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呼话的正是沈琛。他此时一脸憨厚,比较先前乖觉古灵的神情,翻脸速度堪比翻书。
释至道人一愣,急道:“哪有什么黄纸?你可看清了,这是鸡蛋!”
沈琛不肯罢休,倔强地向着那枚蛋死盯。他的话无疑激起了旁人议论,看透的或是看不透的,一时间都交头接耳起来。
干‘大票’从来都有规矩,其中一条‘不抢’说的是不抢地、不抢人、不抢名声。若是附近已有人坐镇,旁的同行便不能在此用自家‘奇法’讨生。那些个祖上玩过戏法的,多少能捉摸出一星半点儿,可找不着错处,他们便也不好贸然冲上前去戳破。只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眼巴巴地凝视着,像是要把它穿个洞。
只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憨小子,眼巴巴地凝视着,像是要把它穿个洞。
原本不服的、玩味的,顿时也精神起来,顺着这小子高呼道:“那你走近来,让我们检查检查?遮遮掩掩的,咱们哪里看得清,怎的信你?”
道人脸色青白,神情瞬息僵硬,随即很快对着人群中些许人瞪了两眼。我想大约就是混在其中、最后带头‘打赏’的‘大托’了。
一个人尖嘴猴腮的中年人挤了出来,睁大眼睛喊道:“哪个敢胡乱猜疑仙人?要是真叫咱们污准了还好,要是仅因动了歪心思触怒老祖,那可是要遭雷劈的!”
见有几人缩缩脑袋,这厮又吓唬道:“咱新城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样貌,当初如何被双城欺压、怎的都忘了吗?哪天天降神罚,那可是百年不得开荒,子孙遭殃、祖上死不瞑目!”
‘大托’带话,那挣杵的自然不会怠慢。当下收敛慌忙的神色,捋着枯如草根的胡子点头道:“这位施主说得不差。‘道可道,非常道,无上天尊’啊。”
这听不懂的话最能唬人,果然,乱哄哄的声息当即平定许多。
沈琛见状,却又不安分地将脑袋凑过来,小声问道:“阿砚,你信鬼神传说吗?”
我不信。若天地有神,苍天就该睁开眼睛;天若是睁了眼……我记挂的人就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他见我沉默,又粲然一笑,对中年人说道:“正是这道理,才要验一验——真金不怕火,诸位相亲自也想接近神绩。我祖上无人、父母双亡、膝下无子,孑然一身,不怕天谴;叫我瞧瞧,谁都不亏……”
原就好事的几个一番顾盼,跟着他喊道:“是了是了,仙人道长,给他瞧瞧又能怎样?”
我心想:这沈琛真是个能惹事的,释至道人遇了他,怕是往后难在这城里赚‘大票’了。
人群里藏着的其余‘大托’忍受不得,人高马大地皆往这处围来。我瞧着他们满脸煞气,心念一转,恐怕连沈琛都少不了挨顿毒打。
几只似是钢铸的手掌往他肩头抓去,我淡淡地退了两步,一脸生疏。
黑影挡住阳光,这天地恍如瞬息暗下。
他转过头无辜地眨眨眼,两道平眉疏松、藏不住星点算计。
可这厢的黑水都藏在眼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