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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西风多少恨

风城

容蘅进入风城的时候,风城一片安宁,当然,这份安宁背后是血雨腥风。容蘅闪身进入一间茶坊,将玉佩往柜台一放,便有人引她到一间包厢,她坐在那,耳听八方。

“明兄,听说皇上病重是定王做的。”

“嘘,小声点,小心祸从口出。”

“……”

“如今定王监国,豫王意难平,临安怕是要乱了。”

“近日,坊间传闻,谢小侯爷当年北疆战役中,皇家的人背后捅刀了。布防图被泄露,皇家暗卫下杀手。”

“不止呢,当年楚王府的落败怕是皇家做的。”

“贞婧郡主据说死于皇室秘药。”

“……”

……

容蘅静静地听着,手上的茶杯碎裂,茶水流出,她淡然地放下杯子,接过听荷递来的帕子擦净指上的水。风城如今是流言纷飞了,看来临安早就在流传了,君涵和阿凝的动作很迅速呢,阿忆那边只怕也提上日程了。只是不知,这里面有多少是他的手笔。

容蘅让听荷去唤掌柜上来,不一会儿,掌柜便上来了,容蘅附耳吩咐几句话,便离开了。她要送给欧阳蔚风一个永世难忘的礼物。

容蘅刚出茶楼便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快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俏生生唤道:“傅公子。”傅衡凝眸,认出这女扮男装的姑娘,不由失笑,“敢问兄台贵姓?”

“免贵姓楚,单名一个容字。”容蘅应道,“傅公子可是要去临安?”

“确实。”傅衡从容淡定。

“可巧,我也要去临安。”容蘅偷笑,“不若我们结伴而行,路上有个照应。”

“如此,甚好。”傅衡顺着她,阿瑾在一旁捂脸,公子就没拒绝过风姑娘,这夫纲以后可咋办啊?可怜的阿瑾操碎了心。听荷瞧着阿瑾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不由感兴趣,悄悄挪步到他眼前,捅了捅他的手臂,问道“你刚在想什么呢?”猝不及防被手指捅了一下,阿瑾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小少年好奇地看着他,确切说是风姑娘的侍女。阿瑾皱眉,不想理她,回头看时,自家公子早就和风姑娘走远了,他连忙拽着听荷追上去,听荷见他这副跳脱的模样,不由捧腹大笑,阿瑾恼得直瞪她。

容蘅不紧不慢地跟着傅衡,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不一会儿便到了临安城门,楚忆已经在靠近城门的茶肆里等她了,她笑着朝楚忆招手,随即对傅衡说:“傅公子,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万事小心。”傅衡叮嘱她。她点头,转身走入茶肆,楚忆正在门口等她,见她过来,激动地喊“阿姐。”幸而这间茶肆里全是亲信,容蘅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忆,都长这么高了。”容蘅拉着他坐到座位上,细细打量他,长高了,眉眼也长开了,越来越像娘亲了。

“爹爹可还好?”容蘅担忧容桓的身体。

“爹爹很好,就是想你。你都许久没有去看过我和爹爹了。”楚忆哀怨。容蘅歉疚,“等这些事解决完了,我就回去。”

楚忆听完,十分高兴,拉着容蘅立下字约,容蘅轻笑,由着他。楚忆啊,甭管他在别人面前有多妖孽多桀骜,他在容蘅面前就是只小绵羊,十足的姐控,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阿忆,你手上的事情处理得怎样了?”容蘅接过楚忆递过来的茶,凝眸皱眉。

“差不多了。”楚忆正色道,这些年,爹爹和姐姐护了南羽江山多了,四年前,姐姐突然来信说要覆了南羽江山,从此,姐姐便回了西越。一年前,他意外结识了云家的人,经由云侧妃的父亲引荐给欧阳蔚风,然后留在欧阳蔚风身边出谋划策,取得他的信任。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容蘅若有所思,也许,她也该去见见“故人”了,也该清算这些年别人欠下的账了。

这夜,容蘅躲过宫中侍卫,略过各宫,直逼南羽帝寝宫,阿衍已候在一旁,给她开门,两人对视一眼,阿衍点了一下头,容蘅垂眸走了进去。床上,南羽帝面色苍白,身体浮肿,睡得不甚安稳,他听见脚步声,蓦地睁开双眼,转头看见了慢悠悠走来的白衣少女,钟灵毓秀,矜贵高雅,白衣胜雪,翩然而至。

“你是谁?”南羽帝久病多日,声音苍老迟暮。

容蘅轻笑,这些年来,她从未忘记过这个当权者,曾经,他权势涛天,生杀予夺,一念之间,如今,他病怏怏地躺在这,侍候的人也不尽心,当真是久病床前无孝子,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悲可叹!“皇帝舅舅莫不是忘了我?”

“是你,容蘅,你不是……”南羽帝猛地睁大眼睛,他在位这么多年,只有两个人会喊他“皇帝舅舅”,一个是寰儿的儿子——定北侯府的谢寒笙,另一个便是阿婧的女儿——郡主府的容蘅,这两个人四年前就该死了。

“你是想说,我四年前就死了吗?”容蘅就近找了个位子坐,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上的玉佩,幽幽开口:“如你所愿,容蘅四年前就死在了郡主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可不是四年前的容蘅,或者,你可以叫我风睛祯。”容蘅嘴角绽开最绚丽的笑容,勾人魂魄。南羽帝背瘠忽而一凉,瞳孔一缩,原来如此,难怪当年阿婧孩子明明应该是死胎却活了下来,难怪她四年前能躲过他的绝杀令!他张口就要唤人。

容蘅眼波微转,靠近他,在他面前轻笑,柔声说我:“你猜,我是怎么进来的?对了,你身边最宠信的锦衣卫统领是我家阿衍,谢哥哥的亲卫。”阿衍九死一生回来,换了一张脸和身份,入了锦衣卫,几次救南羽帝于危难之中,为他解决不少麻烦,慢慢爬上锦衣卫统领这个位置,用自己的性命换得南羽帝的信任。

南羽帝怒极攻心,恼自己遭人玩弄,恨他人背叛,手颤巍巍地指着容蘅,“你……你……你……”

“乱臣贼子?”容蘅嗤之以鼻,“我可不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一套。”

“你这个妖女,果真和谢寒笙那个乱臣贼子一样留不能!”南羽帝手捂胸口,气喘吁吁。

容蘅忽而直逼他眼前,眸中闪过铺天盖地的嗜血光芒,咬牙切齿,恨声道:“你有什么资格提他!他为南羽征战四方,为你开疆拓土,临了,你怕他拥兵自重,嫌他功高震主,居然在他背后捅刀!”她眸中泪光闪闪,她无数想到她的谢哥哥战场厮杀,亲卫中却混了皇家暗卫,背后给他致命一击,让他险些命丧北疆一战,心疼得要命。

南羽帝被容蘅这副笑着流泪的模样刺激到了,哑声呼喊:“来人啊……来人……”然而没有一个人来。

“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你寝宫的侍女太监被你的好儿子定王殿下收买了,如今被阿忆派往别处了,你的暗卫被阿衍派到豫王府,打算血洗豫王府。”容蘅温柔地说,端起一旁的水,喂到他嘴里,接着说:“阿忆啊,名唤楚忆,是娘亲和爹爹的亲生骨肉,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正潜伏在欧阳蔚风身边。”

“你……”南羽旁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当然,血洗豫王庭是假,逼豫王谋反是真,明日,定王会抓住机会,派出桊养在风城的死士,取了豫王性命。”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儿?”南羽帝目光锐利地盯着容蘅,沉声道。

容蘅慢悠悠地答:“下罪己诏。”

“不可能。朕没有错!”南羽帝一口回绝,他是南羽的帝王,绝不可能犯错,他要谁死,谁就得死,何况谢寒笙不听他的话,硬要保下这丫头,给自己留下祸患,他该死。对!他是皇帝,他不可能做错!

看着他这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容蘅嗤笑,不紧不慢地诉说着下一步的计划,“豫王身死,定王独大,此时西越军悄无声息直逼临安,除临安外,边境城池,百姓自开城门迎接西越军的到来,而原来定王豢养的死士会劫持在场官员。为什么呢!因为那群死士早已换成我的人。”

计谋环环相扣,步步诱人入局,避无可避。

“接下来……”容蘅笑语吟吟,像是在说着家常话,南羽帝脑中闪现“南羽国破”四字,瞳孔张开,颤声道“我写……我写……”

“这就对了嘛。”容蘅取出一枚凝血丸,喂到他嘴里,然后擦了擦手,将手帕扔在地上,踩过,坐在一旁。待南羽帝恢复了一些气力,好心提醒他,“你可得照我说的做哦,不然,我一不高兴,会大开杀戒的。”

次日,许是容蘅的药起了作用,病重而多日不上早朝的南羽帝破天荒上了早朝,一上早朝,就扔了个炸弹——下罪己诏,为当年北疆一战中谢寒笙身死一事认罪,承认他当年派暗卫在战场上杀谢寒笙,置他于死地。文武百官议论纷纷,不敢相信,更甚一些亲人丧生在北疆一战的武将怒目直射南羽帝。南羽帝恼恨这群愚昧无知的武夫却无可奈何。

“报!西越军悄无声息出现在芜城!现围了临安城门!”忽而,京兆府来人禀报。

“报!豫王殿下欲谋反败落,自尽于豫王府。”定王遣人来报。

南羽帝气得吐了一口血,大呼“容蘅,风睛祯,你这个祸国妖女!”,生生晕了过去,被抬进内室。

容蘅慢悠悠地从内室走出,白衣翩跹,步步生莲。她抬眸,目光清冷地扫了一眼在场的人,这些人,有与她一样在北疆中失去血亲的人,也有出手打压容府和定北侯府的人,自然也有袖手旁观的人。她直接忽视他们眼中的仇视,幽幽道:“临安不久便会攻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有硬气的读书人质问她:“妖女,你怎能叛国!”

容蘅冷笑,讽刺道:“君既无道,国何不亡。”他们静默,这几年,皇帝昏庸,只顾排除异己,打压良臣,贪图享乐,民间早已民不聊生,所以他们自愿开城门接受西越的统治。

“当年楚王府的落败,贞婧郡主的死也是皇上所为?”

“你不是猜到了吗,何必多此一问。”容蘅款步离开,叹息一声。在场的官员无一还是在深思,却没有人去救驾守城,毕竟没了命再怎么硬气也没用,况且,这样的君王值得他们去用命守护吗?

而傅衡始终隐匿在一旁静观这一场政变,眼角有些酸涩,内心如释重负,却又心疼他的姑娘,他甚至不敢看那个怀揣一腔孤勇孤军奋战的姑娘,在她走后,他走向内室,看着躺在床上睁大眼睛苟延残喘的南羽帝,南羽帝也看见了他,伸出手要去抓他的衣袖,断断续续地喊:“傅……傅衡……救……救朕。”

“皇帝舅舅。”傅衡唤他,冷笑。

南羽帝瞳孔一缩,手颤巍巍地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他心里就两个字“完了”,完了,他们来报仇了。

“皇帝舅舅,这些年你可曾愧疚过?”傅衡看着他,他以为再见到他,他会恨不得杀了他,而如今,他内心一片平静,许是这些年痛到免疫了,九死一生醒来谢家军全军覆没,父亲权力被架空被毒杀,阿蘅失去音讯,生死不明……这几年,痛到极致,如今反而平静了。问完之后,傅衡轻笑,摇了摇头,“真是傻了,怎就问了这久个蠢问题,你怎么会愧疚呢。”

“笙儿,朕错了。”南羽帝看到他眼里的杀机,求饶。

“这些话,你该留着去向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说,就去阴间忏悔吧。”傅衡目光冷凝,手心凝聚内力,注入南羽帝的身体。南羽帝根本承受不了这雄厚的内力,经脉寸断,痛得大呼。傅衡冷漠地看着他,看着他痛到咽气才抬步走出金銮殿。殿外,阿瑾早就候在那里,见傅衡走出来,连忙扶住他,“公子,你切不可再摧动内力了。”傅衡摆手,不语,一步步走向宫门。

宫门外,孟扶离看到傅衡走出来,望向他身边,然而并没有容蘅身影。她急急走上来,眼里尽是担忧,“傅公子,你可有见到我家小姐?”

“她比我先行一步出来了。”傅衡凝眸看向孟扶离,忽然推开孟扶离,伸手握住射来的箭,取出上面的字条,展开:

今晚子时,让谢寒笙来方觉寺后山赎容蘅。

傅衡眸光冷凝成冰,抿嘴不发一言,垂落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目光幽深地望着定王府的方向。他淡淡开口:“茯苓,让风无澄带兵取下临安,然后包围方觉寺。”

“小……小侯爷?!”孟扶离捂住嘴巴,震惊地看着他,难怪小姐会留在他身边,并不是因为他像小侯爷,而是因为他原就是小侯爷,回神之后,孟扶离便去寻风无澄。

而容蘅此时正坐在定王府的密室里淡然饮茶,完全忽视了对面的欧阳蔚风。

“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蘅儿”欧阳蔚风嘴角含笑,深情球款地看着容蘅,他没想到原来风睛祯就是蘅儿,昨夜云若琳和盘托出时,他震惊狂喜。“殿下,你心心念念的容蘅心里可满满都是谢小侯爷呢。”云若琳大笑,她抚摸着自己这张脸,这张脸与容蘅像足了七分,所以才入了定王的眼,受尽他的宠爱。而这张脸却是容蘅赐予的,她本是暗卫南音,接受命令换了张脸进入定王府,但是她却被虚假的情意迷了眼,爱上了定王,背叛主子。于是,陆姑娘封了她的部分记忆,留了她一命。直到昨晚在书房翻落了王爷宝贝的画像,画上眉目倾城的女子刺激到她,她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个替身,刺激之下,恢复记忆。

容蘅皱眉,很不喜欢这种眼光,移开了视线,“云若琳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又怎可能猜不出。”

“我没想到你居然就这么乖乖跟来了。”欧阳蔚风派人拿出一枚他自己仿照谢寒笙那块雕刻的平安扣引容蘅前来,没想到她真就束手就擒。

“我赌不起。”容蘅眸光温柔地能滴出水,谢寒笙是她唯一的软肋,她不敢拿他去赌。

欧阳蔚风失手砸了个杯子,他着实恼极了容蘅每每提到谢寒笙时的温柔似水。他凝眸深思,最初遇见她时,她才不过五岁,脸上洋溢着自信明媚。这样的笑容,让他深深羡慕,长于皇宫的孩子,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察言观色、喜怒不形于色。同样让他羡慕的,还有定北侯府的谢寒笙——皇姑姑的儿子,桀骜不驯,张扬如火,一支鞭子,上打皇室贵族,下打纨绔子弟,不管闯多大祸,总有定北侯兜着,长公主护着。小丫头五岁之时,在方觉寺走失,当日谢寒笙找到她,背着她回去,殊不知,他也跟了她一路,只一瞬的犹豫,便被谢寒笙捷足先登。后来,贞婧姑姑病逝,小丫头身染重病,那时他虽年幼却也知此事有问题,但皇家事自古就多。她闭府十年,只有谢寒笙可以进府,她拒绝了所有人的靠近,独独将最温柔的位置留给了他。那十年,他不止一次地在府外远远地看着她一个人安静地看书下棋、跳舞弹琴,看着谢寒笙与她情愫暗生,温情无限。十年,他在远方念着她爱着她,她从未知晓。在这些无望的日子里,他羡慕妒忌着谢寒笙。她出府第一次便去了谢寒笙的生辰宴,他在不远处凝望她,突然发了疯地妒忌谢寒笙。那一刻,他想要谢寒笙死,而且父皇也一直想除掉谢寒笙,他太优秀,是个不定数,毕竟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于是,北疆一战,他与风无尘合作,一个要收服北疆,一个要取谢寒笙性命,一拍即合,他泄露了布防图,谢寒笙数度九死一生,最后化作一抔黄土留在北疆。那一刻,他不知该做何表情,他早已回不了头。回京之后,他迫不及待去见她,求娶她,她明着答应,却在他在求圣旨的路上掐断了自己的生机,毒发而亡。原来,父皇也早就容不下她的存在,父皇深爱贞婧姑姑,而蘅儿的存在无一不是在提醒父皇——贞婧姑姑与容桓将军彼此深爱。竟是他害死了蘅儿!

“蘅儿,你,恨我吗?”欧阳蔚风声音轻颤。

容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讲述了另一段不为人知的辛密,“我闭府十年,一是因为患上寒毒,二是为了打消皇帝的多疑,为容府留下一线生机。”她抬头看他,目光平静,“那杯被下了寒毒的茶是你当年亲手端给我的。”欧阳蔚风震惊痛苦,失手打翻了茶盏,满脸的不可置信。“我……”他想说些什么,是说自己并不知情,还是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容蘅抬手打断了他,接着说:“这些都没关系,有谢哥哥在我身边,我可以原谅生活对我的所有不公。可是,你怎么能害死他!”容蘅忽然冷声道,内心痛到极致,她弯腰捂住胸口,双眼泪光闪闪。

“蘅儿。”他喃喃自语,想要扶她,她一手挥开,怒目而视,“别碰我!”

欧阳蔚风沉默不语,内心充满了对容蘅的歉疚,但这并不妨碍他要杀谢寒笙的决心,只有除了谢寒笙,蘅儿才能看到他的存在。

这夜,容蘅被劫持到方觉寺后山,后山易守难攻,还有一处断涯。不一会儿,风无澄的人围上来,双方箭拔弩张。

“谢寒笙呢?”欧阳蔚风扬声喊。傅衡慢悠悠地走出来,抬眸看他,素日里总挂着温柔浅笑的脸此刻冷若冰霜,“欧阳蔚风,别伤了她。”

“原来是你。”欧阳蔚风大笑,谢寒笙潜伏在临安两年毫无破绽,他们竟一无所知,难怪先生当年总说论起权谋,他们都不是谢寒笙的对手,这份心计,当真让人折服。

“我们两人的账,该我们两人算,别伤及无辜。”傅衡或者说谢寒笙看着容蘅,难掩担忧。容蘅柔柔一笑,喜上眉梢,谢寒笙,你终于愿意承认自己了。

欧阳蔚风将容蘅交到心腹手上,走出来,扬声喊:“谢寒笙,今日便让我们二人对决。”

“好。”谢寒笙应战。“公子。”阿瑾担忧地喊,“无妨。”谢寒笙摆了摆手,也走了出来。

两大高手对决,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剑气所伤,落叶纷飞。

“攻左。”容蘅忽而高喊。欧阳蔚风和谢寒笙一顿,谢寒笙迅速攻其右臂,欧阳蔚风闪躲不及,被剑所伤,有些狼狈,而谢寒笙也好不到哪去,他当年捡回了一条命,却经脉受损严重,武功尽失,养了两年,身体才渐好,这两年才重新拾起。

“三……二……一。”容蘅幽幽地数数,一字刚落,欧阳蔚风便痛到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捂住胸口。欧阳蔚风的心腹古昔将剑横在容蘅脖子,一边高喊保护主子,一边怒声问道:“妖女,你做了什么!”

“蚀心散而已。”当年她交给南音的任务便是给欧阳蔚风下蚀心散,蚀心散无色无味,得长期下才能侵入骨髓,平日里,并无大碍,几乎感觉不到,只有吸入足够的药引,才会毒发,越是运功,毒发越快,这是鸣笙最新研制的毒药,无解!刚好不巧,今天她身上熏的香料就是药引。

“解药。”古昔一手抓着容蘅,一手把剑逼近,剑刃划破了她娇嫩的肌肤,血蜿蜒流下,容蘅眉头都不皱一下,始终云淡风清,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不论如何,欧阳蔚风今晚必死无疑,只有他死,才能消了她心头之惯。

古昔怒喊下令,两方人马瞬间交战,血雨腥风。“放我们走,不然,我就杀了她!”古昔与风无澄谈判。“你可得小心点,可别伤了她。”风无澄手一扬,让随从退后。容蘅眼眸定定地望着谢寒笙,勾了勾唇角,明眸一笑。忽而,她猛一偏头,一支利箭直射过来,来势汹汹,没入古昔的眉心,古昔瞪大了眼睛,尽是不甘心,临死,用尽全力将容蘅打向断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来不及救她,容蘅脚下一滑便往断涯坠去。

“蘅儿/阿蘅/祯儿。”几人大喊。谢寒笙运功飞身上前,抽出腰带向下甩去,千钧一发之际卷住容蘅的手腕。但因冲力过猛,他也跟着坠下断涯,幸而,他抓住一只枯木,他转头往下望,他的姑娘正凝望着他,泪流满面,却笑得明媚倾城。忽而,枯木传来断裂的声音。“谢哥哥,放手吧。”容蘅高喊,“它根本承受不了你我的重量。”

“不可能,阿蘅,我一定会救你上去的。”谢寒笙额头泌出了冷汗,当年他身体遭受重创,大不如前,他知,她亦猜出。他紧了紧手中腰带,抓住枯木的手骨节暴起泛白。

容蘅眼角纵满悲伤,总是因为她,他才处处历尽磨难,眼圈微红,她莞尔一笑,下定决心,抽出匕首,寒光一闪,谢寒笙似是察觉到她的意图,回头,哀求:“阿蘅,乖,别乱来。”容蘅弯眉一笑,眉眼间尽是温软柔和,她嘴巴一张一合,猛然用力划过腰带,刹那间,纤瘦单薄的身影向深渊坠去,素衣身姿依然高洁无双。谢寒笙心口一痛,眼泪便砸了下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纵她未扬声,他分明看到她的唇形,似在他耳边呢喃,如往年般,娇俏地说:“笙笙,你一定要来找我哦,阿蘅等着你。”

从来都是她等他。从前临安十年,回回出征,她都在郡主府等他,牵肠挂肚;缠绵病榻十年,她在闺房日日细数日子,等他去看她。后来,北疆一战,他死在世人眼中,她一个娇滴滴的柔弱姑娘硬生生闯出一条血路,几度生死一线,只为为他平冤,求得那份真相,一等,便是四年。如今,她为了不连累他只身坠涯,等他去找她。她这一生都在等他,他是个混蛋,明明回来了,却不认她,任由她伤心落泪。意有所至而爱有所亡,这样浅显的道理竟要她赌上一条命他才懂……

阿瑾将谢寒笙拉上来时,便见他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风无澄将他拉起,挥拳想要凑他。距离他脸只剩一分时,风无澄收起拳头,深呼吸几下,才说:“我要是打了你,那丫头非得跟我急。”他烦躁地命人下去搜救,才对谢寒笙说:“她为了你吃了不少苦,你可别负她,否则”风无澄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步入搜救队伍。

谢寒笙回神,跟着派出所有人去搜救。

两日后,谢寒笙在断涯下的河流下游找到一身染血的容蘅,他将她抱入怀里,手颤巍巍地探下她颈间的脉搏,还好,虽然气息微弱,但还活着。

风无澄连忙召来西越神医温季玄来诊治,谢寒笙手抖得厉害,根本无法为容蘅救治。许久之后,温季玄筋疲力尽地走出来,平复下气息,开口道:“郡主已无大碍,不日便可清醒。”

然,三日过去了,容蘅没有醒来。

“你不是说她会醒来了吗,怎么没醒。”风无澄烦躁地走来走去。

温季玄重新把脉,一脸不解,困惑,“按理说,郡主应该醒了,许是郡主太累了想要多休息会,也许郡主梦到了开心的事还不愿意醒来。”

谢寒笙一直守在容蘅身边,寸步不离,温柔地凝望着她。床上的女子安稳地睡着,眉间的冰雪融了七八分,嘴角含着温柔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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