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东南天边已慢慢的蕴起古铜色的朝云和金色的流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细密的黄沙依旧是那么的泛黄,红日好似每天都是那么的不知疲倦,也好似每天都是那么有精神头,每天都带着新生的暖意和气息,衬着那云霞新衣,渲染在这宁静清爽的清晨。“铛。。。铛。。。”此时王城内钟语楼上的青铜古钟,已是响起了空灵的声响,音波层层节节的向四方铺洒,鼓动着这一天的躁动。
“陛下驾到!众臣行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
待众臣起身之时,殿前一佝偻老人仍旧跪于地上,正废劲的往上使力,但仍是起不来,其丝发皆白,瘦削如柴,一眼看去已是迟暮之人,但其双目清明,神情淡然,不屈不挠,细细体会,竟有傲视苍穹的气韵,此人正是当朝丞相秦巳无疑,穆雪岚见后者身姿佝偻,起身极为费力,急忙起身走下大殿扶住秦巳,并关切的说道:“亚父,您久病初愈,以后便不必行跪拜之礼了,切要珍重身体才是,来啊!给丞相赐座。”
秦巳听言,面露惶恐,急忙躬身道:“陛下,万万不可,面君而跪,乃是人臣之德,切不能因老臣坏了这伦理纲常,还请陛下收回王命。”
“亚父言重了!亚父乃我王朝开国之臣,终日为王朝之事殚精竭虑,怎还一把椅子都是坐不得了,如今亚父身为我王朝首辅,以后劳累您的地方还很多,今日,若是亚父不坐,这朝议,雪岚也就不开了。”
“王姐说的对!亚父一生劳累,只为王朝,自是坐得的,来,玥儿亲自扶亚父入座。”就在此时,一位身着金色铠甲的女将军,快步上前扶住秦巳说道。远远看去,其面容清旖,凤眼黛眉,洒脱之余不失沉稳,明快之处不失庄重,举止果决,神情刚毅,英姿勃发,细细看处,其不正是枢卫使穆玥么。
众臣见此,也急忙躬身行礼,并异口同声的请言道:“请丞相入座!”
“你们!哎!那老夫便顺依王命,谢过陛下,谢过公主殿下了!”
“嗯,这才对嘛!”穆雪岚满意的微笑颔首说道。
待秦巳坐下,穆雪岚回到龙椅之前坐下,看向服侍在身侧的舒羽微微点头。舒羽会意,便上前一步,看向堂下大声说道:“开朝议!”
“近日,四境边城均是有信报传来,均说有异动,边外蛮夷已有进犯之心,故,诸位在此,便议议这戍边事宜,舒羽!把两地传来的军报,给众臣说下。”
“遵命!”后者听言,急忙躬身领命,随即面向众臣宣读信报:“昨日,铁城和北域均有告急信报,其中夕云河北岸出现大量游猎骑兵,铁城内也出现诸多外来人口,据初步估算,陆陆续续已是入城两千人左右,但好的是均未发现携带兵器。另外,北域净月山北努萨荒原,因前日忽降寒雪冰刺,庄稼败损,房舍多毁,饥民众多,加之有悖逆之人挑唆激弄,现南荒已是聚集众多外民,皆戈矛随身,大有南进之势。”
在信报宣读之时,大殿之上,群臣已是议论纷纷,言语纷杂,一时间整个大殿嘈杂之音四起:
“这儕民在铁城建成后,已是退居夕云河以北多年,且王朝不仅对其免去钱粮赋税,每年还补给牛羊米面无数,就说今年春,就我户部今年批下发往铁城外的米面已是两千余担,王朝如此恩惠,其怎还如此不满足,如今竟有悖逆之心,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可不是嘛,还有这北域,虽说北域环境恶劣,天灾时有来袭,王朝年年救济补给安抚,民心近年也算是安稳的,怎的?今年一场寒雪就激起了南犯之心了?不应该啊!是否是情报有误,消息误传啊?”
“哎!这才安稳不多几年,这是又要起战乱了么?”
穆雪岚见众臣议论纷纷,但多是嗟叹揣摩之言,没有几句可作实论的,兀自心想这群庸夫俗子,大多是不把这朝堂之事放在心上的,一个个只会在此做些悲鸣伤怀的举动,不仅没有一点实际可用的谏言或对策,还想以此等行为来显示自己对我穆氏一片赤诚,可悲的是如此谄媚之臣,在这朝堂之上竟是占了半数左右,若是长此下去,要不了多少年,我这央央王朝,岂不是要被这些人给腐蚀啃咬而去,思虑至此,不觉眉头微蹙,微微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思罢,振作了精神看向站在侧后的舒羽,舒羽见前者看来,心有会意,遂上前一步,目光瞬间变得冷厉,并向大殿之下扫视而去,随即大声斥责道:“尔等岂能如此妄视朝堂礼仪,都安静下来,有什么要说的,在禀明陛下之后,一一说来便是,如此嘈杂,成何体统?”
殿下众臣听言,皆是停止了交谈,端正站立,听候王谕。穆雪岚见众臣不再言语,遂是开口说道:“刚才,众卿议论之言,本王大体也听得一些,听各位的言语,难免都会觉得诧异吧,说句恳切的话,本王也觉得诧异,我穆氏如此厚待边民,其怎还有如此纷乱之举,本王也是难解其中的缘由。”说罢,看向正端坐殿前的秦巳问道:“亚父,在众卿议论之时,您一直沉默不言,但雪岚深知您心中对此兵事自有一番见解,您且自说来,让雪岚和众臣也听听。”
秦巳听言,略作沉吟,端坐身姿,揖首而言:“今日这边陲军情,着实是有些不合常理的,就拿这儕族部落来说,自先王定国以来,虽然时有抢掠之行,但都多发生在灾荒之年,且大多是少许饥民的小打小闹而已,兵士稍加驱逐,也就散了。今年年初,老臣还奉陛下谕旨,代表王朝西出铁城,以西巡为由前往儕西部落进行问访,并带去了两千余担米面,一千余只牛羊。到达部落之时,首领塔克允还集结族内臣民载歌载舞、热情相迎。同时,老臣待在部落期间,老臣曾与属下乔装私访了两日,虽也见了不少贫弱牧民,但绝大多数都是吃得上饭的,所以族内民情也算的上是富足安稳的了,如此,怎还有逆反之心呢?再者,我铁城坚实,加之有二十多万铁城卫,其儕民青壮老幼加起来,也不足十万人,实力悬殊极为明显,如此,也就更加说不通了。但是边民聚集夕云河北岸,必有缘由,老臣以为还得探实才是。至于。。。”
未等秦巳说完,穆玥上前一步揖首而言:“陛下,穆玥以为当前应。。。”
“待亚父说完!”
“是!”
秦巳见穆玥神情,眉头微挑,继续说道:“至于北域净月山民众聚集,仍有是有些蹊跷的,虽盛夏有雪,极为异常,但也只是短短一日而已,且据老臣了解,北域受灾似没有信报中所说那么严重,现冰雪基本已化,庄稼虽有败损,但仅为一成左右,还构不成什么大灾祸。如此,若真有逆民起事,必有不轨之人从中挑拨,但这背后究竟是何方势力,还望陛下及早使人探查才是。另外,老臣以为在探查之余,应出安抚之策,稳定边陲,以避战祸再起。”
穆雪岚待秦巳说完,微微点头说道:“听亚父所言,当前的确还有诸多不明之事,切需探查,穆玥,此事便由你枢密院安排完成,稍后,本王会下谕旨命铁城和北域配合探查。”
穆玥听得谕旨,神情似有微瑕,上前一步说道:“陛下,穆玥以为当前之策应是将逆反之势扼杀在起始状态,若是往后推延,必助其势生长,届时,若战乱一起,必将耗费较大军力,且难以一时平定,定会有损国力,还望陛下三思!”
穆雪岚听言,兀自拳头紧握,看向秦巳说道:“亚父,以为如何?”
“嗯,老臣以为玥公主所说确有道理,王朝的防备事宜还是要做在前头的,但此时却不宜挑起战事,况且当前军情也还要进一步探查,所以此时采取的策略当以静制动,至于方式上可再施加些柔和之策,诸如再向边民输送些米面钱粮。如此,一者能够试探民众聚集根由,二者可表王朝仁政爱民的国策。”
穆雪岚听言,内心舒了口气,心想还是亚父机敏,微微沉吟,便是说道:“亚父说的极是,此时不宜挑起战事,宜出安稳之策才是,先按之前策略安排,之后若有变化,可随机应变。另外,知会北域田和,铁城费青,先按兵不动,坚守城池,城内城外,来往商客,严加盘查,但不可阻绝,切不可扰乱了边境贸易之通畅稳定。”
说罢,沉吟半刻,见群臣皆无异议,便看向殿下问道:“修文院詹云何在?”
说着,大殿之上便有一高瘦文官从众臣队列中走出,此人两面深凹,肩窄而斜,年龄不过四十而须发皆白,瘦如竹篙,弱如柳枝,行走间似挪似飘,若是白天看了,倍觉滑稽,可若是晚间在灯火暗处相遇,会有些可怖,其快步走到殿前,揖首答言:“微臣在!”
“着你按之前所议方案,即刻草拟诏谕,交丞相批定后交予玥公主。”
“遵命!”
“穆玥上前听诏。”
“微臣在!”
“命你明日携谕旨飞骑前往北域,主持定边事宜!三日之内须有消息传回!”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