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少湘在犹豫纠结，不知哪一边才是怪兽心脏的时候，外头僧海胆的下压之势已不知不觉停下了。
肚皮悬在空中，最低处离地面仅有两米，稍一伸手就能碰到。滑动的黏液和颤抖的碎牙之下，新生们的表现……一言难尽。
有的埋头瑟瑟发抖，有的仰天麻木绝望，有的流涎癫狂痴笑，有的哭爹喊娘骂街……哦，还有四处表白的、以及高呼出柜什么什么的……
总之，都不怎么正常，又极其正常。
因此，乱七八糟的人群之中，那三个依然站立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
尹思齐、叶杋、马励，0259宿舍四人组还剩下这三个，他们虽然鹤立鸡群地站着，脸上表情却算不上正常——恐惧、狰狞、愤怒、担忧……在这个令人绝望的时间里，能坚持站立，差不多就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心力。
“老熊……里边有进展了？”马励依然是最淡定的那个——虽然说话的时候嘴皮也在发抖，“老尹！尹老大！赶紧联系他！”
“连接不上……”
尹思齐随口应道，他的状态最为古怪，像是走神了一般，眉毛一跳一跳的，嘴角还抽搐似的一阵阵往上扬，也不知思路飘去了哪里。
“草草草！”叶杋脸上本来是便秘一般的狰狞，看到尹思齐的表现之后，突然开始愤怒，整个人一下子燃爆了起来：“姓尹的！本来说好是你上去的，可你刚才突然一蹲，却是老熊被吸了上去……我看的清清楚楚！说！是不是你搞的鬼？”
“哦……”尹思齐翻了翻白眼，“我倒是想，可你觉得……这怪兽会听我的？”
“鬼知道！我只知道结果——你还在这里，老熊却上去了！”
“好了叶胖，你冷静点……怪兽现在停了，应该是老熊在里头有了进展！现在他急需帮助！我们没时间吵架……”马励皱着眉毛拉住叶杋，不过他紧接着也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尹思齐，“不过姓尹的，这到底怎么回事？真的连接不上吗？”
尹思齐闭上眼睛，深深吸上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脸色突然变得严肃无比，甚至还隐隐浮现出一种圣洁、虔诚的感觉。
缓缓吐出肺里的空气，他幽幽开口说道：
“这是命运。”
“啥？”
剩下两人同时惊诧出声，而尹思齐只是轻轻颌首，表情也随之恢复了正常。
“你们都知道‘褚匡最后一战’的传说吧？”
马励点头，叶杋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狠狠点了几下头。马励斜斜地瞥了他一眼，开口解释道：“圣碑元年，海兽如潮。褚匡单人对敌，先败退百里，后绝地反击，尽毙来犯传奇海兽共三十七头，而他本人……却当场力竭而亡。”
“一挑三十七？”叶杋眼睛瞪得大大的，丝毫没有不好意思，“这么强！”
“就是这么强！”尹思齐狠狠一挥拳，继续道：“只可惜，这是剑圣职业成型之后唯一一次有记载的战斗。”
“我认识的一些朋友曾经研究过那场战斗。他们以为，以剑圣职业明面上的实力，不可能实现一挑三十七的壮举，哪怕是同归于尽……通过战斗过程以及战场遗迹来分析，他们最终确定，这个职业有一个隐藏的被动技能！”
“这个隐藏技能极为强大，可以让刚刚进入传奇阶段的褚匡一个人单挑三十七头传奇海兽！也可以让另一个剑圣默默无闻的死去……显然，它很不稳定，要求也极其苛刻！”
“之前三千多年的时间里只出现过两个剑圣，老熊是第三个。所以……都是命运，剩下的也只好交给命运吧！”
“管他命不命运不运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叶杋再次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尹思齐却没有回答，而是突然皱着眉头思考了起来……
这些，熊少湘自然都不知道，他还在纠结眼前的选择问题。
左边这一瓣肉壁很像心脏，真的很像——反弹迅速有力、血气冲霄，熊少湘甚至能感觉到它的跳动；而右手边的这个，悠哉悠哉慢吞吞，更像是肠胃蠕动的一种感觉。
按理说是不需要纠结的，但熊少湘偏偏就是犹豫了……
“左边有九成多的可能是心脏，右边不足一成……但我的攻击力，显然打不破左边。”熊少湘对自己的力量还是有那么一点自知之明的，“右边……希望也不大，也许有一成的可能性可以打破它吧……”
好吧，也许从来都没有“难以抉择”，只有无能为力而已。
“百分之九十乘以零，还是零；百分之十乘以百分之十，百分之一……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可以解决掉这个怪兽，已经很不错了！”
想清楚之后，熊少湘转向右边，狠狠攥了攥双拳……然后，他却突然一拍脑袋，抬手就往面前的肉壁上甩了个治疗图腾。
之前就不小心治疗过一下这个怪兽，并看到了一些信息，现在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黑灰色烟雾状的胖乌鸦飞出去之后、面板出现之前，熊少湘突兀地听到了某种声音——嘈杂无序，却有点耳熟……
这……这不是校长讲话时听到的那种白噪音嘛！
熊少湘连忙又往前方甩了两只胖乌鸦，数秒之后，视野中果然出现了一片极其模糊的面板！
“姓名：玉壶城第……”连蒙带猜，只分辨出这前几个字，剩下的根本无从辨识，倒是耳中的白噪音愈发清楚明显了。
玉壶城第一高手？玉壶城第N次浩劫？还是玉壶城第几任守护者啥的……
稍稍想了一下，熊少湘便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先把力量集中起来，给面前的肉壁无限叠加技能，看清楚面板再说！这毕竟是异常现象，是可能的变数，跟着它走，结果怎么都要比蛮干那百分之一的成功率要好一点吧……
又释放了二十多轮技能之后，耳中的白噪音逐渐有序起来，熊少湘觉得自己听到了类似“救命”的字眼！虽然不太确定，但他毅然加快了技能释放的速度。
耳中声音越来越清晰，面板的震颤越来越快……终于，在力竭之前，熊少湘抓住了面板的第一行：
“姓名：玉壶城第二生命大学……”
怎……怎么是……学校？这有啥用啊！噗……如果不是眼前出现的这个东西，熊少湘真的要吐血了。
嗯，面前的肉壁上，飘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蘑菇！蘑菇由光线构成，半虚半实，飘飘忽忽很不稳定。
它的形状……有点眼熟。
熊少湘愣了几秒钟，恍然大悟——这个，不就是缩小版、干瘪版的行政楼嘛！
“我是校长，也是学校的魂魄……不是什么行政楼。”
白噪音终于变成了人话，这声音，熊少湘不久前才听过。不过它声称自己是校长，又是学校的魂魄……难道是所谓校长，就是某种类似“器灵”的存在？
呃，它怎么知道我在想行政楼！熊少湘一惊，连忙开口，“你能听……不，能看到我在想什么？”
“不能，但你脸上写的很清楚了。”
校长，也就是面前的小蘑菇一边说话，一边释放出一团柔光，将周围正在上升、已经快要没到腿根的怪兽消化液挤到了一旁，熊少湘周围便出现了一个蛋形的空腔，暂时脱离了被粘液淹没的威胁。
接下来，他继续释放治疗技能，干蘑菇逐渐从变成了鲜蘑菇。
校长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攒了些力气，突然说道：“你……你不属于这个时间。”
啊！难道是穿越者的身份被发现了？怎么办……熊少湘心脏猛跳了一阵，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现在都要挂掉了，身份什么的，也没多少关系了吧！
“扰乱时空的来客……”小蘑菇继续说道，“跟这个僧海胆一样！”
“抹除异常的时间现象，本该是我的责任！”
听到这里，熊少湘再次紧张起来——自己可是标准的“异常时间现象”……
而校长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可作为一个校长，我更不希望我的学生出事……”
熊少湘逐渐平静。这几句话之后，他也大概猜出了发生的事情——校长本来计划拿一只幼年怪兽来锻炼学生，但实际上却带来了一个变异成年体……而且这玩意，还把校长……给吞了！
嗯，本想带大家去看hello Kitty，却误入动物园的虎山，里头盘踞着的，不但是真老虎……还是一只穿越来的虎妖！嗯，按照校长的说法，这个僧海胆，好像也穿越过来的！
一瞬间，熊少湘脑袋里还原了整个剧情……接下来，一个人、一个蘑菇，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校长的声音有些尴尬，“不错，是很丢人！但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
“一个交易！我帮助你击败怪兽，你帮我救学生，事后我绝不追究你的身份问题……如何？”
熊少湘发现，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于是轻轻点头。
“我现在的位置无法攻击到这个怪兽，所以等一会儿，我会把所有力量加持在你身上，并且给你暂时开通最高系统权限——可以帮你模拟出当年传奇剑圣的全部技能……不过现在，我的力量已经被消磨得不剩多少了，也许只能给你提供五分钟左右的殿堂级高段到传奇初段的战斗力……准备好了吗？”
熊少湘使劲吞了吞口水，又狠狠掰了掰颤抖不停的手指，然后点头……
这时候，外头的尹思齐也刚好从思考状态脱离出来，一脸悲色，颤声说道：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剑圣的隐藏技能是一种大范围、强制杀伤、无差别攻击的状态，有人称之为‘真、剑刃风暴’。”
“而它的触发条件只有一种，就是——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