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皇帝的女人,说起来似乎风光,但是那高墙大院里的女人都是没有自由的,还不如嫁入寻常人家,只需侍奉公婆,与夫君平平淡淡、举案齐眉。
深宫之中,虽说吃穿用度,一应都是最好的,却无论如何没有一个真正一心一意爱她的男子,只能成日里和同样娇艳貌美的女子争宠。老了一批,又送进来一批,是永远都争不完的,因为永远有人正年轻着。
倘若一心只是在后宫活下去,不在乎皇帝的恩宠,却又会处处受排挤,活得连主子们手里得宠的奴才还不如。这种日子,苏子卿不想过。
她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想要的是细水长流碧海无波。况且,她若是进宫去了,娘该怎么办。如今娘还病着,她要是走了,岂不是把娘往死路里逼。谁照顾娘的起居生活,谁为娘煲汤熬药?
可这圣旨已经到了跟前,自己能不接旨吗?抗旨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苏子卿硬着头皮终于领旨谢了恩。并没有丝毫被敕封的喜悦之情。
李英看出她脸上的担心和不悦,立刻道:“顺才人,圣上专命奴才在西州城为您置办了宅子,以便您进宫以后,苏夫人能有个安身之所,还请您即日便启程回京。上面赐下来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如今正在新宅里,还得请您过目。”
果真是,做了皇帝的女人,就什么都有了,除了爱情。
苏子卿牵强的笑了一下,微微颔首:“还劳烦李公公稍等片刻,喝杯粗茶。虽说舍下寒陋,且得收拾一番,不好立刻启程。”
李英点了点头,手里的拂尘一甩,道:“顺才人,您可折煞老奴了,您直接让老奴候着便是。”一边示意带来的丫鬟婆子跟着苏子卿去收拾。
“李公公乃是皇上身边的人,不可怠慢的。”苏子卿不笨,即使对方只是个太监,但毕竟是皇帝的贴身内监,能作一个半个主子使的,怎么可能大呼其名。
况且,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少不得要和他打交道。得罪一个没根的人,倒不如拉拢他,宫里的一些事情,这李英肯定是心知肚明的,少不得要从他那里学些规矩。
退一步讲,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却也能让李英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自己好歹是还有个娘亲在,凡事都要多考虑,留些后路。至少要为娘多想些。
苏子卿从荷包里掏出些碎银子,这是她准备给娘抓药使的。转念一想,又将银子塞回荷包里,却把手上的一只翠玉镯子褪下来,塞到了李英手里。
含笑道:“李公公从京城来,一路风餐露宿,这点心意烦请收下,请大家吃杯酒,解解这一路的劳累。”
李英立刻就拒绝了。这位顺才人眼看着才得了皇帝的喜爱,前途不可限量,自己怎可在她面前卖弄。
但苏子卿再三交代,只作是给大家吃杯酒解解乏,李英盛情难却,便收下了,心里却对苏子卿立刻就高看了三分。
寻常人得了皇上的宠爱,恨不得立刻写在脸上让所有人都知道,而且马上就对着下人作威作福,深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大能耐。
但是这位顺才人,虽说出身低微,但是礼数周全,不会恃宠而骄,是聪明人,不知将来能爬到什么位置上去。
这会儿收了她的东西,倒是叫她放心些,免得以为自己看不上她区区一个才人,而生了别的什么心思。要知道,后宫的女人,是这天底下最闲的女人,除却生些心机,别的一概不会做。谁叫她们时间太多了,不知如何去打发。
苏子卿见李英收了那翠玉镯子,也就不再说什么,转了身带着丫鬟婆子们去收拾细软物件,又叫烧了粗茶大家喝,也不分什么身份高下。
虽是如此,苏子卿也并不显现出和他们是一类人来,仍旧稍稍的自持身份,让他们知道自己虽说亲和,也不是那等妄自菲薄的人。
她没有享受过对人呼来唤去的日子,更不曾有谁在身边伺候过她一两日,但是以她的聪明才智,是很明白如何驾驭下人的。既要让对方为她心服口服,甘愿服侍,又要让对方觉得自己被主子高看一眼,与旁人不同,更加的尽心尽力。
今天只是个开始,苏子卿太明白了,在后宫之中,她要永远过这样的日子。不仅要驭下有方,还要时时躲避后宫诸人的明枪暗箭。
因着本身并无多少家什,在众人的合力之下,很快收拾齐备。苏子卿和苏夫人在众人的拥簇下锁了院门,出了巷子。
苏子卿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破败小院,知道她的命运从此便与这里无关。
巷子口停着一辆华丽精致的马车,有六七个奴才在外面顶着太阳候着。苏子卿毫不吝啬的将手中本来留下来要给苏夫人买药的碎银子,一并打赏给了几个下人,叫他们买碗凉茶喝。
丫鬟素心和春回服侍苏子卿同苏夫人上了马车,二人也就紧跟着上了后面的一辆不太起眼的马车。苏子卿心里便有了数,这素心和春回肯定是安排给她的贴身侍婢了,身份比旁的稍稍高一点。否则,不会有马车可乘。
马车疾驰在路上,车帘放下不许拉开来看。现在苏子卿已经是皇帝的女人,自然不是任何人都看的。从此以后,她就不便再接触任何男人,除非是十岁以下的孩童或者是八十岁上的老人。
苏子卿看着身下绣着缠枝莲的软垫子,用手摸了摸,不禁自嘲道:“这软垫子用的布,倒是比我身上穿的还要好些。”
“千万不要看轻了自己。”苏夫人一把按在女儿的手上,“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说话做事万万不可同往昔一般。后宫深似海,人命如草芥。子卿,你万事小心。”
“娘,女儿明白,只是一朝身份变幻,有些感叹。”苏子卿微微坐直了身子,露出端庄的神情,双眼毫无波澜,已然如同在深宫中经受磨练的女子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