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叶荷的表情更为闪烁,底气不足地应道:“主子,你想得太多了吧。照你的说法,难道她五年没来漓城,就一辈子不用来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事出必有因,必然是有一个源头导致了她来漓城的念头。”岚西说话的同时,视线对上叶荷的眼睛,这一看,终于让她发现叶荷眼底的不安。她警觉地半眯眼,锐利的眼神打量着叶荷,但声音却柔和得很,“叶荷,你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叶荷迟疑地动了动嘴唇。
“瞒得了一时,可瞒得了一世?”岚西淡淡地反问。
“说吧。”岚西无奈地给了一声叹息,就是这声叹息终于说动了叶荷。
只见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岚西,一边怯怯地开口道:“我……我听说,王爷他,他和凤族的一位小姐订下了亲事,再过三个月,那位凤小姐就会成为王爷的王妃。”说完之后,她忍不住屏息,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家主子。
看着这样的叶荷,岚西除了叹气,还是只能叹气:“叶荷,你想太多了。五年了,我早已不在意了。”其实是根本没有在意过,虽然她承认那位六王爷确实是个人中龙凤,但是要她对一个才见了不超过五次、说了不到二十句话的人产生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那也太假了。
叶荷狐疑地打量她。
岚西只得拿一一出来做挡箭牌:“现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便是……”她一面说得冠冕堂皇,一面忍不住在心里想:难道梦蝶夫人来此是想看看一个弃妇的结局引以为鉴?……不至于吧?
次日,岚西坐上五年没有坐过的马车,和梦蝶夫人主仆一起来到了位于城西的那个寺庙。
这一天,也不知是什么好日子,三女一下马车,就被附近熙攘的人流惊吓到了。
这香客一多,乞丐也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全城的乞丐今天都集中到这里来了,各个方向都可以看到拄着拐杖、拿着破碗祈求施舍的乞丐。
这不,岚西三人一下了马车,就成了乞丐们的目标,好几个污衣派飞快地跑了过来,低声下气却又像水蛭一般地纠缠着:“夫人们,请行行好,施舍一点吧。”
丫鬟夏露敏捷地挡到了前面,而梦蝶夫人在其身后柔声道:“夏露,他们也怪可怜的。”
夏露领会了她的意思,从荷包里掏了些铜板出来,给那些乞丐每人分了一些。
那些个知足的收了铜板也就走开了,但也有一两个贪心的继续跟在她们身边痴缠。结果是,这边的几个乞丐还没甩开,不远处又跑来几个闻声而来的。
夏露见此,眉头一动,从荷包里又掏出了一把铜板,众目睽睽之下,慢慢抬高了手,然后左一丢,右一掷,就听得砰呤啪啦的几声,铜板们散了一地,而乞丐们追着铜板围成了一团。
三女身边总算空旷开来,慢慢地前行。
岚西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偷偷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几个乞丐因为地上的铜板扭打在了一起。她飞快地收回视线,脚下的步子没有停歇,只是眼帘若有所思地半垂。
三人进了寺庙,没有看到在她们跨过门槛之后,她们适才下车的地方多了二男一女。
这三人正是岚西三日前在甜品铺子外曾见过的三人,
站在中间的是那个依旧带着纱帽的紫衣男子,他今天虽然是换了一身衣服,但是仍旧是同样的紫色。站在他右边的是那名温文尔雅的青年,只是今日的他换了一身天蓝色的衣裳,配着他俊朗的眉目,看来还是那般飘逸出尘。另一边站的自然是那个曾经救过一一的女子凤盺,她这一回穿了一身浅橘色的衣裙,虽然相貌美丽依旧,却是一直板着面孔,眉头紧皱。
“我看这梦蝶夫人似乎人不错,至少挺善良的。”紫衣男子淡淡地说着,只是有些话从他嘴里出来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嘲讽的味道。
“是吗?”凤盺面无表情地勾了一下嘴角,声音毫无起伏地说道,“不过就是丢几个铜板,我也会丢。”
眼看气氛又要僵持,尔雅青年凤眆赶忙圆场:“不是还有一场吗?别急着下判断。我们看完再说。”
“嗯。”凤盺用低得几乎让人听不到的声音应了一声。随后,三人也跟着岚西她们的路线迈进了寺庙的大门。
岚西跟着梦蝶夫人和夏露拜完送子观音后,随着其他的香客一起把香拿去香炉焚烧。
香炉之中,灼热的火焰熊熊燃烧着。
岚西呆板地跟着前面的人闭目合掌,祈愿了一番。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却正好对上一双怨毒的眼睛,这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水灵通透,却偏偏透着明显的恶意,那汹涌的恶意就算隔着镂花的青铜香炉也无法阻挡。
好熟悉的一双眼睛。
岚西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可是再看去以后,却发现仿佛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一般,对面的那双眼睛早已凭空消失。她随手把香往香炉里一丢,穿过三三两两的几个人来到香炉的对面,但是那里只有两三个看来慈眉善目的中年信女,因为年龄的缘故,信女们的眼睛已经微微浑浊起来,根本不像刚才那双眼一般通透明亮。
那会是谁呢?想到那份强烈的恶意,岚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那双眼睛真的很眼熟,而那份恶意更是唤起了她脑海中的一点回忆:在这个世界,似乎只有一个女人会对自己怀有这么强烈的感情,唯有她!
想着,岚西的脑海中慢慢浮现一个美丽的女子,初初看去,明明是个娇俏可爱的女孩子,可是内心却如此偏激且不择手段。
“岚西,”这时,梦蝶夫人步履优雅地跟了过来,“你可是看到什么熟人了?”
“也许是我看错了。”岚西摇了摇头,视线定在对方看似关心但流于表面的丽颜上,突然有了一种冲动,忍不住启唇,“我觉得,我刚才好像,好像看到了柳烟。”
“柳烟?”梦蝶夫人失态地拔高了声音,忍不住往左右看了看,然后放低声音,“你是不是看错了?当年王爷罚柳烟永生不得踏入京城的。”
“这里是漓城。”岚西淡淡地指出。
梦蝶夫人微微一愣。
岚西突然自嘲地笑了:“也许是我看错了吧。毕竟才一眨眼,就又看不到了。”
“一定是你看错了。”梦蝶夫人又往四周看了一圈,然后故作镇定地强调。
“可能昨晚没睡好,所以才有些眼花了。”岚西配合地应道,故作疲倦地抬手托了托额,“夫人,既然已经拜完观音,我们回去吧?”
梦蝶夫人没有异议,三人匆匆地走下台阶,沿着石板路走了十来丈远后,便看到右前方另一个大殿前川流不息的样子。
梦蝶夫人好奇地张望了一下,问道:“岚西,那里拜的是什么菩萨?”
“月老。”岚西看着从大殿出来的几个年轻女孩,微微地扬起了嘴角,“这座庙在漓城如此有名,不仅是因为它的送子观音灵验,还有这月老也顶会牵红线。”看着那些手上缠着红线的女孩,她渐渐地感觉有些复杂:这些女孩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与憧憬,不像她,来不及憧憬,便已走到了这无从选择的境地。
三人慢慢地继续往前走着,石板路旁站的一个拎着“通晓古今”的白布幌子的青衣老头子摇头晃脑地蹭了过来。
“这位夫人要不要算个命?算不准,老朽不要钱。”老头子用空闲的左手捋捋白胡子,笑眯眯地说道。
不用梦蝶夫人出面,她身边的丫鬟夏露已经冲那老头吆喝道:“去去去,我们夫人没空理会你这等二流的江湖术士。”
若是一般的算命老头,被这般羞辱也就摸摸鼻子走开了,但这老头似乎犟得很,很快又跟了上来,反驳着:“小姑娘,今天你要是说一声不想算,老朽也就罢了,但你小姑娘居然敢说老朽是二流的江湖术士,那老朽就非要让小姑娘你见识一下老朽的本事。”
“你这人烦不烦?”夏露叉腰斥道,俏脸上眉头皱起,嘴唇抿得老直,“说了不想算,怎么还纠缠不停?”
那算命的老头子慢悠悠地把夏露打量了一眼,一脸不敢恭维地摇头说:“你个小姑娘,脾气怎么这么坏,跟个大娘似的。”说完,他不顾夏露气极的表情,突然扬声对梦蝶夫人道,“这位夫人,来此想必是求子吧?”
梦蝶夫人原本缓行的背影停滞了一下,随后柔柔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起:“来这里不是求子,便是求姻缘。我一介小妇人,难不成来此还是为了求姻缘?”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老朽看夫人天仓开阔,嘴唇菱角分明,想必夫人的夫家乃是权贵之家,常人所不能及也。”老头子很快又说道。
梦蝶夫人又停了下来,这一回声音中多了一分兴味:“这一点从小女子的穿着中也能看出一二。若是先生能再说中一点,小女子就愿闻先生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