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裕虽然五十多岁，却依然认得出她是谁。
一别六年，她出落得愈发明耀动人。
“毓秀见过湘南王。”轻轻行礼，话也说得毕恭毕敬。
项承晔起身，牵过轻轻的手，笑道，“卿卿，这是朕的皇叔，日后你也要唤一声皇叔才对。”
轻轻没有喊，只低头不语。
那项裕笑了，“郡主面薄，陛下何必为难郡主？”目光时不时看过去，却又在皇帝面前不敢太放肆。
轻轻就坐在一侧，静等着师父项承晔的安排。
“皇叔可觉得郡主面熟？”
此时，那项裕方明白一些，面上这才大胆去辨认，辨认了却依旧假装不敢确认，他声音颤抖：“这……这——”
“老臣不敢认啊！”
“这可不像你湘南王啊。”
“老臣，老臣觉得郡主长得很像……像臣的外甥女。”
宁轻轻着实吓了一跳，她压根不知道。
项承晔呵呵笑了，侧头握住她的手，淡淡道，“卿卿，朕让你前来，便是认一认你的舅父，朕的叔父。”
宁轻轻被握住的手出了一层粘汗，看向项承晔的眼神，有说不出的惊愕、迷惑。
她看向下边的湘南王，见他一脸悲喜交加的模样，却一点也没有感同身受，只觉得这人有些假，却不得不往下走了几步。
此时项裕已经上前，细看她的样子，老泪纵横，“真的是轻轻？真的是啊！”
“舅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他握着轻轻的手，“侯府遭遇大难，舅父没能及时救了你。要不是——”
项裕看了一眼皇帝，谨慎道，“要不是陛下救了你，你岂能脱身？”
项承晔走了过来，对项裕道：“皇叔年纪大了，这重逢之喜切勿大动，况且轻轻失忆并不记得皇叔，如此别吓着郡主。”
项裕忙得擦眼抹泪，轻轻便也顺势道，“舅父别难过了，既然轻轻今日认了舅父，自是来日方长。”二人言语一番，却也说不出有用的。
轻轻面上寒暄着，心里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看来一切也只能等项承晔忙完才能问，此时便自己主动道：“陛下，舅父，你们还有他事，毓秀不便叨扰，先行告退了。”
那湘南王还想留，却见皇帝已经执了轻轻的手点了头，并且言情切切，“你且下去歇着吧，一会儿朕去找你。”
项裕亲眼看着皇帝将轻轻送回了帘子后面，那关切的神情全然落在项裕眼里，心里已经明白大半。
此前，他就听说皇帝金屋藏娇，如今又传出皇帝要迎娶皇后，如今已经猜到这毓秀郡主便是皇帝要娶之人。
“实不瞒皇叔，所寻的婴孩便是轻轻所生，朕赐他瑞玉，身份尊贵。朕一直明里暗里查找瑞儿，相信不久也会水落石出。这一次朕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瑞儿，也希望皇叔能尽快为朕和轻轻寻找孩子的下落。”
那项裕便道：“如今，那孩子是轻轻的孩子，便也是老臣的后人。陛下放心，臣会全力为陛下和郡主寻找。”
说着那项裕又在那忆苦思甜，“想当初轻轻去湘南郡寻找外祖父，那时臣的父亲还在，叮嘱臣要好生照料玉儿的女儿，臣当时有意留下轻轻，奈何安定侯来人接走了孩子。侯府出事，老臣是过了很久才听说，待去查找时，早就人去楼空。”
絮絮说了些话，项裕便也退下。
*
话说轻轻离开静心斋却也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在静心斋外头的园子徘徊，不多久见那湘南王走了出来。
轻轻有心想问一些事，但又觉得不如问师父来得可信，正犹豫着，却见前面拐弯的宫道上有一年轻男子似在翘首候着。
男子迎了过来，拱手道：“父王——”
湘南王似乎吃了一惊，“少霖，你怎么来了？”
“儿臣不放心。”说着那男子往身后瞧了一眼，轻轻看见他的正面，这人器宇轩昂，相貌俊朗，年约二十来岁。
湘南王低声说了句，“快些离开。”
二人脚步略快离开了宫道。
轻轻走了出来，有些若有所思。
这两父子给她的感觉有些心怀鬼胎。
轻轻正往静心斋方向去，却见皇帝同着一位臣子走了出来，原来皇帝不止叫了自己前去。
皇帝与那人边走边聊。
“陛下，湘南王就是只老狐狸，郡主之子失踪定与他有关，如今他呈上的折子却意有所指，指向了睿郡王。”
项承晔看了眼湘南王消失的方向，淡淡道，“朕知道，故而朕今日给他吃了几颗定心丸。裁藩之事朝堂一律不得议论，暂且押后；二是朕要让他明白，如若他识时务，朕便让他坐上国舅的位子，亲上加亲，权倾朝野。”
还有一方面，皇帝没有说，却也有所暗示，皇帝看重毓秀郡主及其孩子，隐约是在暗示孩子的血脉是皇帝自己的，意图消除湘南王想利用孩子勾结齐帝的阴谋。
“臣明白了，陛下要拉拢湘南王，所以暂且压下裁藩之事。”
“暂且只能如此。湘南郡国中之国，由来已久，如今更多了投靠的选择。朕不能逼他，非但不能逼，还要化解他的疑虑，让他明白跟朕在一起，湘南王世代为王，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朕不能让他投靠了别人。”
如果孩子真的落在项裕手里，只要他觉察出皇帝的削藩意图，势必会在齐楚两国发生战争期间，骑墙坐看，一旦风吹草动，他便会以轻轻和孩子为诱饵，让萧子隽支持他项裕谋反。
“陛下，现下湘南王暗指孩子在睿郡王手中，臣以为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他们二人交恶已久，但是朕更担心二人不过是做戏给朕看。所以你们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还有，让秦王回京后速来见朕。”
项承晔言谈间，已经瞥见了那园子里的一人，最后对秦牧道：“秦将军，你且下去吧，朕还有他事。”
秦牧便行礼告退，临走时却也瞟见了那园中隐约的女子。
项承晔走了过去，轻轻见遮掩不住，方才走了出来，“陛下——”
“轻轻，你有事等朕？”
“轻轻想知道我与湘南王到底什么关系。”
他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这么着急认舅舅？”
轻轻果真急眼，“不准玩笑。”
“朕没开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