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自己所料,还未等萧妍秋近身,顷刻便见着那只猫在她怀中挣扎着乱叫唤,锋利的爪子隔空乱抓。萧妍秋见着自己素日豢养乖巧听话的波斯猫,就在刚才没有预兆地发了疯似的阴森叫喊,还险些用那利爪划伤自己,心中一急脱口道,“来人,快来人!”
因着是晌午,来回巡逻的侍卫早已离去,这御花园中只剩她二人。所以无论萧妍秋如何扯着嗓子叫唤,都无人前来。苏亦岚失落的心情顿时好转,尤其是看到眼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女子被一只牲畜扰乱心神成那副错愕模样,唇畔上浮着一抹不动声色的笑。
萧妍秋无奈只得任怀中的波斯猫四下乱窜于树丛之中,焦急地望着它飞梭于枝桠间,低眸望着仍旧没有动静的哑奴厉声道,“你口不能言,难道也听不见本宫的话吗?还不赶紧替本宫抓回猫儿,否则本宫便派人治你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苏亦岚轻喘口气,心里放松了许多,对于她的话全当一溜烟听不进,只是终于能够活动筋骨按捺不住的欢喜,甩了甩手腕,挑了挑眉心生不厌地走上前,仰头直盯着跳蹿于桐树之际呲牙咧嘴的波斯猫,不时也眸露凶光恶狠狠瞪着它,反正背对着萧妍秋她也瞧不见自己的神情,愉悦的心情挡不住,张牙舞爪地吓唬着那只伏在树上的白猫。
那猫似乎为苏亦岚所震慑,扭身朝另一课粗壮的槐树跳去,只是这一跳没有站稳,锋利的爪子环抱着不粗不细的枝干,口中低声喵喵显得可怜,似乎在向人求救,苏亦岚无动于衷地抱拳站在原地。萧妍秋瞅见她一点也不利索,目光锐利地刺向她厉声道,“本宫让你抓猫,你就是这样替本宫办事吗?难怪了,对于狐媚男人你最是上心,对于旁的都不记在心上。”
苏亦岚转好的心情好似被人浇了遍冷水,秋水般的黑眸无意地掠向萧妍秋,这个女人当真不会说些好话,听惯了下人们的谄媚,如今自己帮她,从她口中吐出的却没有一句是人话,真是逮着机会就见缝插针。朝前方平静无波的湖面匆匆一瞥,樱唇微抿,暗藏着难掩的快感。
不知何时从地上拾起的小石子,紧紧攥在手心,朝白猫身上打去,打得那猫儿叫苦连天,跌落在下方的树枝上,随即抓着树枝朝离湖畔最近的柳树跳去,怎么也不肯下来。
萧妍秋看着那树枝有些纤细,生怕不小心断了,自己养的猫便掉入湖中溺死,小跑着上前失声道,“哑奴,还不快点给本宫爬上树抱下本宫的宝贝,若是它
伤了毫发,瞧本宫不给你点厉害颜色。”
苏亦岚无趣地愣了愣,拳头不自觉握紧,待会自己便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莞尔一笑,苏亦岚才缓缓走上前,若再多挪一步便有掉下的危险,伸手按着胸口装着害怕模样不敢靠近。萧妍秋眼里只有那只日夜陪伴自己的波斯猫,竟然着急地也跟在她身旁。
苏亦岚抬头间余光撇到站在离自己很近的萧妍秋,唇角微微一勾,手中藏好的石头朝枝头猛力击打,树枝折断,白猫稳稳跌落在她怀中。萧妍秋一把揽过变得文静的波斯猫,会心而笑,将它放至地上安全的地方堵在苏亦岚前头不让她走。
苏亦岚早已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却还是脸上露着惊恐之色。没有偏差,萧妍秋伸手指着她道,“若不是你这个贱婢,本宫的宝贝也不会受惊,又怎会害得本宫如此揪心。杖责三十就免了,本宫要你下去明湖看一看这里头到底有多少锦鲤。”
低眸冷笑后,萧妍秋眸底泛着冷冽的气息,用尽全身力气使劲一推。苏亦岚脸色如常,夹着若隐若现的笑,在往下坠落的那一刻轻而易举地抓住萧妍秋的玉手,噗通两声轻响,水面上散发着波纹,一圈又一圈。
萧妍秋没提防苏亦岚这一手,本已是眸中尽露惶恐,又加上不识水性,抓了空的四肢拼命在水中挣扎,越是用力嘴巴便喝进更多的湖水。曾经看似平静的碧绿湖水,如今全都聚集过来裹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苏亦岚身子泡在水中,清眸冷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三年前那场大火已经叫她知道自己必须得应付各种突来的灾祸,所以她才会央着苏晋尧教自己飞檐走壁的功夫,当然还包括游水。任凭她怎么呼喊都没有伸手拉她一把。三年前,也是因为一只猫,这个空有一副美丽皮囊却辣手无情的女人,发号施令对自己施刑,还害得雪雁受了很重的内伤。
而且处处刁难自己,还多番诬陷自己与栾承昊有私情,这样一个女子留在世上当真是祸害无穷。看着她渐渐无法呼吸,缓缓往下沉的身子,如墨长发散落在水中如水草般飘逸,苏亦岚不有的扯唇笑了笑,虽然恨她却怎么也看不惯她就这样离开这个尘世,沉思片刻欲入水中径直朝她游去,却听见前方噗通入水的声音。
只见栾承昊缓缓朝自己逼近,顷刻腰际已覆上一只大手,苏亦岚连连打开他的手,伸出手指指了指下方。栾承昊虽不解可腿部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适才恍然大悟,钻入水中拦腰抱起已经晕过去的萧妍秋朝岸边游去。
苏亦岚嫣然一笑,许是入水有一会时间,又加上方才被罚站了许久,正欲朝岸边游去,手脚却痉挛起来,胸口由隐隐的痛转为剧烈的抽搐,浑身颤抖着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想要呼喊救命,四周冷清的湖水悉数灌进口中,抓空的手无力地拍打着水面,却引来疼痛的咳嗽,一声过后,更多的湖水喝下,整个身子像一根水草被卷入无声无息的湖水之中,迷迷糊糊闭上眼往下沉。
意识渐渐消沉,不时闪过从前在弁国还是小儿女时的一幕幕,心中默默念叨着栾承昱的名字。不知何时只感觉头顶上一个巨大的水花涌动,她被人环腰抱着,唇畔被一个温软的唇覆上,然后是一个结实的胸膛,她只觉着很累没有睁开眼呼呼睡着。
晓色云开,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但却觉着很踏实,苏亦岚才醒来,坐起身子看着周围,不由得一惊。淡定地看着周围,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侧,处处的雕花式样均是金龙,毋庸置疑这是建华宫的厢房,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记得沉入水之后,有一个人抱着自己游向岸边,难道不是栾承昊,越想记起那时的事情,脑袋越发疼痛。
俄而,小李子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脸上对着笑道,“哑奴,你可真是福气到了!虽然我瞅着你不会说话,心生怜意,可是你还是因祸得福。”望着哑奴不解的眸光接着说,“那日苏妃娘娘急急地赶来建华宫恳请皇上移驾御花园,皇上虽不知为何却还是去了,一同在书房商讨事宜的昭王也去了。可刚迈入园中,便远远瞧着萧贵妃还有你都掉入湖中,昭王立马上前救起了贵妃娘娘。”
苏亦岚的心顿时揪着,眼巴巴地看着他,听着他说接下来的话,却瞧见秀儿不合时宜地走了进来打断谈话,有些怜惜地目送着小李子。闻着门咯吱一声被关上的声音,苏亦岚抬眸扫一眼她,低声叹了口气往后头的迎枕靠去,眼睛直勾勾盯着悬在顶部的雕花宫灯上缓缓垂下的紫流苏。
秀儿对她这副样子已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靠着床沿挨着她坐下,瞧着她往里头挪了挪位置,浓而翘的睫毛眨了眨,顺着她的眸光望去淡声道,“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苏亦岚不以为意地浅笑,泛着苦涩,自己如今如枯灯一般的处境有什么可羡慕。有孕在身却只能藏着掖着,面对着熟悉的人却不能道破身份,她说出这样的话是在笑话自己吗?状似无意敛眉望一眼她,目光冷若冰霜。
秀儿心中一凝,头竟不由自主地朝她身上依靠温声道,“我羡慕你,廉王对你痴心不改,这是我怎么也奢求不到的。可想到这宫中唯一未娶妻的昭王也对你心生情愫,也许不必廉王少。不必惊讶,就在那日你溺水之后,昭王奋不顾身地投入湖中第一个游向你,虽然不知为甚救得是萧贵妃,可是我看得出就在你被皇上抱上岸的时候,昭王眸中无比紧张,这是只对喜欢的女子才有的担忧。”
苏亦岚闻言身子一震,是栾承昱救了自己,眸中霎时气横生,朦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原来他真的听到了自己的呼声,起伏不定的胸脯伴着剧烈的心跳声。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若他真的是自己此生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她真希望他此刻就能出现在自己眼前。
右手轻轻放在跳动不安的胸口,合上眼默默心中祈祷,突然耳畔传来雕花木门被推开的咯吱声,迎面扑来阵阵淡香,苏亦岚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深呼吸后睁开眼,唇畔绽着灿若银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