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山大军破城只用了半个时辰。
雨山主城城门大开,姜殷甚至都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破城而入。
“大人,大军就要进城了。”军师前来领命,却发现姜殷一副不很在意的样子。
“你们去吧,我就在这里等,过一会儿再去。”姜殷有些心神不宁,于是决定不与军士一同去往城中,而是只身一人留在城墙上端。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那已然让姜殷感到几分熟悉又非常畏惧的身影出现在了一边。
“做的不错。”文天肯定了姜殷的决策,“如果有什么要问的,现在就都可以问了,我不打算在这种地方待到明天。”
“我不明白,您这是在帮他吗?”姜殷又一些不解,“让他惨死在战阵当中,死后甚至无人祭奠,这样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你想错了。”文天摇头,“我不是那种路见不平,就一定要将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来的人,我没有那个心力,也不喜欢麻烦——至少现在是这样。宋水缚希望变成什么,那就变成什么。”
“死人又怎么了?”
这里面没有对错,文天也不打算论对错,只是宋水缚这样的人,文天不打算在他慷慨赴死的时候横插一脚,愣是将他救下。
可以说宋水缚傻,愚忠,但是到了这份上,文天觉得,至少要让他死的痛快。
“一个为家国做的最多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这样真的好吗?”姜殷有些失控,即便是在文天面前都没能压制住他现在的情绪,“没有一个人记得。”
文天倒是觉得好笑,“我不知道现在这些瞬时从战乱当中解脱出来的人现在是不是记得他,但是以后记不记得,不是你说了算?”
姜殷恍然大悟,再看向文天时,已经没了文天人影。
而在宋家宅邸,宋霖倚也已醒来。
徐处之将水杯递到她边上,而后搀扶着她坐起来。
宋霖倚抬起双臂,发现身体已无大碍,于是自己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喝着水。
“感觉好些了吗?”徐处之坐在一边,形容有些憔悴。
“好多了,谢谢。”宋霖倚安静了一会儿,左右扭头,像是想要听到什么。“为什么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这么安静?”
“鹰山国的军士应该已经进城了,或许是有人做了什么动作吧。”徐处之的意思很明显,是文天在这里面有所动作。
“国主大开城门迎接这些鹰山军士,雨山当亡。”宋霖倚说。
宋霖倚觉得好笑得很,“到了这份上,宋水缚当初做的那些事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蠢?”
徐处之不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愿意回答。
“我知道,你觉得文天做错了,你觉得文天那样有能力的人就应该消除着看得见的‘不公’。”宋霖倚不是直接就将宋水缚之死释怀了,也绝不是认为宋水缚死的理所应当,而是她从很久之前就是这么想的,“宋水缚是站在文天对立面的人,可是结果呢?”
有人可能会说这两人实力不一,完全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可真要说起雨山国这件事来,只单论一个点。
这种国势,到底是不是值得被拯救的。这种危难,是不是应该有英雄站出来?
文天认为雨山国该死,就这么简单。
但是另一方面,文天其实是很不愿意见到宋水缚这么选择,这么做的。
“你不怪我?”神出鬼没的文天又站在了房间外,说出这带着讶异语气的话来,“我还以为你现在见着了我,至少得给我一个耳光才对。”
宋霖倚摇摇头。
“既然这样,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文天挠挠头,“我们今天就要离开这里,马上就走。”
“我和你们一起离开。”宋霖倚从床榻起身,握住徐处之的手。
“挺好。”文天点点头。
鹰山大军悄无声息地接管了整个雨山主城,按照姜殷的意思,雨山国主与其一众大臣已被赐死。
至于他们进献上来的东西,姜殷会想办法另行安置,毕竟如果只是单纯地将钱财散发下去,将人都放了,极有可能会起到很坏的效果。
一行人离开的时候,文天牵着无泪,徐处之与宋霖倚各自戴着面纱走在后面。
“再走一段就该离开郢下这一洲之地了。”文天想了想,向身后两人询问道,“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位置很有意思,向北走可以去川上洲,西北可以进入中土,而向西则可以进入川中,西南方是郢中所在。”
文天是觉得现在还是避开中土。
“我早就听说川中的法器技艺是十六洲之最,不如先去川中,怎么样?”徐处之提议。
文天觉得可行,“说的也是,还是先给你们两人找到住处比较好。”
他与无泪在外游历,那是必然,至于向徐处之这种,只能算作同行伙伴,同行的原因就是文天要给他们安排好将来的路。
宋霖倚沉默着,在不经意之间回头看了一眼。
随着宋霖倚的驻足沉默,余下三人也顺着她视线所向的方向看过去。
从众人是视线尽头的街道处,有一户人家从屋中拿出一条白幡,挂在门上。
随着这一点白色的出现,从四人视线尽头一直到眼前人家,皆挂出白幡。
姜殷站在更高处的楼台上,看到那一丛丛白色像是星光一点点漫溯在主城当中。
一时间,眼所能见的地方,尽是白色。
军师站在这已将国主之位紧握手中的少年身侧,不解于他脸上的笑意。
“世子大人攻下雨山国,可喜可贺。”
“不是这个。”姜殷摇头。
而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文天笑着说,“看来,宋水缚没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