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的极早,学堂里空荡荡的,这正合她意。她捡了个最偏的位置,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近日来的梦魇让她疲惫不堪,她甚至不再期待黑夜,夜晚的到来就意味着新一轮梦魇的开始。
“喏,吃点东西吧。”迷迷糊糊中,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乔巧身心俱疲,没抬头,连眼都懒得睁。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世子的东西,受不起受不起。”
赵明瑄好笑道,“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吃我嘴短了不是,还差这一次?”
乔巧想想那堆成小山的珍稀补品,自觉理亏,很有眼力见的收了摆在自己面前的点心。
“我听说你近日梦魇?”赵明瑄见她收了点心,这才接着问道。
他哪里是听说啊,分明就是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乔巧自知瞒不过他,点头承认。
她这一点头,眼下的一片乌青直直撞入赵明瑄眼帘。
赵明瑄神色微变,蹙起眉头道,“去看看大夫吧。”
她不是铁打的,这样吊着不睡任谁都受不了。拖着耗了这段时间,她也确实是精疲力竭了。
“好。”她答他。
她难得的好说话,赵明瑄对她这态度很是满意,眉头微松,笑道:“你果真是病中才会听话。”
这话说的有些过于亲密了,纵使再好的朋友间玩笑,也不该是这个语气。乔巧觉得别扭,不自在的趴回桌上,朝他道:“过会子人就要来了,你还是别同我离的近了的好。”
赵明瑄浑不在意,就偏在她旁边的位子坐下。
“这上京城,还没人敢说我的闲话。”他声音还是那般懒散。
乔巧趴在桌上,也不再接话。她知赵明瑄说的不错,这上京纨绔,他排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说他闲话,莫不是嫌自己安生日子过久了?既是如此,他爱坐哪就坐哪吧,她实在累极,蔫蔫的闭上眼,希望能赶在先生进门前小憩一会。
时辰差不多时,众人陆陆续续来了,大家见赵明瑄没坐在窗边,而是坐在角落里,乔巧旁边,除了偷瞄两眼,还真不敢有什么别的动作。
唯二两个胆子肥的,一个是明溪,一个是沈容谨。
“呦,今儿太阳打那边出啊,你居然换了位子,这地方可不如窗前明敞,不过倒是隐蔽。”沈容谨打趣他。
“用不着挖苦我,先想想自己一会怎么办。”
赵明瑄这话说的漫不经心,沈容谨却听得脊背发凉,心虚的扫向学堂门口。
抬眼间正撞上明溪进了学堂,他吓得赶紧三步并两步回到位上,老老实实坐下,身子使劲向窗前移了移,好像这样就能隐身一般。
明溪一打眼没注意到落荒而逃的沈容谨,却是把乔巧和她身旁的赵明瑄看了个分明,直接就上来发难,
“表哥,你回你位上坐,我要坐乔巧旁边。”
赵明瑄回答的坦然:“把我先前的位置让给你,你不满意吗?”说着目光转向窗前,沈容谨正气鼓鼓的看他。
明溪这才反应过来,面上神色登时就亮了。
什么纠缠也没有,欢天喜地的就跑去窗边坐了。
沈容谨又向窗边挪了挪,尽力跟这个刁蛮公主保持距离,好像她能吃人一般。
“哎你这是干嘛,往窗边靠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明溪对他这举动不满,嚷道。
“窗边凉快。”沈容谨回她。
呵,这寒冬腊月的,这人坐在窗前凉快,还真敢说,也不怕闪了舌头。
“你热吗?”明溪忙问,沈容谨愿意回她话,就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明溪忙顺着他的话头聊下去。
“有点……”
“那我叫人来给你扇扇。”明溪说着作势就要喊人。
沈容谨汗颜。
姑奶奶,这还看不出来吗?这就是明摆着,没兴趣,不想聊,差不多就得了吧的意思,还叫人来帮忙扇风,没吃错药吧?
“不用了,我不热了。”沈容谨认输,眼看要粘到墙上的身子向里挪了挪,还是跟明溪隔着八丈远。
“过两日父皇办宫宴,你可一定不要忘了去呀。”明溪兴致勃勃地对他说。
“奥。”他答道,声音里无奈的很。他还敢不去?沈宰执早就放了话,要是他敢逃这次宫宴,一定把他腿打断。
明溪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脸上笑意怎么都藏不住,笑的跟朵花一样。接着,她想起什么似的,竟从身上摸出几个板栗来,沈容谨压根没看她,更没注意到她悉悉索索的在做什么。
“这板栗很甜的,你尝尝。”
等沈容谨反应过来,嘴巴里已经被塞上了个剥好的板栗仁。
“你干什么?”他一楞,反应过来之后有些恼了,没收住情绪,冲她怒道。
“不就是给你剥个板栗尝尝吗,你凶我做什么?”
明溪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吓了一跳,她自小是皇帝放在手里宠大的公主,没经历过什么世事险恶,就知道喜欢一个人,就全心全意对他好,她今早吃了这板栗,觉得这是今年宫里最甜最好的一批,就揣了把来学堂,见到他记起这茬来了,就想给他也剥个尝尝。
自己长这么大,还没亲手给谁剥过东西呢,好心给他剥,他不领情就算了,还冲自己发脾气,明溪觉得委屈,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但就是忍着不叫它落下来,怎么能在他面前哭呢,哭起来多丑啊,叫他见了更不会喜欢自己了。
沈容谨刚刚不过是一时着急,脱口而出的话,根本就没过脑子,眼下见着明溪表情,也知是自己话说得重了。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惹得姑娘家哭鼻子叫个什么事啊。
“哎你别哭啊,我刚刚是……就随便说说,我真没,哎,就真不是……哎怎么说啊,你先别哭行不行……我给你道歉,真的,你别哭……”
嚣张跋扈他在行,哄姑娘家却是个生手,结结巴巴的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
明溪倒真没想到素来张扬的沈容谨会道歉,也有些无措了,她想了想,把手里的一把板栗都塞过去,“你都吃了,我就原谅你。”
沈容谨拿她没辙,只得伸手接了过去。
别看明溪平常骄横惯了,但心里就是个小孩,敞亮得很,也好哄的很,见沈容谨接了板栗,刚才那点子不开心一下就烟消云散了,“是不是特别甜,你要是喜欢吃,我明天还给你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