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黑压压一片，苏亦岚兀自回了紫宁阁，侧耳倾听着从外头传来的声音，甚是平静，让人的心绪不由得越发沉闷。
胸口传来的隐隐阵痛让她清醒了些，褪下衣衫，露出雪白的肌肤还有朱红的亵衣，右肩处明显有些红肿，拿出药膏艰难地涂上。方才若不是被那萧子攸抓了空当，自己也不至会受此内伤。可是自己在萧府闹出的动静不算小，为什么迟迟不见妙雪。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旋即又立马被合上。苏亦岚转身望去，放轻声音问道，“你去哪了？”妙雪展颜一笑，“我去给少主放水。”苏亦岚将衣裳重新穿好，径直横在她前头冷冽地打量道，“看着我，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妙雪将头垂得越发低，乌黑的眸子不敢看着苏亦岚，双手不住地绞着。苏亦岚思忖一番后有所顿悟道，“苏晋尧回来了？”妙雪如捣蒜般点着头，眼神闪烁低声道，“少爷前几日就从西域回了京城，可是他不准妙雪告诉你。”
苏亦岚冷冷笑了几声，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干系。怪不得妙雪宁愿抛下自己一人独自面对那些虎狼之士，原来是他回来了。妙雪身子一颤，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道，“少主，水已经放好了，您若再杵在这里，只怕水要凉了。”
苏亦岚朝内室走去，方走了几步停下温声道，“若是下次你再瞒我，我定不饶你。”话毕缓缓离去，唯留妙雪茫然站在原地。长叹口气，妙雪靠着红杉木桌坐下，拨弄着白色插花瓶中的芍药，少主和少爷到底怎么了？他们曾经一起习武弄剑，一起抚琴作诗，每次自己端着托盘送进去都能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如今他们却同陌路人一般，到底发生了什么，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内室里红烛滟滟，火星子不时地窜动着。苏亦岚缓缓褪去裹在身上的衣衫，连同那朱红的亵衣也一并解下。伸出玉指试一试水温，旋即将整个身子浸入其中，嗅着夹着玫瑰花瓣的清香，如墨发丝在水中浮动着。今夜发生的一切让她莫名地不快，苏亦岚快速探出头于水面，不断地舀起热水从头上浇灌而下，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水珠闪着光。
为什么上天要让自己陷入这样一个漩涡之中？她本想安分地与相爱的人清平过一世，只是无奈上天让自己遇见的是一个自己本不该爱的人，栾承璟。热辣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下，握紧的手心被指甲狠狠地掐着。她还分明记得是在一个月夜，苏晋尧一字一句对自己说着，静太妃就是那个与娘亲换了身份的秀女。那一刻自己竟不知从何处来的怒火，用力地扇了他一巴掌。
苏晋尧冷冷地看了几眼自己，随后便默然无声，她至今还记得。那一巴掌，伤了他的心，也再度刺痛着自己的心。在得知静太妃就是那个夺了娘亲身份的秀女之后，苏亦岚禁闭的心扉好似被什么给撕裂着，毫无保留地被一寸寸撕毁着。
怎么能够这样，命运对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如当头一棒敲醒了她。静太妃的位子本来是属于娘亲的，而自己也会成为这个国家的公主。可是造化弄人，静太妃如今安逸地在太庙里诵经，而娘亲却抱憾终身葬身弁国。他现在在廉王府里与如花美眷守在王府，而自己却处心积虑地为复仇而过活。更可笑的是，她曾经许下与他此生相守的誓言。
泪水不住地从脸颊滴落在温热的水面，苏亦岚用力地舀着热水从头顶浇下，用力地拍打着水面，几片玫瑰花瓣黏在莹白的胳膊上。终于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由啜泣转为闷闷的哭声。苏晋尧说得对，自己还没有忘记他。她何尝想忘记他，可他的脸却不时地浮现在眼前，温润如玉。
苏亦岚渐渐沉入水中，脑海里回想着这些年的一切。她恨他，却还是会不断地记起他的温声细语。一切都该变了，苏亦岚不住地告诫自己，她已经不再是尹灵素。当年那番诀别的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就该做到。从今后，他不过是夺了本该属于自己身份的仇人。水中，苏亦岚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如苏晋尧所言自己就不该有心。
一种爽快的感觉袭了全身，苏亦岚缓缓起身探出水面，睁开眼却看着正前方一双深邃的黑眸子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久久没有移开，那双眸子似乎要将自己看穿。只有如瀑长发遮挡着自己有些光溜溜的身子，苏亦岚下意识地往下一坐，脸色绯红如霞。栾承昱竟然在这种场面之下出现在自己眼前，心下一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苏亦岚双手抱着胸口，脸颊上的红晕一朵朵绽开。
苏亦岚发梢沾着晶莹的水珠，颗颗分明，乌黑的秀发愈发衬着白玉似的脸庞。栾承昱瞧着心头不由得一热，他被眼前这个有些娇羞也有些惊慌失措的女子所迷住了。
苏亦岚涨红了脸，仓皇失措地低声道，“皇上，臣妾有失远迎，还请皇上见谅。”栾承昱看着那张白皙的脸庞，绽开笑颜道，“朕批阅奏折有些乏了，便想来看看你。进来时也未瞧见奴才，又见着内室的门虚掩着，这便唐突地走了进来。”他不住地轻抚着玉扳指，手心里早已汗涔涔，视线久久都没能转移。
“皇上，”苏亦岚打破尴尬道，“臣妾沐浴完毕，该更衣了。”
栾承昱的心却不住地被那张白皙的脸庞所拨弄着，居然有些不愿挪步，许久才道，“朕在外头等你。”苏亦岚强忍着挤出笑靥目送他离去，心里早已转过千万个念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天真不是个安宁的日子。方才栾承昱已将自己的身子看得清清楚楚，想到这指甲紧紧掐着掌心，苏亦岚心头百感交集，自嘲地笑着。她终究还是逃不过命，三年前她以为自己能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却不想自己还是回到了这。三年前她被迫下嫁栾承昱为妃，如今又主动送上门为妃，难道他是自己过不去的一个坎吗？
泠泠几声冷笑，苏亦岚迅速换好白色中衣，走向大堂。穿过孔雀翎插屏看见坐在红杉木桌旁抿着梅花酒的栾承昱，苏亦岚努力不去想方才发生的一幕，径直跪在地上温声道，“臣妾见过皇上。”
栾承昱浅浅一笑上前扶起她，触着她的皓腕，嗅着她秀发间传来的清香，心思不由得回到了三年前听雨轩那个月夜。苏亦岚错愕地看着他，心若击鼓，虽然她知道自己为了复仇必须得放下身段，可是这个节骨眼她竟有些退缩了。
蓦然间她感觉到腰际被一双强健的臂膀毫无预兆地环着，温热而用力，苏亦岚心头一凉，身子久久不能动弹。栾承昱脸庞贴着她的秀发，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如瀑长发，会心而笑在尹灵素额际烙下深情而绵长的一吻。
苏亦岚极力掩着惊愕，努力抚平情绪却只能懵然地看着栾承昱，任他的手缓缓褪去白色中衣。他的吻落在额际，脸颊两旁，随后不断往下，脖际不时地传来一阵酥痒。转辗缠绵，栾承昱定定地注视着她，旋即伸手来回抚着那樱红似的唇，忍不住覆上一吻。苏亦岚强忍着不悦欲推开，手却无力地垂下。栾承昱沉醉于这张魂牵梦绕的脸庞，蛮横地撬开她的贝齿，肆意地吸吮着阵阵芳香。
心口扑通扑通跳着，苏亦岚不知从何来的勇气，一把握紧栾承昱宽大的手有些哽咽道，“皇上，臣妾来了月信，眼下不宜侍寝。”
栾承昱听毕黑曜石般的眸子慢慢睁开，倒抽口气，满是失落道，“真是可惜。”手却一直没松开，视线却停留在她右肩有些红肿的地方，关切问道，“痛吗？”
苏亦岚看着被自己掩盖的伤口，在方才栾承昱亲吻之后又有些泛红，急忙脱口而道，“皇上多虑了。”栾承昱俯下身子在那淤红之处轻轻一吻，温存地看着她道，“朕以后会好好待你。”
慢慢帮她提起被自己扯开的衣衫，栾承昱轻松一把抱起她，嗅着那秀发间的清香充满怜爱道，“朕今夜哪也不去了，就留在你身边。”苏亦岚心跳得又急又快，愣愣地看着栾承昱。
是夜凉如水，苏亦岚埋头在栾承昱的怀里，听着他的急速的心跳声，听着他娓娓道来的话，渐渐声若蚊蚋。苏亦岚才抬眸，瞥见他睡熟了，心里一沉，泪水不住地往下流。原来，她还是有些放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