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在查丁武?”
几乎是异口同声，沈入画与杨明昭的声音同时响起在马车里，外面坐着的柳荀激动得手一抖，险些把手里的马鞭抖掉，心里暗道:侯爷与夫人可算是默契一回了!这才像夫妻嘛！
此时，马车里的沈入画和杨明昭俱是一怔，很快，沈入画白皙的脸颊泛起一层绯红，杨明昭看在眼里，方才从军营回来时的种种悲伤愤怒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继而柔声问道:
“夫人，你觉得我父亲和二哥的武功如何？”
“论武功，父亲当属大梁第一战神，听府里的下人们说，父亲年少时就跟在祖父身边帮着高祖打天下，说起来也是我大梁的开国将领之一呢!二哥自然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武艺高强，擅长布阵，破敌无数。”
杨明昭的眉心不经意间一蹙，接着问道:
“那夫人觉得如此边军战神，会轻易死在区区前朝余孽的叛乱中吗？夫人有没有想过是有人从中作祟?”
沈入画心头一惊，却忽然明白了过来，急切地问道:
“侯爷的意思是……杨家军里出了叛徒?”
杨明昭偏过头去认真地看着沈入画，说:
“不错，自从那日在汀兰小筑听到夫人和舅兄说起三姐的死因，我便起了疑心，会不会父亲和二哥也是被人害死的，伤愈以后我便即刻返回军营调查此事，只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我只和柳荀暗暗调查，没有惊动任何人。”
沈入画闻言，看向杨明昭的眼神多了许多的钦佩，他的隐忍与缜密，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惊讶之于，沈入画连忙将自己从沈昭容和兰书棋那里查出的线索向杨明昭和盘托出，不敢有一丝疏漏。要知道，杨明昭现在是动了报仇的心了，这正是沈入画求之不得的!果然，杨明昭仔仔细细听了沈入画所讲的来龙去脉，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沈昭容果然有问题，丁武必定也有问题!这些时日我一直在让柳荀暗暗调查那日参战的将士们的出身，敌军之所以能够短时间内将我军击破，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获得了我方的行军布阵图，而能拿到行军布阵图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与父亲共商战事的几员大将，另一种便是……”
“另一种便是主帅营帐外的守卫。”
沈入画很快便明白了杨明昭所言。杨明昭颔首道:
“不错，而且后者的可能性较大!那几员大将都是跟随我杨家军多年的，就如同杨家跟随着高祖那样，大家是一起在战场上同生共死的，绝对不可能背叛我爹!可是，那些守卫则不同，他们应征入伍时来自五湖四海，这其中便有一个叫做丁武的侍卫，行军布阵图确定的那天晚上，就是他在我爹的营帐外守着的，我清楚地记得我爹那天晚上曾说他莫名其妙地趴在书案上睡着了，只是当时我们并没有多想。柳荀还查到，大军出发前，这个丁武还曾向军营告假回乡探亲，但我让柳荀去丁武的家乡盘问过他父母，丁武当时根本没有回去过!”
沈入画认真地听完杨明昭的讲述，反复在脑海中思索着，缓缓开口道:
“会不会是这样，丁武知道那日行军布阵图就要完成，所以特意跟别人换班去营帐外值守，然后设法支开另一个守卫，用迷香将父亲迷晕，再潜入营帐中，将行军布阵图描摹下来，送给了敌方。”
杨明昭看向沈入画，肯定道:
“夫人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而且柳荀还查出，这丁武应征入伍前曾是兵部尚书兰庭光府上的木匠，尤擅雕工。据他自己所说，他是因雕出的图案让兰庭光夫妇不满而被赶出兰家的，这才来投了军。”
沈入画顺着杨明昭的思路往深处想，忽而记起兰书棋说过丁武在跟随杨家军出征前，曾回过兰家去跟兰庭光夫妇辞行，而杨明昭却说丁武在出征前告假回乡探亲，结果并没有回乡，那么真相已经很明显了，丁武在拿到行军布阵图后，假借还乡为由将这行军布阵图交给了兰庭光。
沈入画瞬间便明白了过来，连忙说:
“若想让敌方相信这行军布阵图是真的，必须要有主帅或者兵部的印章，父亲的帅印他拿不到，所以……他只能假借还乡探亲将这行军布阵图交给兰庭光，然后由兰庭光这个兵部尚书来加盖印章……也就是说，丁武有可能根本就是兰庭光安插在杨家军的眼线，将他逐出兰府无非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可是……那就奇怪了，兰庭光为何要害杨家?”
杨明昭见沈入画一语道破所有，心头不禁一阵痛楚，他所有的不好的猜测，到底还是在沈入画这里一点点得到了证实，于是沉声补充道:
“我怀疑是赵国公沈浩在背后出谋划策，撺掇兰庭光来加害杨家的。父亲生前与人为善，也从不在朝中拉帮结派，杨家在京中唯一的宿敌便是沈浩!方才我还有些想不通，如今听了夫人在宫中的见闻，便全都明白了!帮沈昭容行事的宫女是兰庭光的养女，而沈浩又跟兰庭光私交甚笃，可见他二人早已沆瀣一气，借着沈昭容的恩宠在天子脚下为所欲为!那丁武既擅长木雕，在纸上绘图对他来说岂不是轻而易举，如此才能在短时间内将复杂的行军布阵图描摹出来!”
见杨明昭愤恨不已，沈入画心头一颤，侯爷莫不是真的燃起了复仇之心?当然，在得知老侯爷父子二人可能是被沈浩害死之后，沈入画对沈浩的恨便更深了，沈浩不仅是个负心汉，还可能是个卖国贼!
有了之前的教训，沈入画便不会轻易再在杨明昭跟前提复仇的事了。于是，沈入画顺着杨明昭的话说:
“倘若真是这样，那便是沈浩至今还担心杨家想报当年之仇，这才想借此机会将杨家赶尽杀绝。”
听到沈入画这样说，杨明昭原本搭在膝头上的两只手渐渐攥紧了拳头，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露，明亮的眸子微微泛起血丝，仿佛下一刻便要一怒而起，手刃仇敌似的。
沈入画见状，有些同情地望着杨明昭，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杨明昭的手背，安慰道:
“侯爷，这都只是我们的推断，一切还需要证实。”
杨明昭转过头，看向自己难得温柔的妻子，看着这个为了复仇而嫁给他的女人，他心里五味杂陈，于是良久才开口道:
“夫人不是一直想知道沈家和杨家当年的仇怨吗？”
“当年……”
“我现在就说给你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