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长安城,天子脚下,果真热闹非凡。
“小桃,如此,还能认得出来吗?”
“小姐,生人自是认不出,万一遇上老爷,可就……”
“莫担心,爹爹今日出远门了”
说话的女子,年芳十五,姿容曼妙,青纱遮面,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近而观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此女子正是长安富商,段老爷之独女,段千语。
“都怪小姐,长得这般花容月貌,老爷都不敢让您出门”
“再敢胡言乱语,就把你这小嘴缝住”
“来呀来呀,小姐才啥不得呢”
“是吗?看我的剪刀手”
主仆两人嬉笑打闹起来,段千语比划着剪刀手,正要朝着小桃的脸上贴去。
“哎哟”
小桃后退着跑,跑得太急,撞到了人。
“老人家,您没事吧”
段千语急步上前,扶住了踉踉跄跄的老人。
“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小桃知道自己闯了祸,没了主意,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仿佛一掐,就能落下如珠般的泪水。
“无妨无妨,是老朽目无牟子,不怪你”
老头一身素衣着身,两鬓斑白,面颊清瘦,褶皱丛生,眉眼间尽是沧桑。
“老人家,您先坐下”
段千语搀扶着老人,在茶铺外面的长凳上,坐了下来,还未到响午,喝茶的人还很少。
“老人家,是我们冒犯了,这点银两,您先拿着”
说完,段千语从袖口中,小心地把银两放在围着的茶桌上。
老头突然顺势一抓,便把段千语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掌里,从上往下,拿捏了几下,眼睛却闭了起来。
小桃急了,上前刚要伸手过去。
只见,段千语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小桃停下。
“妙哉,妙哉,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啊,哈哈哈哈……”
说完,老头摇摇晃晃地起身,拿起银子,又踉踉跄跄地走了,嘴里还嘀嘀咕咕着听不懂的话语。
“小姐,我们快些回去吧,小桃怕”
段千语回了神,方才明白老人家刚才的举动,原来,他是不想白拿别人的东西,顺手,摸了个手骨,高人总是如此让人捉摸不透。
“小姐,小姐,走吧”
主仆二人,经遇此事,也不敢再贪玩了。
“她便是段玭之女,段千语?”
“正是她,坊间传闻,此女才貌双全,聪慧过人”
“切勿让人发现,我即刻回去禀报娘娘”
“属下明白”
墙角边,两名便衣侍卫一问一答,随后,为首的那名便衣侍卫纵身一跃,便没了踪影。
宫墙院内,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
玉楼巢翡翠,金殿锁鸳鸯。
一名宫女在殿门外焦急地来回走动,眼睛还不时地四处张望着。
这里是南平公主的寝宫,此时的她,正如新娘子般焦急而又羞涩地等待着。
她拿起铜镜,再一次照了起来,精美的妆容,让她原本一张姿色平平的脸,瞬间变得娇艳起来。
“杏儿,你过来”
公主的声音,柔柔的,让人有些恍惚。
“公主”
殿门外的宫女,被叫了进来,杏儿压低了头,怯生生地模样,像极了一只被待宰的羔羊。
“拍”
“死丫头,我让你亲自交到杨武表哥手中,你是不是又偷懒了?”
“奴婢不敢,公主的信,奴婢真真是亲手交到了二公子的手中”
杏儿的脸,留下了五指红印,又辣又疼,她刚伸出的手,又缩了下来,不能摸自己的脸,万一公主再次发脾气,她的小命就没了。
“公主”
门外,有男子在低声呼唤。
南平公主瞪了一眼杏儿,示意她出去。
杏儿欠了欠身,一灰溜小跑了出去。
门外的男子,扫过四周,确认过周围无人之后,才小心谨慎地进来了。
“表哥,我以为你不来了,呜呜……”
南平公主一副娇嗔的语气,又气又急,她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眼角即将流出的泪珠,本已踏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转身小声地啜泣起来。
“公主,我是病了”
杨武走到公主面前,一双大手,握住了南平公主的纤纤玉手。
“表哥是哪里病了?快让我看看”
南平公主又羞又急,两手抓住杨武的手臂,眼睛上下打量起来,真怕他哪里不舒服。
“是这里,相思病”
杨武拿起公主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南平公主想要挣脱出来,却被抓得紧紧的。
“公主”
杨武低喃着,下一刻,南平公主被拥入怀中,两片嘴唇,纠缠了起来。少女怀春的心,让她沦陷了。
数日之后,皇后召见公主,想要说服她接受和亲之事,不再胡闹。
“母后,我死也不嫁”
“放肆,你父皇的旨意,谁敢不从?”
“母后,您平时最疼女儿了,女儿不能嫁给那个突厥糟老头,不能”
南平公主跪着爬到了皇后的面前,抱住皇后的大腿,眼泪便如雨直下,眼看硬的不行,便来一场苦肉计,她一贯知道,母后是最疼爱她的人,绝不会舍得自己远嫁。
“南平,母后是疼你,平时你如何的刁蛮任性,母后都可以为你撑腰,可你父皇,掌管着这偌大的天下,天下的安稳,与你个人的婚姻,孰轻孰重?”
皇后眉头一皱,蹲了下来,心疼的抱住了自己的女儿,天下岂有不疼爱自己女儿的父母?不到万般无奈,又怎会牺牲女儿的幸福来换取和平。
“母后,为什么要牺牲女儿的幸福,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因为你是公主”
“不”
南平公主早已泣不成声,从皇后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她已经变得歇里斯底,像极了发疯的狮子,随时会咬人一口。
皇后缓慢地站了起来,背过身去,微微
抬头,即将落下的泪水,硬是被她给逼了回去。
“母后,恐怕,我要让你们失望了”
南平公主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冰冷的语气,让人觉得有些寒颤。
“南平,你在说什么?”
皇后转过身来,依然保持着威严,但是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南平被娇纵惯了,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母后,女儿已有身孕,不宜嫁给突厥可汗”
“大胆”
皇后气得发抖,硬是瘫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甲,抓得桌面咯吱咯吱响,甚是吓人,她直直地盯着南平,难以相信,自己的女儿,竟会做出如此龌蹉不堪之事来。
“请母后成全女儿和杨武表哥”
南平再次跪在皇后面前,她抚摸了下自己的小腹,这一次,不为谁,只为腹中的孩儿,第一次,她如此强烈地想要去保护一个人,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南平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娘娘,李侍卫回来了”
门外,皇后的心腹宫女,小蝶来报。
“小蝶,进来”
皇后娘娘恢复到以往的威严,她的脸色,稍稍有些许喜色,派出去的几十组人马,终于有了眉目。
小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南平公主,今儿个如此狼狈不堪,泪眼婆娑,小蝶定了定神,假装镇定自若,轻步走到皇后娘娘身边,低声耳语起来。
“下去吧”
小蝶欠了欠身,出去了,继续守在门外。
“南平,母后最后一次帮你,今后,再无人能帮你了”
“谢母后恩典”
南平公主再一次行了磕头之礼,这是她人生当中,第一次如此正式,庄重地行礼。
“下去吧”
南平,你为何要选择这么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出之子,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有一副好皮象,还是,他别有用心?罢了罢了。
望着远去的女儿,皇后不愿再多想,眼前的事,已经是一团乱麻,要不是她未雨绸缪,料定南平不会轻易妥协,故而派人寻找适合替公主和亲的人选,以防不备之需,而现在,却真的成了不备之需,这件事,还不能让皇上知晓。
作为帝皇,江山社稷,重于一切,和亲,本该是公主的使命,作为父亲,即使心疼,却也不得不这么做。
“皇后啊,这次,真的要委屈南平了”
皇上万般无奈,重重地叹了口气。
“皇上,和亲是公主的使命,南平会想明白的”
皇后亲手泡了杯茶,递了过去,像个妻子一样,安慰着自己的丈夫,没有了往日的规矩与约束。
皇上轻轻抿了一小口,放了下来,有些愧疚地看了一眼皇后,他才发现,已经很久没有跟皇后这般亲近了。
“回去告诉南平,她嫁的是突厥大王子,不是糟老头”
“臣妾替南平谢过皇上”
“免了,朕能做的,就这些了”
“皇上,宸妃娘娘求见”
太监总管进来禀报。
“皇后,你下去吧”
“是,臣妾告退”
皇后缓缓退下,心里却气得半死,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居然被这个贱人给毁了,袖子里的拳头,攒得更紧了。
“皇后娘娘万福”
“起来吧”
皇后厌恶地看了一眼宸妃。
“哦,对了,听说公主拒绝和亲,历朝,可没听说有像咱们公主这般的……,这般的光享受公主待遇,不行公主之事啊!”
宸妃摸了摸头上的凤飞九天式珠钗,又晃了晃玉脖子上的那串红玛瑙,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这些可都是皇上昨天赏赐的东西。
“宸妃,公主深明大义,答应和亲,替皇上解忧,你又替皇上做了什么?,听说,你宫中,每日一餐五十道菜,如此铺张浪费,你可知“节俭”二字?”
皇后娘娘一副正妻的姿态,大有兴师问罪之势。
“皇后娘娘,冤枉啊!皇上日日在我宫中,妹妹我,岂敢怠慢皇上”
宸妃有些娇羞地扭捏起来。
“妹妹说的是,既然皇上日日去你宫里,你也该早日诞下皇子或者公主,替皇上开枝散叶才是”
“是,妹妹受教了”
宸妃欠了欠身,便走了。
“娘娘,您看看宸妃那股骚劲儿”
小蝶愤愤不平地说道。
“可皇上偏偏就是喜欢”
皇后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她在忍,她不能留下善妒,恶毒的名声,她需要有正妻的大度,这才是皇上想要看到的。
众人一路默默无语,谁也不敢多说,生怕惹了主子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