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目标…丢失！」
随着信号闪烁着消失在巨大荧幕墙中，挤满了十几人的狭小空间中充满了沉重的空气。
静谧的空间中漂浮着的巨大金属船正行驶在月球与地球间的广袤宙域中，船上的成员与同型船只相比编制人数更少，如果是军事爱好者能够轻易看出连外观也与后者截然不同，一些细节经过了改装。
—新欧洲贸易联盟战略情报局三处专用侦查舰“曼彻斯特级枢机号”，从几小时前起就密切关注着发生在十万公里外地面上一个沿海角落发生的一切。
「还有别的卫星能用吗？」
站在舰长座位席旁边的老人询问着舰桥房间另一侧的通讯官，白色衬衣外套着紧身马甲的衣着跟其他穿着军队制服的成员有很大的区别，再加上复古的手工制袖套让他看起来更像是在古装剧中才能看到的书记员一样的角色，却任凭他发号施令连高坐正中的舰长也没有理会。
「这已经是最后一颗可以穿过风暴观测的卫星了…」
「是吗……」
老人像看完嘉年华表演还意犹未尽的孩童一样发出惋惜。
「我再试试其他的民用气象卫星看看」
「暂时不用了，恐怕两个目标此刻都消失在深海了吧」
老人轻微转身看着一旁的舰长。
「看起来被我们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肯特舰长」
「您又是怎么看的呢？…Mr.纸人」
博拉翰·肯特抬手示意全舰解除战斗状态，成员们紧绷的表情逐渐舒缓过来并着手进行系统检查。
已经有些谢顶的老人，鲍伯·伯克哈特对自己被叫作纸人好像已经习惯了，从事战情局三处的工作已经是第三十三个年头，再过两年就能荣誉退休的他不知从何时起就被称作「Paper Man」。
似乎完全归功于很难接受现代化信息媒体科技，反而更喜欢和有着更实质触感的纸上信息打交道，并能从堆积成山的纸张中筛选出有用的情报这一点。鲍勃自己也逐渐喜欢上了这个绰号。
「我也是一头雾水啊，原本是想多收集些那个高达的情报，这突然的两机互斗可不是即兴表演吧」
虽然自己擅长与情报打交道，但MS这种集成了人类才智的新锐机械实在是自己的死穴。
「不知道曾身经百战的前MS机师的您是怎么看待两台MS的对战呢？肯特舰长」
「哪里…您过奖了」
肯特清了清喉咙重新审视了一遍仍然残留在荧幕中的两个目标所留下的行动轨迹。
「怎么看都是实战性质的战斗，就是想要杀死对方的那一种」
「不过能看出两边的驾驶员都各有犹豫没有痛下杀手，也有可能是因为都过于遵从教科书一样的战斗动作而与最佳时机失之交臂吧」
「也就是说两台高达的驾驶员都是模拟经验丰富，却完全没有实战经验吗？」
「对，和以前已经不同，这种测试性质的试验部队现在更偏向启用年轻驾驶员了，毕竟作为专职测试培养起来更快速，花费也更少」
鲍伯整理了下因为长时间坐姿有些发皱的衣角，起身准备离开。
「我先下去了，诸位辛苦了，不过还请做好可能要加班的准备」
作为军人来讲根本没有下班或是加班的说法，只要服役一天就永远处于勤务状态。
而鲍伯这种坐办公室的后方情报人员则可以按照朝九晚五的作息工作，哪怕是在毫无时间感的黑暗宇宙空间中，两种不同的人共同构成了枢机号上奇妙的微型社会。
看到鲍伯离开舰桥的其他成员纷纷回头向鲍勃示意，就连舰长下桥也少有这样的待遇。
身后的舰桥大门合上后鲍伯抓起了门旁的握柄，握柄自动判断为使用状态后开始沿着壁面缓缓移动，这是在说小也不小，狭窄的舰内无重力空间中的代步方式。
鲍伯还是更喜欢脚踏实地行走的感觉，不过这把老骨头再怎么练习也很难适应零重力状态，不依靠自动握把移动很容易就会失去方向感而碰壁。
「大地教的MS…劫机…」
「…高达…想要杀死对方的对战」
鲍伯用空闲的手摸着胡腮思索着这几者间的关系，一切都太突然，很难下定论，只有掌握更多情报后从最不可能的情况中选出最可能的真相，这才是他的行事方式。
全凭臆测的话他也不会走到现在的位置，虽然对情报工作来说富有逻辑性的猜测仍是能力中重要一环。
「高防御级别的敏感时期，为了交换头目劫持整架客机，亚盟没有太多争取时间就做出快速决策」
首先把事件从头整理这是鲍伯的习惯。
「对大地教来说使用我国的飞行型MS这种大规模活动还是头一次，他们的MS是从哪里得到的？」
TERRA大地教是鲍伯再熟悉不过的恐怖组织，应该说是全地球圈恐怕没有人不知道他们的恶名。
伴随着向宇宙进军的口号出现，作为改革的阴暗面存在的大地教存在历史就如同宇宙开发史本身一样活动在世界的内侧。
最开始是由反对进行过度宇宙开发的社会底层因为担心会失去工作而出现，之后又同样因为资源枯竭失去国际影响力的原石油出产国的右翼份子煽动而壮大。分支派系已经多达数十个，其中有温和派，也有主张核心教义人类是不被允许踏入神的领域的激进派。
基因工程，克隆技术，MS技术，GA能源技术，人造义体技术，人类已经凭借自己对于欲望的想象力站在了神之领域的大门前，在各种各样的领域里扮演着上帝，只等待敲响那最后禁忌的钟铃。
而大地教的信徒则认为人类还没有资格踏足神的领域，这一罪行最终必将引发神怒而自取毁灭。
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长河里大地教已经犯下成百上千起的恐怖袭击，针对宇宙开发机构的炸弹袭击也罢，从小行星海克尔的撞击后更是宣称这场浩劫是神对于人类最后的警告，而加剧了活动频率。
前段时间针对大地教其中最激进的核心派系TERRA的多国联合行动被亚盟捕获了组织首脑，像是与神明通话的祭祀角色，连中低层的干部也损失不少，可以说是整个派系内部已经元气大伤。
但是在缺乏指挥层协调的情况下快速组织起了如此规模，而且策划隐秘的劫机行动，这样高度的行动能力实在可以推翻鲍伯自己对大地教进行长期分析写出的白皮报告书。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两台本应是新欧盟高度机密的非出口机型MS被恐怖分子所掌握这一点，完全是想要让人觉得此事多多少少和我国有关，甚至在背地里提供支援一样。
「这样能得到什么好处？」
和亚盟有关的利益冲突近来被集中到了一个中东小国的归属问题上，如果利益点在这里，那么栽赃我国就能使亚盟在这一问题上处于上风，一旦决定这个小国的归属，那么根据《赤道条约》，吸收该国的国家联合就能获得一定比例的GA能源供给。
在现在这个以能源经济为主导的社会中将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巨大财富。
「亚盟自编自演的闹剧吗？正好是在次世代MS的展出期间，顺水推舟为未来的出口型产品打出宣传广告？」
「但是最后那诡异的高达对战也不合常理了，完全就像要推翻这是苦肉计的推测一样」
先是顺理成章的击退大地教，所有对亚盟有利的要素都已经齐备，紧接着当幕后的观察者们以为事件圆满结束的时候，其中一台高达向令一台高达发动突然攻击，缠斗了数分钟后一台高达应该是坠机落水了，另一台在公海上向东南移动一段距离后也消失了。
「要把事件全部联系起来思考很难找出其中关联，但是分开分析呢？」
「叛逃？击毁僚机…然后和接应者汇合，或是直接逃亡它国」
驾驶员叛逃的事件在历史上的确是屡见不鲜，但那是地球上还有着数百个各怀歧企的国家的时期，从三大国家联合成立，国力和主观意见渐渐统一平衡以来，已经很少有以驾驶员出于对国家信仰的怀疑而叛逃了。
出于个人收受贿赂目的倒是可想而知，但是自己国家内部必定针对这一环节将驾驶员牢牢监控着，花去庞大经费研制的最新锐的杀人机器一旦落入它国手中将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高达驾驶员本身在机缘巧合下避开情报机关的监控成为了大地教信徒？」
这也是可能的要素，不过现在还不能这样将几个事件联系起来，疑点实在太多，拥有两台可变式MS完全可以做出任何行径的恐怖袭击而根本不需要高达，更别说还要承担竹篮打水的风险，如果策划者具有足够才智计划出这样行动的话，也必定会考虑到这一点，还是说策划者只是一个赌徒？
「如果再与事件发生前的一些奇怪现象联系又会如何？」
纸人轻触指纹验证系统打开了机械式大门，门的内部是枢机号中与舰桥CIC同样重要的一个房间，也就是战略情报局三处的真正所在。
两百多平米的房间占用了舰内MS格纳库的一部分，这里就像某个企业的大办公厅一样放满了隔层的小办公间，忙碌的人群和方才沉寂的舰桥比又是另一番风景，就连看到主任进入也只有寥寥数人发觉。
战情三处和其他处室不同的是，是唯一拥有独立行动权和办公地点的部门，三处的主要职务是对于中立空间站“永恒和平号”和三座月面都市间的情报收集，也就是说专职于在宇宙进行活动。
为了最大可能的方便这一点与隐秘性，才将总部设立成了移动式平台，再说因为国家间联合开发政策的默许，月面都市虽各有所属，却已经逐渐变得像是脱离三大国家管辖，在企业联合会的领导下拥有高度自治权的新兴国家，就连所属国情报机关也很难随心所欲的活动。
鲍伯走到一个办公隔间前轻敲了一下推门，正在键盘上快速飞舞指尖的年轻男性连头都没回就知道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要是在企业里恐怕立刻会被扣除印象分。
「伍兹…」
「长官…」
用侧脸应声后伍兹立刻回到了键盘操作中。
「刚才发生的一切你也看到了吧」
「是的，长官」
伍兹机械式的回答就像是要故意激怒上司一样，但鲍伯也能够理解工作的繁忙程度让这个年轻的程序员压根没有时间搭理自己，大部分数据几乎都要经过他的手进行整理，再分发给所有有所需要的操作员。
一天下来几乎已是身心疲惫状态的伍兹正等待着最后一份整理工作的完成。
「你能帮我列出所有非在役的NEU-40F清单吗？」
鲍伯相信要解开真相得从事件源头，恐怖份子所使用MS的获得途径着手。
「雷鸟式吗？」
伍兹立马扔下手头的投影式键盘，用屁股挪动带有能够紧紧吸住地板的磁铁滑轮式办公椅，转移到隔间另一边大一点荧幕前，用触摸操作的方式在空气中比划着。
鲍伯向后看了下大房间的情况，轻手合上了实际上根本无法隔离这个小厢的推门。
「报废的…在修的…除役的…」
在轻巧操作下几个列表被整合到了一起，从鲍伯提出要求起只用去了十几秒的时间。
「我们一共有处于26台非在役状态的雷鸟式」
并不是什么小数字，飞行型MS历来就有着高故障率的弊病，装配着数十万个零件的精密机械一旦有哪怕一个小小的故障就会被判断为无法正常活动，成为这个列表的一员。
不过26台这个数字对于对MS几乎一窍不通的的鲍伯来说还算庆幸，恐怖分子所使用的那两台说不定就在这里面。
「再过滤掉登记在库状态的看看」
伍兹继续划动着荧幕，从列表中删去了依然被登记在籍，还没有被解体的MS名号。
「还剩下9台，长官」
「都是被卖作私人收藏品，或是捐献给军事博物馆的」
即使是比较老旧一些的型号，要向私人或公众提供展览也都已经取出了所有核心零件与操作系统，换言之就是被挖空了内脏的空壳之躯，作为标本一样的存在供人们观赏。
「9台全部都是空壳吗？」
「是的，长官」
伍兹再次确认了下列表回答道。
「能不能查出每一台的去向？」
「这得花点时间了，一旦从军队卖给中间商以后我们这边就没有记录了」
「不过这些信息都是半公开的，不管你想不想知道它就在那里」
「也就是说也会被人篡改？」
「差不多是这样」
就算得到两台空壳状态的MS，还同样需要对等的引擎，动力炉，操作系统这样的核心零件，这还都只是乐观估计，不能排除大地教手上还有更多的同型或者其他型号的MS。
「和登记的所有必要零件做交叉对比，一定要找到是哪两台MS，和是谁买下了它们」
「收到，长官，明早我会交到你桌上」
下属们也非常清楚纸人的习惯，会打印装订好文件而非传输给个人终端后了事，反正无论如何这一晚上伍兹要和拥挤的宿舍舱告别了。
纸人离开了隔间，要考虑的事情还像山一样多，这只是其中一个问题的解决方式中的一种。依赖不同途径得出相同的结论才是最为可靠的。
回到自己的专用办公室合上房门，和外面的小包间不同能够完全进行隔音与视觉隔离的房间内装饰非常简单，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本来今天下午就可以处理完的份量因为被劫机事件耽搁的缘故此刻显得特别多。
鲍伯拨开舰内通讯频道，反复斟酌了几下后点击舰长频道的标识。
「这里是枢机号舰长」
「肯特舰长，我是鲍伯…」
「纸人先生…」
用力推开文件山后鲍伯坐到皮质座椅上，点起一根香烟，在舰内大部分地方都是严格禁烟的，能这样享受一下的地方除了公共卫生间就只有自己的办公室了。
「现在有能用的侦查机吗？」
「…猫头鹰1号的话还有13个小时才能完成检修」
可视化终端里的肯特舰长向身旁的大副确认了一下。
「2号正在小行星带进行例行巡逻」
「离完成规定路线还有29个小时才会返航」
小行星海克尔被人造大型GA能源发射器攻击解体后虽然解除了对地球的致命威胁，但残余碎片仍有极大一部分遗留在宇宙空间中。
而受地月之间的重力拉扯影响，在几十年的时间里逐渐形成一片碎石带，漂浮在月球与地球轨道间的宙域中，也被称为海克尔碎片带，就像纪念碑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人们这次惨痛的灾难。
一些目光长远的开发机构很快就占据了这片区域，根据赤道条约的内容可以非常自由的进行碎片带的矿物开采与研究工作，且不受过多繁文缛节的束缚。
这样一来这个处在开阔空间中的半封闭区域也成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活动温床，除了隔离穷凶极恶罪犯用的太空监狱外，各个国家的情报机构都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隶属于枢机号侦查用MS小队的猫头鹰2号就潜伏在这片区域里，与队中其他成员轮班地进行定时巡逻，偶尔也会进行环绕月球表面的巡逻，虽然根本没有查到过什么。
「马上返航的话什么时候能回来？」
「全速的话大概午夜就能回来了」
鲍伯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太慢了…」
「肯特舰长，请你立刻让“长腿”带着S型装备与猫头鹰2号汇合…」
「S型装备的话…」
S型所代表的是战略级别，使用这种装备的MS能够长时间的在外侦查不要进行能源补给，同时也意味着将要前往的地区是新欧盟所属以外的领空。
国境线就像一堵无形的高墙，从大洋深处延伸到了数十万米高度的高层轨道，一旦离开自己领空进入它国管辖区域，被发现的话就会被视作敌意攻击，因此使用S型装备进行境外活动需要非常的谨慎。
「我马上就会起草申请书，这点你不用担心」
「以您的人脉的话自然轻而易举…但是…」
「责任我来负，现在可是争分夺秒的时候，肯特舰长，新鲜热乎的情报才具备最高的价值」
鲍伯试图打消舰上实质指挥官的疑虑，哪怕是战略情报局大名鼎鼎的三处要进行境外活动也必须得做好详细的报告呈交军部商讨才能得到是否允许行动的答复。
「好吧，我马上安排」
「非常感谢，肯特舰长」
「我会帮你接通猫头鹰2号的通讯，剩下的您就亲自安排吧」
知道的人越少，被追究起来越不容易出岔子，熟悉纸人风格的肯特舰长总是能抓住鲍伯的心思，哪怕只是一隅片段。
……
「这里是猫头鹰2号」
「额……？」
「吉米·哈根森中士向您报道，长官」
长期在舰上服役的猫头鹰2号驾驶员分辨出了鲍伯的声音，就算是来自加密的内部频道，他也没有指望过这个大人物会记住自己的名字。
「哈根森中士，巡逻辛苦了」
「职责所在，长官」
「现在起请你进入最高级别的警戒状态，立刻结束在碎片带的巡逻任务」
以服从为天职的哈根森没有多加怀疑就立刻改动起了航线。
最高级警戒状态意味着将要进行同样为最高机密程度的侦查行动，一旦被抓到，或者被发现，自己的祖国将不会承认和自己有任何关系。
「任务内容呢？」
「我需要你在这个位置附近埋伏，用所有侦查设备记录并随时向我汇报一切不正常的举动」
鲍伯用手指了指全息荧幕里的世界地图，立刻化为传输信号与猫头鹰2号的终端进行了同步。
「印度洋吗」
「是的，需要用到的S型装备我已经让肯特舰长派出长腿给你送来了」
稍微计算了下时间，大概半夜的样子配备着S型装备的猫头鹰2号就能够抵达印度洋上空的高层轨道，替代无法控制运行方向的间谍卫星监控整片海域。
「记住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收到，长官，我会用指向通信定时跟您联络」
「辛苦了」
假设那台高达是的确叛逃的话，如果是本国策划的这种行动不可能不会经过纸人的耳朵，在这个基础上鲍伯判断为应该是由美利坚统一联邦或是大地教所主导的行动。
为了避开占据几乎整个东亚大陆的的亚盟眼线，那么可能的路线就剩下横穿太平洋，或是向西经过印度洋，从亚盟眼皮子底下溜过去。
任何经过改装的大型货船或是美联引以为傲的MS搭载型潜水母舰，都能够轻易地使一台MS凭空消失在充斥着风暴干扰的大洋上空。
东边的路线必定会成为重要的监视区域，西边的线路可以避开主力舰队要相对安全一些，手头能用的侦查机只有猫头鹰2号一台就只有赌一赌了。
「伯克哈特先生，有探员在内线上等你」
这时有人轻敲了一下房门留下消息就离开了，从离去的咯咯作响的高跟鞋响声判断应该是年轻的助理秘书吧。
「伯克哈特」
鲍伯轻抓起古典式的电话听筒放在耳边，在已经普及了私人通讯终端的年头里这纯粹只是鲍伯·伯克哈特个人的喜好。
「听到你的声音真好，长官」
「W吗？你那边有什么消息」
W是战情局三处所属的前线情报员，也就是俗称的特工，和坐办公室的情报员不同，往往都在“室外”进行情报收集活动，也少不了搞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W在亚盟所属月面都市“宁静海”以普通上班族的身份掩护，收集着一切可能含有价值的信息。
「我在看电视呢，这可闹大了啊」
「你那边安全吗？」
听筒另一边的环境非常嘈杂，W应该是身处闹市而没有太担心通话被窃听。
「我在一间小酒吧里，还算安全」
「您怎么看呢？」
「要下结论还太早了，这边也都是做好加班准备了呢」
地面发生的劫机事件连身处月球都市的前线特工也有了浓厚的兴趣，不过在太多的不确定要素前鲍伯不希望过多的主观猜测影响了情报员的工作。
「你不是应该有什么想报告的东西吗」
「是的，之前你让我查的似乎已经摸到了点线索」
几个月前在欧盟属月面都市“新直布罗陀”发生的一起公司破产案，几乎席卷了整个月面都市群，在和平时期的公司破产现象本身很正常，在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社会中一旦产品或是理念无法跟上时代的进步很快就会淘汰，就如同进化的法则。
但这个事件不寻常之处在于一家外表看起来很普通的上市零件外包公司管理层曝出丑闻后短短几天时间，股东们就迅速撤资，而没有进行太多的紧急市场公关活动。
可以说投资人就像烧掉自己的血汗钱一样不惜一切代价与这个公司划清界限，而破产清算中却有一大笔数目不菲的资金就这样蒸发了，显然这是一起利用上市公司破产做出的洗钱活动。
自己有100块，宁肯烧掉其中60块，也要让剩下40块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另作他用。
这起丑闻虽然对外还没有通过会计公司发布，但很快就引起了负责月面情报监督的鲍伯的注意，而前线情报员W就担任起了追查资金去向的任务。
「克氏企业丑闻是因为财团法人先是曝出嫖妓丑闻，这在商界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最多也就是1%的股价下跌，和演艺圈啦政界啦不同」
W试着先整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过重点在还没有进行财团内部审理，这个丑闻的主角就被发现死在新直布罗陀的小巷里」
「警方调查的结果说是恼羞成怒的妻子下的杀手，不过随后的股东们迅速撤资过于敏感也太蹊跷了」
「这个公司的经营内容呢？」
「主要是为一些前沿开发公司提供零件和小程序的外包设计，连星辰重工和我国的一些企业也有股份在里面」
「从目前情况看，在清算完成前其他股东公司也会陆续撤资，这家公司算是彻底完了」
「我只对那笔钱的去向有兴趣，W」
鲍伯打断了W的陈述。
「听我说完嘛老大，我前几天查出在原始融资时，星辰重工就投入了一笔庞大的资金」
「当作自家的后花园一样培养这个公司？」
「大概可以这么说，不过你最感兴趣的应该是这个融资人，现在也是克氏企业财产的清算法人」
「哦？」
鲍伯的个人终端立刻收到了来自W发来的信息，一个肥胖中年男性的肖像出现在了荧幕中。
「张力中…」
屏幕中如是显示着，星辰重工月面第二开发部主任，对鲍伯来说不是什么陌生的面孔。
「表面是挂着开发主任的名字，实际上都是以分社法人的身份在政界走动」
「从商的技术人员么…」
「听说在亚盟的次世代MS开发计划定案前，他帮本部和包括克氏在内的一些牵连企业做了不少院外游说，才要到足够的开发经费，星辰重工只承担了一小部分」
「这个人和资金的去向一定脱不了干系，丑闻后的撤资潮就是由他所主导的，并且还担任了清算法人，不可能会不知道丢了一大笔钱」
「还真是翻脸不认人的典范」
鲍伯走到窗前凝望着广袤的宇宙空间，一个最坏的想法突然涌上心头。
如果再将资金的暗流与方才发生的事件联系起来实在是太可怕了，他自己甚至不敢多想，却又忍不住揣摩其中可能的联系，不知不觉已经是第三根香烟叼在嘴边了。
这笔足以支撑一个小国整年预算的资金一旦非作私享，而是落入了像大地教一样的不法分子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非常好，W，你就顺着张力中这个线索继续摸摸看」
「他的星辰社第二开发部可是口风严得很，不过我有个他们内部的线人说可以提供给我一些线索」
「可靠吗？」
「可不可靠都值得一试，这就是前线啦」
「顺便再盯紧一点最近有没有什么突然上市的企业，尤其是有独立的重型机械开发能力的」
「你怀疑这笔钱可能和恐怖份子的事有关吗？别吓我啊」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查一查吧」
「还有吩咐吗？长官」
鲍伯同样也是以特工身份升上现在位置的，非常清楚在前线活动的准则与思路，W在自己的影响下也已经成长到了可以将信息集中联系或是分散考虑的能力，几年的长期潜伏下来，大概是时候让他撤回总部担任些更重要的工作了。
「一定注意安全，W」
「放心吧，我先挂了」
也许在W看来，鲍伯所指的安全是指暴露身份的危险，而非特工本人的人身安全，不过两者总是被结合到一起的。
窗外的弹射甲板上随着尖锐的发射信号音，深蓝色外漆的辅助推进装备，被戏称为长腿的无人驾驶飞行器，携带着看起来非常复杂的MS专用装备被射入了宇宙深处，沿着金属船身传来一点轻微的震动。
鲍伯挂上电话筒坐回桌前，点燃了第四支香烟。
灯光下寥寥升起的青烟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盯着桌上的文件陷入了沉思，背光侧的已布满皱纹的脸庞逐渐被黑暗面所覆盖。
大概退休时间得推一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