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次日,一觉醒来,不见日光,只有一个鬼魂在敲锣报时辰。没有白天,只是有黄纸飘落的碧落黄泉真叫人心烦意乱。张心剑感觉呆不下去了,一定要找些事做。
崔判官从美人房间里爬出来,有羞又怕,自己晚节不保。好在生死簿还在,也没发现什么问题,恍惚记得昨天是验明了二人身份后才吃酒了。看来那两个客人都是没问题的新鬼,便也放心去秦广王那边汇报了。
大约是早晨的时候,有阴兵把干粮押运到钱庄。分庄主叫来一百多个身强力壮的伙计,每人两副担子,装满了干粮,命他们送下去。
张心剑问:“送哪里?”
“自然是那些魔族了。”
张心剑出于好奇,道:“我也去看看。”怀中的偶人牵动丝线,令张心剑的脸不禁抽笑起来。一股魔性从身上散发出来。
分庄主道:“也好。”
张心剑挑个认识路的好手,跟在后头,朝下走去,一路转转折折,到了第十层地狱,便是转轮王的辖区。鬼魂是超生还有发配到下面的地狱,全由他做主。
继续向下,才知道什么是地狱,各种酷刑更是见都没见过。那些在人世间作恶的人都鬼哭狼嚎,大喊饶命。到了第十八层,终于停了下来。
只见下方有一层白色的光幕,笼罩住魔族怨灵,成为囚禁魔族的结界。这种具有特性的结界,将魔族怨灵镇压了数千年。
众挑夫从挑担上取出馒头包子馍馍这些食物,朝下抛洒。那些魔族怨灵一齐伸出手去与同伴争抢,呐喊。看守的阴兵不客气道:“吵什么吵,再吵克扣你们的干粮!”魔族才微微安静。
其中一个挑夫到结界的边沿,抓一个馒头引诱一个孩子把手伸出结界去拿。众人都看着,张心剑却不懂他要做什么,还以为是出于好意,给柔弱的生灵。
孩子的手刚一碰到结界就迅速缩回去,哇哇大哭,手指头漆黑焦烂,惨不忍睹。而他们却哈哈大笑,仿佛是做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
张心剑本是孤儿,对孩子有特殊的感情,当下忍不住把那个挑夫狠狠训斥一顿,又挑了一只雪白的馒头,向结界边缘走去。
孩子用极不信任的眼睛望着他。
张心剑横下心,把手伸进结界。顷刻,全身都如同着火一般烧得生疼,急忙祭出雪花石驱热,总算镇定下来:“孩子,拿吧,不要紧的。”
这一刻,他呆住了。
他也满怀深情地笑一笑。无论是不是魔族,孩子永远是无辜的,善良的,纯洁的。
突然,在他意识松散的瞬间,一只苍老枯瘦的手抓住他的胳膊,朝下直拖。张心剑防不胜防,一个踉跄,栽了进去!
然而接下来所看到的,却分外触目惊心!
在这片不算宽阔的地方,站满了人,都把手抓向他,仿佛他就是猎物,就是他们的腹中餐。而所谓的魔族,他们的样子和人类一般无二!
“嘿嘿,居然敢把手伸进来,好笨,该死!”
“住手!”一个威严而苍老的声音制止了暴打的行为,人们愕然看见,一向很消沉的幽灵鬼母会为一个异类说话。
“能进入结界的人,不是很了不起么?”
一番话,令众人不断后退,重新打量着眼前无谓的年轻人。张心剑身上没有一处伤痕,桀骜地睁开了眼睛,望向那个说话的幽灵鬼母。
幽灵鬼母的身子缓缓飘过来,凝视了张心剑好一阵子,突然想起来,叫道:“黑帝!”
张心剑目光转动,出神的看着幽灵鬼母,又望望身后,似乎那个黑帝并不在后面。
“鬼母,你说什么,你说黑帝来了?”众人焦切地问,“您的预言就要成为现实了么?”
幽灵鬼母没有回答,而是对张心剑平静地说:“你随我来。”
张心剑满心疑惑,情不自禁跟过去,而众魔也不难为他,反而让出一条路,脸上露出虔诚,畏惧,崇敬。
走到一处开满黑色花朵,散发奇异香味的树下,幽灵鬼母负手在后,静静望着树上的黑色果实,喃喃道:“黒玄结果了,居然一万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张心剑问道:“前辈叫我来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幽灵鬼母突然干干笑一声,“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前辈刚才对我说黑帝,那么黑帝是谁,很厉害么?”
“太像他了。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他的孩子,这脸、这身影、这气质,和他一般无二。没错的,你是黑帝的孩子,也是安宁女神的儿子,他们的后人!呵呵,终于还是叫我发现了。我早就知道,天褓婆那么仁慈,怎么会对一个婴儿动手呢,她果然放了你!”
“天褓婆?”
“我”张心剑颤抖不已,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他无法表达自己惊愕的情绪,而幽灵鬼母的语气又多么的不容置疑!
“你是一个不该存在的生命,却一直活到现在,这个,就是宿命吧?因为被诅咒,所以注定你背负那个咒语而永生下去么?”幽灵鬼母似乎对自己说,因为张心剑根本听不懂,只是提到咒语,他才想到这是否和月老所谓的诅咒暗合。然而接下来的话,更使他匪夷所思。
“羽化清澄他背叛了我们!”
“请前辈明示!”张心剑大声说。
“我说出来,你信么?”
张心剑道:“信与不信,我自有分寸!”
“当年神魔之战,虽然是由于银河冰封,炎帝闭关修炼,但更多的还是羽化清澄暗中勾结天照大魔,里应外合,致使魔族包围太阳神都,炎帝散元而亡。不过这一战也确实大伤魔族元气,天照大魔和其他魔头也被肢解殒命,留下了魔族中的各路将军,而黑帝就是其中之一。我们都是黑帝的部属。由于黑帝知道羽化清澄和天照大魔的交易,羽化清澄虽然想除掉他,又怕败露后被他说出真相,就假意示好。后来为了保护魔族免遭灭族大祸,黑帝臣服羽化清澄,并隐姓埋名,加入仙界。而我们也被流放到碧落黄泉,名义上却成了怨灵。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天帝,公正无私,法力无边,其实,哼,一个阴谋家!”
“我与天帝,势不两立!”张心剑握紧拳头,几乎是发誓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