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我挤挤眼睛,笑道:“阿砚,你想瞧瞧吗?”
我自然想看个新鲜,便不假思索地点起脑袋。
沈琛又笑得更灿烂,拉起我那小口衣袖便往人群里开路,一边对我说‘跟紧呀别丢了’。我啧啧嘴,好歹也不是可怜弱小的包子,那么大个人哪会丢。
人与人挤得慌,我每一步都不知会落到哪儿去。这时候,我感到他拉扯袖口的指尖一点点被迫滑开,手还没来得及收回,一只温热的手掌便猝然包裹在腕上——这种姿势有点奇怪,但着实让人怀念。
我盯着那截手腕,一并收入眼中的还有他骨节分明的指爪:苍白的,细长的,泛着一点青涩,是长久心病影响之下化不开的病态……宛如缠绕难解的魑魅鬼影,浸泡这具软弱单薄的身躯。
他的身子已经埋在人群里,一股坚定的牵引将我拽过去。人影遮蔽下的晦暗倏然被驱散了,这厮走位灵活,却真将我带去了里圈。我感到周遭几人不善的目光,沈琛恍若不察,弯起一对眼笑眯眯地盯着中央正要开杵的中年人。
他满足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阿砚你看,这‘道友’已经将当家宝贝收拾出来了。”
我听了,不由一愣,这才缓缓问道:“谁是‘阿砚’?”
他煽煽睫羽,由得暖光折下两片小扇,恍如翻飞的黑蝶,若是以手探近,掌心一定是酥痒的。
沈琛似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便转过头冲我笑道:“谁应了我就是谁。”
我淡淡地翻了个白眼,义正言辞地说道:“休想套近乎,你欠我十两白银,叫皇帝老爷都别想抵赖。”
我真机智,守住了我入世第一桶金。打着‘鼓励教育’的原则,于是我又狠狠为自己点了个赞。
沈琛懵了少顷,竟然笑得直不起腰。
我狐惑地盯着他: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嘛。
正想着,前方摆出长桌神位、香炉铜钱的挣杵人噹噹地将铜锣敲得震耳欲聋。我脑袋便嗡地回应一声,险些被冲得掉光头发。
那人也随即高声吆喝起来:“各位父老乡亲,各位老爷夫人,小道释至道人、祖上纯阳吕祖。本在终南山修行,今日逢九,是而特地下山广结善缘……”
我正听得趣味,耳中却是飘进一缕悠长遗憾的叹息。
沈琛说:“这‘道友’不正,怕是圆不得粘。”他细微地摇摇脑袋,忽地倾斜下来,对我小声道:“阿砚,你一会儿且看他衣袖。”
我挑挑眉头,侧目对上他洋洋得意的表情,一时语塞。
那‘释至道人’卖弄口舌,只怕他再多说两句,舌尖就要开出莲花来。我粗略扫了一圈,适时观众里三圈外三圈,赫然是许久不见过这样的趣事。约莫又有旁人要往前边挤,这边人群荡漾,我倏然被挤,一时来不及反应,险险才立稳脚跟。
场子有了,挣杵的也活动起来。
沈琛捉摸道:“那么多人,怕是藏了不少‘拖’。”
我问:“那岂不是与‘三不’的规则相悖?若是翻了,多几个人挨打?”
他笑了笑,只叫我继续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