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很麻烦吗？”等到那些人惊醒并落荒而逃，文天这才走了出来。
“很麻烦。”老药师虽然刚才很硬气，似乎一切尽在掌握，可实际上这件事这件事还是非常麻烦的。
“林家是郢下主城的大族之一，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是十分强大的。”老药师抓着烟斗，却没有再吸一口的意思。“那小子说的不假，早年间林家家主曾经与我那已死的儿子儿媳定下过这桩后辈的婚约。”
“指腹为婚这种事——”文天坐在一边，想到莫向依那个年纪不小却还不谙世事的样子，又想到那个外强中干，却免不了在比自己强的人面前低声下气做狗的林百川，竟然是有些担心。
“你看，你都看不过去吧。”老药师这时候倒是也能笑出来，只是对方已经骑到了脸上，他要是再想着能够靠着自己这副老身板将那些人给吓回去，这把岁数也就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人之常情而已，看到不公之事，总归是要鸣不平的，不然人还叫什么人呢？”文天说。
“这个世道——”老药师欲言又止，“算了。”
很快话题也就回到这件事上面，“林家的那个小子被称作天才，什么仅在十人之下。当然，他的天赋我不否认，只是那副性情实在是太差太差。他们以为我住在这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林家公子林百川，年纪不大，欺男霸女的事情倒是做了不少，尤其是当他抱上前十人之一的大腿之后，变本加厉，更加恶劣。”老药师为之不齿，“而且，刚才他那副姿态你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在老头子我面前，自认为隐忍，却又经不起一点点敲打，想要动怒，却又立刻被打服。这种没一点点血性骨气的人，我能放心将孙女交给他？”
“就凭这老旧身躯，一腔微凉热血，就能抵挡有着那些修士家奴的大族？”文天一点都不看好老药师的坚持。
“现在倒是不说我能不能将林家人拒之门外，护两人周全。只说要是你在我这个位置上，会怎么办？”老药师反问道。
“我？”文天说，“逃跑可行吗？”
“不可行，这整片山林早就被监视起来，只要我们一动，就会被立刻追上，到时候情况更加糟糕，毕竟那说明我们心虚了。”
“反抗无力，逃跑不行，外援有无？”文天问。
老药师笑了笑，指着文天。
文天也跟着笑了，“这倒是有意思。”
“说说看，有意思在什么地方？”老药师见文天也笑，于是放心抽了口烟，使劲在廊道外沿敲了敲烟斗。
“第一，你判断我会帮你，是在我醒来之前吧，第二，虽然你什么都不说，但我还真就有不少把柄被你抓在手里。第三——”
文天还没说下去就被老药师打断了话语。
“这些点倒是挺有意思的，只不过我可没有你这么准确的判断，毕竟在你醒来之前，很多事情都是靠猜的。”老药师说，“一个满身是伤，还带着小姑娘的，伪装成女子的少年人，联系到最近那张搜捕令，不难猜想到你是什么身份。”
“其次，其他人看到你或许会像是看到了无数的赏金，而对于我来说，这说不定是救命的机会。”老药师说，“你在大泽边缘，一剑斩杀了哀天道统的一位身份不俗的地阶长老吧。”
“我只知道我斩杀了一个我看不顺眼的坏人，至于是不是什么身份尊崇的地阶长老，那就不好说了。”文天神色淡然，“那种人我还会去深究是谁吗。”
“说的也是。”老药师说。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一定会帮你这个忙？”
“一定？这种事情谁拿得准，不过你应该知道，你给我的那些钱不过分毫，相比于我用来治疗你身上的伤所用的药物而言，实在太少。”
“知道了，不过我需要一段时间。”
老药师点点头，这一老一少也就又在廊道边上坐了下来，任凉风阵阵。
“还有什么往事想让我知道的吗？”文天双手握拳。
“早年间的时候，莫家也是郢下主城之中的大族之一，在我少年的时候，我更是那榜上十人之一。”老药师会想起那段时光，苍老面庞满是温柔笑意，不消多说，那必然是一段让人神往的美好时光，“在我少年时，遇到了让我珍视一生的人。那个时候我的修行之路稳步向前，与她也似乎要走入人生最后的关隘。只是当我某时闭关出来之后，却发现她已经身染重病，不治身亡。”
“后来我在家族的安排之下与其他大族的女子成婚，并有一个儿子，那也就是向依的父亲。”老药师说，“曾经我一度认为，我这一生会像所有的大族执掌一样，以平淡却又辉煌的方式结尾。”
“可事实总不如人意，当我成为家主之后，我的妻子也因病离世。”老药师抬头看天，“我当时毅然决然地抛弃了家族执掌之位，一个人隐居到这里，做了一名药师。”
“等到再一转眼，也就是家中最后的仆人将还未取名的小孙女向依送到我这里。”老药师眼中满是悔恨，“原来在她出生的那个夜晚，莫家被歹人围攻，族内莫姓之人尽数身死，剩下的，也就沦为了其他大族家奴。”
“那场祸事的主谋，就是林家？”
“是啊，不过谁又能作证呢？”老药师至今都记得那满身是伤，奄奄一息的仆人抱着出生不久的小孙女来到这里时的惨景。
他用最后一口气说了两个字——“林家”。
“我以前总是不肯做自己认为吃亏的事情。”文天说，“所以很多时候，我都要把每一笔帐算的清清楚楚。”
“看来你一定活得很如意。”
“笑话。”文天直言讥讽道，“对于一个认为不公之事必要出手的人，哪里能活得如意。”
“下一次林家的人再来，我会答应他们，并要求一个期限。”老药师这是在询问文天需要多久时间。
“三个月足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