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鬼王驱赶,数千冥兵如一道钢铁洪流,前仆后继,悍不畏死,不断冲击大阵,但北斗大阵与张道凌所布的无名阵法一结合,竟如铜墙铁壁般牢不可破。
待得诸幽兵轮番冲击无果,锐气已挫之际。张道凌阵法一变,口中颂咒,伸手在地上一拍,那铁质八卦猛然跳起,伸指一弹,指尖破开,一点鲜血瞬间飞入阵盘之中,慢慢化散开来。
那阵法立时如同一只温和的忠犬般,猛地变为厉虎,露出了爪牙。
守势忽地变为攻势。那几处杂乱无章的道旗也纷纷亮起,仿佛相互呼应。阵法中云雾蒸腾,将众弟子面容和身形逐渐隐去。
铁质八卦悬浮于半空,放出淡淡的白光,张道凌手指在阵盘上轻点。须弥,阵中绽放三十六朵白莲,金光四射,放出白色火焰,不住旋转迎向众鬼物。
那些地府幽兵如同雪遇艳阳,顿时身上被灼出淼淼青烟,众鬼物惊慌失措,狼哭鬼嚎,四处躲藏,最后,终于不再顾忌那鬼王威压,四散而逃。
鬼王双目血光大盛,身体不住膨胀,甲上黑铁面罩覆下,单手持戟拖于身后,擦出一路火光,向大阵奔来。
忽然间,离寒如鬼似魅般从鬼王身后现出,高高跃起,一剑向它后脑斩去。
那鬼王从铁盔中喷出一团白雾,用嘶哑低沉的声音笑道:“早就发现你了,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还用得着这般躲躲藏藏吗?”说罢举起手中长戟,将长剑隔开。那鬼王动作大开大阖,动作古拙质朴,甚至有些笨拙,
但每一戟均有开山之力。
离寒则是杀气四溢,剑法精炼简单,丝毫没有多余的动作,若仔细观察,他的每一剑均是恰到好处,一分力量也不多用,只是在剑将及体时,骤然爆发。
离寒暴喝一声,只听得剑气瑟瑟作响,一瞬间也不知斩出了多少剑。那鬼王胸口护心甲忽然炸裂,露出几道血痕。
鬼王双手持戟一声大喝,那长戟带着恶风向离寒迎头砸去,离寒挥剑相迎,剑、戟相交,却是无声,如此猛烈的一戟竟然停了下来。离寒面上血色尽去。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喝道:“够劲。”
鬼王挥戟退开一步,向那边阵法望去,见地府幽兵死伤亦尽,声音低沉道:“你来这里已有十余载,我们也曾交手多次,我追你不上,你也杀我不死。你乃阳间之人,而镇守幽冥乃我天生职责。本来你在这里修炼修罗之道,也没甚么大不了的。你初来的时候,我也曾多次手下容情,没有赶尽杀绝,可是这次你竟然带来这许多阳间之人,乱我阴司法度。既然你这么喜欢这里,这次就不要回去了,正好陪你的孟婆在这里永世沉沦吧。”
离寒双眉倒竖,缓缓说道:你说什么?
那鬼王似是低笑面具下传来金铁交鸣之音:“你潜入过黄泉,真当我不知吗?”“在那奈何桥边一站就是数月之久,又不去喝。你难道真的是喜欢看那些死魂喝那碗汤吗?告诉你个秘密,奈何桥化身无数,那孟婆也有万千个,甚么时候你想去喝那碗汤,却不一定是你想喝的那碗汤,那个孟婆了。”
离寒双目忽地变为血色,浑身气息骤增骤降,最后竟攀至上清玉仙之境,身后雾气蒸腾隐隐出现了一个血色狼头。
这边张道凌刚收起阵盘,见离寒异状,急忙大步赶去。
只听得云清高喊一声:“不要去,道凌,回来。”
只听“嗤”的一声响,一道剑气迎面袭来,剑气未至,身躯便仿佛被冻僵。张道凌大惊,手中铁质八卦尚未收起,急忙双手前推,挡在身前。
张道凌如遭雷噬,只听得咚的一声,只觉眼前一黑,身体再也不受控制,远远的飞了出去,就此昏迷。
此刻,又有两名紫涵一脉弟子也奔了过来,叫道:“离师兄........。”又是一道剑气,这次却如同微风拂面,春意盎然,
二人未及言语,眉心便出现一道血痕缓缓软倒。
鬼王赞叹道:好剑法,天下无不可杀之人,这才是真正的杀戮之道。
离寒不再答话,长剑带着道道血光,交织了一个血色大网,向鬼王套去。
“道凌......”
张道凌努力睁开双眼,看见云清那张温和的脸上露出关切的表情,他努力抬了抬头,却发觉身躯如灌黑醋一般,动弹不得。云清轻轻将他上身扶起。
张道凌问道:离寒师兄呢?
云清叹道:“离寒发狂,道法骤然提高,这你都是知道的。我们不敢靠近。二人斗得天昏地暗,后来那鬼王不敌,中了一剑,随后破开壁障逃了,离寒也顺着他破开的那道缝隙追了过去,你不用急,想必以离寒的道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张道凌摇了摇头,见云清虽是安慰,也满面担忧之色,但此事想也无用,便在云清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环顾周围,见战事已然结束,那些鬼府众兵已死伤亦尽。
这一战,三清宗弟子死了二十六人。
众人将死去的弟子背靠背摆放整齐,围坐一圈,齐声颂起《道德往生经》,颂经声在幽冥之地飘荡,充满了慈悲气息,叶开弹出一缕青火,将众弟子尸骨炼化,渺渺青烟升起,想起往日同门情谊,有的弟子不由现出悲声。
叶开喝道:“死的已经死,你们如何还这般想不开?平时里修道,为的便是参悟这‘生死’两字,一副臭皮囊,又有甚么好留恋的?”
听他如此言语有的弟子当下便收了哭声。但仍有些许女弟子兀是抽噎不止。
待得仪式完毕,叶开走到张道凌面前,深鞠了一躬道:“张道凌,此战你当立首功,叶开在这里谢过,如能回去我会向宗门禀报,替你邀功。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又道:“你我过往恩怨,究其缘由,也是我性子过于偏执,出手不计后果,失手伤了你,这次任务九死一生,谁都不能保证能平安回去,以往的恩恩怨怨就此揭过如何?”
张道凌脸上浮现出微笑,回礼道:不敢,大家同门师兄弟,往日的小事,又何足挂齿也是道凌职责所在,叶师兄不必客气。
叶开又将手中一个紫檀匣递过,道:师弟道法高强,阵法造诣精湛,这是掌门来的时候给我的一件密函,内有封堵黄泉之法,请师弟带我指挥这次任务。
张道凌不接,道:“叶开师兄,你道法高强,在派内地位尊崇,这乃是大伙公认的。这次情况特殊,遭遇仓促,不及布阵,不然以宗门阵法之强,又何须怕这些鬼物?我也是情急之下,误打误撞,接管了阵法,不当之处,还请叶师兄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小弟入门又晚,才疏学浅,难当此重任,此事万万不可,请师兄收回成命”。
此时,围拢过来的众弟子也纷纷说道:“叶师兄自进入幽冥,身先士卒,场场带伤,带领我们也不知道斩了多少鬼物,大伙都是心悦诚服的。”
叶开喝道:“闭嘴”!声音嘶哑指着地上骨殖慢慢说道:“这些师兄弟本不该死在这里,这都是我一时大意,致使....致使...说到这里,眼睛微润。”
重峰道:师兄弟们来到这里,本来都是没打算回去的,如果不是师弟,我们或许到不了这里。这次道凌师弟虽然建立奇功,但毕竟入道时间较短。况且前面就到黄泉了,里面甚么样子,大家都没见过,望叶师弟继续带领我们,将这些师兄弟平安带回。
云清也劝道:叶师弟,自入幽冥以来,你多谋善断,道法深湛,见识广博,道凌入门较晚,这个指挥大任,恐不能胜任。
张道凌躬身道:请叶师兄收回成命。
叶开迟疑了一下,缓缓将匣子收入怀中,在张道凌肩上重重拍了几下,余光看到他左肩伤处,仔细包扎的汗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叶开回身吩咐几名弟子道:将这些骨殖带回去,我们虽是修道之人,但这些弟子为苍生送命,凡体不该留在这幽冥之地,带回宗门好好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