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骄阳似火,屋内却黯淡无光。林霁搬到这个屋子里已经有小半年了,却从未觉得这小屋子这般昏暗过。
林霁从屋内搬出了两壶酒,是上次偷偷拜托褚毅从药仙居带回来的,因为褚月对她喝酒把控的十分严格,她一直没能喝上,谁知,藏着藏着,便也就忘了。
今日看到炎瑾带来的梅子酒,才忽然又记了起来。
林霁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示意炎瑾坐下,又将一壶酒打开,递到炎瑾身前。
“你这分明藏得有好酒,为何刚才却非得抢我的那壶。”炎瑾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淡淡的说道。
林霁笑了笑,没有说话,也淡淡的喝了一口。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半晌,林霁才低声问道:“你真想知道吗?”
“是。”炎瑾语气坚定,没有丝毫闪躲。她的魂在世界游荡的太久了,在这游荡的期间,她早已察觉到一丝异样,她也早已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
“可有时候,糊涂的活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难得糊涂啊……”
“可我想清醒的活着……”
林霁看了看她,叹了口气,又喝了口酒,才慢慢的开口说道:“我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大概也是这么个盛夏的时候,我失去了最疼我的爷爷。
我坐上了北上的火车,准备去投奔我的另一个至亲。
我只见过他的照片,对他感到有些陌生,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相信他待我会向爷爷待我一样好,所以,我依然是满心期待的。
我按照爷爷给我的地址找到那件房子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那是我未曾见过的高楼,大概有52个这个屋子的高度那么高,而他住在32层。
对了,其实我早就找到了,只是,进入高楼需要一个门卡,而我没有。
门口坐着一个十分严苛的胖子,无论我怎么说,他就是不让我进去。
于是,我就决定索性就在门口拦他。
可是我只见过他的照片,我看着来往的人,谁长的都跟他一样。
所以,我没放过任何一个人,我一个一个的问,你是32楼3208的林震威吗?我是林霁,是你的女儿,是爷爷让我来找你的。”
林霁说道这,笑了笑,又给自己灌了口酒。
炎瑾不知道她说的这段话跟这个世界有什么关系,只是鼻子莫名的有些发酸,安静的听着。
林霁继续说道:“我问了路过的每一个人,可他们都是摆手说不是。
后来,夜深了,我看着那个胖子好像已经睡着了,我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往里挪,好在我那会还算是瘦小,安全的通过了闸机。
我看着电梯,那是我第一次见这种东西,人上去后,只要按下相应的楼层,就能将你送到那个楼层,不需要费力的爬楼梯。
可是……我捣鼓了半天,硬是没弄懂怎么弄,我一咬牙,还是决定直接爬楼梯上去。
32层楼,我都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歇了几次,只记得最后到32层的时候,我的双脚都在打颤。
但是,大概是喜悦的心情沾满了我的整颗心,也有可能是太饿、太渴了,我竟然丝毫不觉累。
就在我以为我胜利了的时候,我伸手去开门,才发现,从楼梯通道进入住房的门竟然打不开。可笑吧。”林霁说着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可人生的意外又何至于此呢。我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难过,更没有时间休息。
我慌张的往楼下跑,我就这门一圈一圈的跑着,好像是看不到尽头。
我有些恐惧了,我突然觉得,我就这么死者这里了,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大概是因为太累的原因,我的脚底总是打滑,好几次都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
接近楼底的时候,我的跑步声太大了,惊醒了那个胖子,他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看到了头上、手上、腿上满是鲜血的我。
他赶紧将我带到他的休息室里,帮我止住了血,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还给我煮了一碗面。
我的希望又重新染了起来,陌生人都能对我如此,自己的父亲只会能疼自己的吧。
等我吃完,他对我没有了之前傲慢的态度,竟然将我带到了我想要去的那户人家门前。
我心里既是感激,又是埋怨。
他帮我敲开了那户人家的门,前来开门的是个光鲜亮丽的女人,脸上挂着不满。
那胖子一边陪着笑,一边小心的解释这他的来意。
我朝屋里看了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大声朝屋里叫道‘爸爸、爸爸’。
一个男子穿着宽松的睡衣从屋里走出,一脸倦容,看到我,我们都互相吓一跳,那个男人,我在楼下见过他、问过他。
我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可还是不自觉收紧了拳头,镇定的朝屋里走去,站在他的面前,镇定的问道‘你是林震威吗?’。
可他就这么站我的身前,一言不发,那女子朝屋里走过来,俯下身笑着对我说道:‘小姑娘,你是怎么认识老林的?’那一刻,我确认了,站在我面前的男人,他就是我的父亲。
我想问他刚才他为什么刚才为什么不认我,知不知道我爬了32层楼,脸上、手上、腿上的这些伤,他看着的时候,可会有难过和愧疚。
可我话还没有说出口,一个小男孩揉着惺忪的睡眼出来了,他立马将我拉倒屋外,往我身上塞了很多钱,哦,就是你们所说的银子。
他往我身上塞了一堆钱后,仍旧一句话没说,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那胖子陪我站在屋外,半晌,我才弯下腰,将地上的钱都捡了起来。
那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他,为什么他在楼下不认我。
如果我没去,爷爷依然活着,我依然会相信我的父亲,是爱我的。
胖子将我带了下来,我在他手里也塞了一堆钱,我也不是到底有多少,然后便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已经下起了雨,胖子想给我一把伞,我没要,径直走开了。
我在街上游荡着,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后来我走累了,感觉到了双脚在发颤,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我突然想起了爷爷,放声痛哭起来。”林霁说完,又朝着自己灌了口酒。
林霁继续说道:“对不起,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想跟你说这些。
可是你看,若是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这么绝情的人,我可能到现在也还会对他抱有希望,哪怕我与他的关系事实上都只剩下他我往我账户里打钱的关系,我还是愿意相信他是爱我的。”林霁笑了笑。
炎瑾也喝了一口酒,她突然想起了魔皇、哥哥、姐姐、阿娘,吸了吸鼻子,将林霁搂在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