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不愿意相信那样温和的一个亲大哥，会是一个表里不一残忍的人。但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跟他大哥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理性告诉她，她不应该随意去追问人家的秘密，揭开人家的伤疤。
只是……
她还是想知道。
顾倾瑶咬了咬下唇，不安地抬眸瞧了瞧古煜琛乌云密布般的脸色，斟酌再三后，还是抿了抿嘴，重新倚靠回后座的椅背上。
这个男人，将自己藏得那么深，仿佛什么事都跟她不相干一般，仿佛这段时间过后他们两个人都会形同陌路再无瓜葛般，什么事都不打算告诉她。
她像一个局外人，茫然地听着他的指挥，跟着他走。
她扭过头，觉得车里有些气闷，将车窗稍稍摇下，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边风景，没有再说话。
车里一时之间陷入了难耐而尴尬的沉默之中。
古煜琛的眸光往车内后视镜飞快地一瞥。
镜子中倒映的小女人单手撑着下巴，毛茸茸的脑袋半倚在车窗上，嘴抿得紧紧的，侧着身子望着窗外，眼角都不往他的方向瞥一眼。
仿佛一个受了委屈的小猫般可怜巴巴的模样。
“倾瑶，那个家伙没有你想象那么简单。”
静默了片刻后，古煜琛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稍稍放缓了语气，率先打破了车里寂静的氛围。
顾倾瑶顿了顿，转过头来，一双灵动的眸子闪烁着澄澈的光芒，似乎对古煜琛这个一再重申的话语感到质疑：“可是，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他到底哪里不简单？他到底使用过什么手段？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简简单单地告诉我，他不可信。可是，我用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却是一个一直在担心你关心你的哥哥。”
“你要我相信你，可是你从来没有试图让我真正去了解你。”
“你要我相信你，可你得给出让我相信的基础。”
他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深到，他一句“相信我”，她就该毫无保留地毫不犹豫地全身心去相信他的程度。
她身上有秘密，却远远不及他身上藏的秘密多。
甚至可以说，对于这个男人，除了知道他是古煜琛的贴身保镖以外，她一无所知……
“……”
顾倾瑶冷静下来后一番袒露肺腑的话，让古煜琛蓦地又一次沉默了下来。
顾倾瑶原本燃着期盼火苗的心房，便在古煜琛沉默的一分一秒里慢慢地冷却了下去……失望的情绪点点地萦绕盘旋……
“算了，”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垂下了脑袋，“是我刚刚激动了，你……”
“那个男人可以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是一个温和优秀的人。”
顾倾瑶的话才开了个头，便被古煜琛蓦然吐出的话语淡淡地打断了。
顾倾瑶一怔，蓦然抬起头来看向前排依旧直视着前方，仿佛在自言自语般的古煜琛。
古煜琛稳稳地操纵着方向盘，像是回忆起什么般，锐利深邃的眸光里漫上了彻骨凛冽的寒意。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可以那样微笑着，给他的亲人下毒，为了权势和利益，亲手将自己的亲人推下地狱。”
那冷沉的声音里漫着浓浓的寒意，挟裹着让人胆寒战栗的杀气，朝着顾倾瑶扑面而来。
顾倾瑶的心脏狠狠一颤。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古煜琛。
不，准确来说，这个自律善于掩饰自己情绪的男人，从不在她面前展露这样的一面。
她怔怔地坐在后座，望着他冷沉的侧脸，手指微微地蜷缩了起来。
“你刚刚说，你想信你亲眼见到的这个人。而我，更相信我亲身经历的一切。”古煜琛的声音继续低低地响着，“那个人，可以用最温和的笑容，对自己血缘亲人，下最狠的杀手。”
“……”
我更相信我亲身经历的一切。
用最温和的笑容，对自己的亲人下最狠的杀手。
古煜琛的话里，藏着许多顾倾瑶不敢再往下深想的信息。
五年前，她一直信任有加的舅母和表姐的陷害和背叛，让她一度沉沦在情绪里无法自拔。
她不敢相信，当出手谋害自己的人，换成是她最亲的亲人时，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可古煜琛的一字一句里，都在跟她透露着这样血淋淋的故事。
她甚至不敢去开口跟他证实自己的猜想。
“季、季枫……”
“倾瑶。”
顾倾瑶斟酌了许久，想要说点什么来安慰眼前这个陷入一时沉默的男人时，古煜琛却跟她不约而同地一起出了声。
“什、什么……”顾倾瑶蜷缩着手指，下意识地应了句。
古煜琛深邃的眸子黑沉沉地望着前方，声音低淡毫无情绪起伏，却蕴藏着深深的寒意，一字一字极为清晰缓慢——
“记住，在古家，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曾经对你表示善意甚至帮助过你。”
“……”
顾倾瑶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心脏处一股不知名的疼痛在缓缓地蔓延。
静默了许久之后，古煜琛听到身后传来顾倾瑶坚定认真的声音——
“好，我记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