在对唐美妮说的，可是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说，这也是自我警告。
唐美妮放开姜茶茶，怯生生地问：“那周末你会和……”
“周末你去看你的电影啊，我也去看我的。”姜茶茶摇晃手机。
唐美妮欢呼着原地起跳，一下子又活力四射：“茶茶，我最爱你了！”
后边唐美妮还说了什么，姜茶茶就听不到了。她只知道在外边等唐美妮的时候，走廊上来往的人变成了一片混沌，耳边也嗡嗡作响，听不清任何声音。
姜茶茶的手缓缓摁在发酸的心口，突然意识到自己极度否认的是什么。
正面对抗第一天。
顾南风完败。
“这小小一家外卖公司不可能有这么强的服务器。”碰了一鼻子灰的徐标吃着薯片，一只手操作电脑，冲顾南风讪笑，“这背后啊，肯定有人帮忙。”
“你是不是没认真弄？”顾南风的眼睛仿佛在放射阴冷暗器，他现在对徐标的信任度实在上不去。
“我有认真在弄好吧！你都拿绝交来威胁我了，我能不尽心竭力吗？”徐标哀怨，再次表忠心，“我发誓，我没放水。”
顾南风皱眉：“据我了解，姜茶茶不是懂电脑的人，她身边也没有电脑高手。”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姜茶茶有懂电脑的男……性朋友倾力相助，你怎么会知道。”徐标斜眼，冷不丁地扔暗器。
顾南风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何耀的脸：“对方的IP能查到吗？”
徐标微笑：“我已经查过了，就在校内。”
顾南风冷眼，怪不得这家伙刚才那句话意有所指。
难道真的是何耀？
“你帮我查查，今晚计算机系有没有课。”
顾南风让徐标回击对方，逼对方现在和他在线上交手。几分钟后，顾南风去了计算机系教学楼。
IP就在二楼机房里。
如果现在何耀就在机房里操作，那就能确认无疑了。
顾南风一眼就看到了何耀，不过不是在机房里，而是在机房外。
姜茶茶约他在走廊上说话。
顾南风不能走得太近，他们会发现他。
远远观望，姜茶茶像在说一些让她不好意思的话，肩膀在晃，也不敢正眼看何耀。
何耀则一直目光宠溺地微笑着望着她。
最后何耀点点头，还拍了拍她的头。
顾南风盯着姜茶茶逃也似的往这边跑，侧身隐在楼梯间。
姜茶茶“啪嗒啪嗒”一口气跑到扶手边，刚要下楼梯，脚下一滑，险些摔下去！
“哎呀，我的妈呀！”
顾南风适时地抓住她。
姜茶茶惊魂未定，扭头间，先听到顾南风的声音：“见个帅哥，这么激动？”
“顾南风。”
计算机系的楼梯间灯光昏暗，一直没有修。
计算机楼里大部分是男生，久而久之，也就不计较这些了。
顾南风的脸在黑暗里看不清，姜茶茶只觉得他握着她的手很用力。
姜茶茶下意识地想把手缩回来，顾南风没放手：“姜茶茶，你可以啊！早料到我会从网站下手，找帮手。”
姜茶茶又感觉到了那熟悉的危险气息，心下一沉：“是你说的，我们公平竞争。怎么，现在我胜了一局，这么快你就要破坏规矩吗？”
顾南风笑了笑，一把拽过姜茶茶。
“姜茶茶，你刚才和他说什么了？”
借着幽光，姜茶茶这才看清他的脸，脸上的戏谑和别扭忽明忽暗。那双勾人的眸子，总是能轻易地让她的心怦怦直跳。
姜茶茶想起自己答应过唐美妮的，别过脸：“我邀请他周末去看电影了，怎样？”
顾南风皱眉：“你说什么？”
姜茶茶奋力缩回自己的手：“我要找谁看电影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说着，她就要逃走。
顾南风一把拽过她，低吼：“怎么和我没关系？我先找你看的电影，我先看上的你！”
我先看上的你！
我先看上的……
姜茶茶缓缓抬头，迎上顾南风的目光，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她的手倏地被松开了。
顾南风扭过头，双手插兜：“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们的赌局还在，约定也还在。”
……
他轻轻撞开她的肩，先一步离开，只留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内心凌乱。
事实上，顾南风从计算机楼出来后，心跳也乱了节奏。
他比姜茶茶还不敢相信自己刚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姜茶茶明明就是他的宿敌，食堂的营业额决定了他的梦想能不能继续下去，敌我关系如此明显，他怎么能乱掉心志？
他就算说出那样的话，也只是为了迷惑敌方。
——对，我才没看上那个一身铜臭味的姜茶茶，我只是为了解除她和何耀的联盟战线，捍卫我的绝对胜利……
他做了足足两个小时的心理建设，才回宿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