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湘一直哄着苏予直到她再次躺下,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出去了。
苏予躺在床上假寐,听得关门声便睁开眼,她慢慢起身,脱下自己的外衬露出了肩膀,她记得左边肩膀上面有一个月牙形的伤口,是自己被囚禁前的一月,姜安氏带着几个粗使丫鬟来院里讥讽她时,被按跪在地上,而丫鬟干惯了粗活,手劲用力之下她挣扎不开,一时不查被姜安氏用月牙形的簪子扎进了她的肩膀,这个疤痕一直未消,伴随着她过了最难熬的时光,但是现在,苏予抬手摸去,左肩上此刻光滑一片,她艰难的下了床来到了屋子里那个落地的铜镜面前,蜡黄的镜面反射着的肩膀肌肤白净光滑,没有丑陋疤痕遮盖,苏予拢了自己的衣裳,看着镜里的人儿,若是真的回到了十六岁,那过不久自己就该遇到那个人了,苏予眼底划过一丝愤恨,既然如此,她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仔细迎接这位翩翩公子。
玉祥煎好了药端着进了屋内,不成想看见了苏予已经醒了,并且光着脚站在铜镜面前,心里一惊,忙放下盘子走过去拉住苏予的手臂讲到:“小姐!您醒了怎的也不叫奴啊,您这刚醒怎么不好好躺着,却站在这里,您还未穿鞋,这若是引发了旧疾怎么办啊!”边说边把苏予往床上拉,扶着她坐下了又蹲着给她套上了鞋袜,苏予不经感动,玉祥不光是她的贴身婢女,更像是她的姐姐一般从小伴到大,最后却让她在面前惨死,实在是心痛,苏予拉过了玉祥的手,仔细的瞧着前面的人,眼泪又要忍不住了,直在框里打转转。
玉祥看着也怪心疼的,这个主子自从她来伺候以后,样样都好,性子不软胆子也大,闯祸了被罚也乖乖受着,从不会轻易掉眼泪,可就是平时硬气的人一开始软弱,甚至流泪时是让人最心疼的,玉祥轻拍着苏予的手背,哄道:“小姐别哭啦,您先把药喝了,等奴下午给你炖鸡汤喝,大公子今日让奴去取新进的野参,最是滋补鲜美,晚上再给您做些桂花糕可好?”
苏予眼泪彻底掉下来了,桂花糕是玉祥最拿手的,这哄小孩一般的语气把苏予逗笑了,狠狠一抹眼泪,吸着鼻子点头,玉祥也笑起来,端起一旁的药碗一勺一勺喂给她。
苏予直觉这黝黑的汁水尝着也是甜的,混着余下的泪水,一口一口的把它喝了精光,心下暗暗做着打算,在前世时苏家家大业大不假,一心为朝堂也不假,所谓树大招风,被盯上那也是自然的,自己的父亲做过夫子,所授武艺者无数,又曾被皇帝召进宫给皇子担任武师,自家哥哥被选做了皇二子的伴读,那时候太子还未立,朝堂上下都在看好二皇子,可是不成想原配皇后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病去世,继皇后上位,原本各家叫好的二皇子,从悬崖滑向了深渊,一时间一个正统嫡子就与那些婢女所生的不受宠的皇子相等同了。
这事的唯一的转折点,怕就是在哥哥频繁出入二皇子府与皇二子会面,坊间逐渐开始传言太子不贤当立新人的留言之后开始的,下手的人,或者说出谋策划的人定要是了解父亲的,同时他也要了解苏家主家每个人的性格,找出弱点,才能制定计划,一并击破,苏家也不排除有存在的内鬼的可能,毕竟在苏家,本家上下包括旁支亲戚全都知道一个共同的弱点,一个巨大的弱点,就是自己,苏予!
苏予不经脸色发白,玉祥见了以为她的伤口又开始崩裂,急得起身去看她的后背衣襟,见没有血丝这才放心,又把榻上被褥仔细抖开,伺候着苏予躺了下来,端着空药碗出去了。
苏予躺在榻上盯着床帐,狠狠咬牙,上一世若自己仔细想想,总会察觉那么一两件事情是不对的,从被马踹开始,那人已经开始布置棋局,一张大网已经逐渐撒在了苏家的头上,就等着他们来自投罗网了,可偏偏,苏家的弱点还到处给自己吆喝,急着带领全家给人送荣去,若是自己将那些固执己见,不听忠言的毛病改掉些许,可能也不会落得如此结局,苏予一闭眼,黑暗把她浸没,老天要如此安排她再来一世,与其自大的说要护着自己的家族、父亲、兄长、家仆,还不如说要她反省悔恨,好好护好自己,才不至于让自己父兄如此被人拿捏辱骂,最后却污名留世,她必定要好好活着,活着看这些肮脏的人下地狱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