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沉重,我担心完颜宗旺察觉自己的异样,越来越忐忑。夜里休整的时候,我竭尽所能地伺候他,不让他发觉。深红和浅碧觉得我躁动不安,说我不是呆呆的毫无反应,就是愁眉深锁。
他真的没有察觉吗?
这夜,激情退去,完颜宗旺拥着我沉沉睡去。
我睁着眼望着黑暗的虚空,期盼六哥和叶梓翔的到来。
可是,一路颠簸,我终究抵不住困意的侵袭,进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身边人起身的动作惊醒了我。
他迅捷地穿衣,披上外袍,而屋外嘈杂喧闹,似是几位金将低声说着什么。
“湮儿,乖乖待着,我去去就回来。”完颜宗旺吩咐我一声,匆匆出去。
我目送他离去,缓缓一笑。
终于等到了,六哥和叶梓翔终于来了。
穿好衫裙,披上披风,我倚在门后凝神细听屋外的动静。
几位金将禀报着宋兵劫营的情况,眼下西北、东南两处攻势最猛,双方交战最激烈。
热血澎湃,我激动得发颤。
完颜宗旺沉着地发号施令,部署兵力御敌,众将领命散去,屋外顿时安静。
他确是不折不扣的金国悍将,遇事镇定,从容应对,攻守并重,部署精密,毫无破漏之处。
我缓步出去,站在他身侧,西北方向、东南方向的打斗声隐隐传来,兵戈激响。
他侧首望我,眼神凌厉,“叶氏兵马劫营。”
“是……叶梓翔?”我故作惊诧。
“你不开心吗?”他迫视着我,陡然扣住我的手臂。
“元帅希望我开心?”我像是受到极大伤害般的反问。
“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完颜宗旺的手逐渐用力,疼得我咬紧牙关。
“我并不开心,因为……与金帅交手,必定无命归还,叶梓翔是自寻死路。”现下,我唯有暂时忍耐,尽量不激怒他。
他终于放开我,望着高旷的夜幕,眼中迸射出浓浓的杀伐之气。
我向天祈祷着叶梓翔神勇无敌,顺利救出父皇。
他与我并肩而立,却是各怀心事。
良久,完颜宗旺冰寒道:“叶梓翔想救走他的未婚帝姬,得先问问我。”
原来,他知道叶梓翔曾是我沁福帝姬的准驸马。
我漠然道:“元帅有所不知,那次从金营回宫,我已向父皇请旨取消我与他的婚约。”
他转首看我,目光锐利得直穿人心。
有金兵奔过来禀报:“元帅,东北方向有敌袭。”
紧接着,又有一名金兵冲过来禀报:“元帅,西南方向发现敌袭。”
果然,东北方向和西南方向兵戈交击的声响传过来。
完颜宗旺面寒如冰,下令道:“全线御敌。”
金兵退去,有敌袭的方向传来更大的交战金戈声,火光冲天,映红了漆黑的夜幕,浓烟腾腾如黑龙飞舞。
突然,“嘭——嘭——嘭——嘭”连续数声的巨响从四面八方炸响,惊天动地,直贯夜空。
那应该是战场上惯常运用的霹雳炮和震天雷,此种火炮一旦炸裂,声如雷震,热力达半亩之上,人与牛皮皆碎并无迹,铁甲皆透。
“叶梓翔果然有其父之风,善用兵布阵,不可小觑。”完颜宗旺突然道,并无赞赏之意。
我没有搭话,心下正喜。
叶梓翔不愧是我宋不可多得的神兵勇将,劫营部署精密,声东击西,让金兵仓促应战,手忙脚乱,接着以火炮攻敌,令其死伤大片。否则,以金兵八万精锐,若要劫营成功,怕是难于登天。
四面八方接连不断地传来巨响,烟雾更浓,声声入耳,于他是震慑,于我是欢喜。
一名金将神色焦急地奔过来,“元帅,宋兵火炮威力极大,我军伤亡不少。”
“何处攻势最猛?”完颜宗旺铁青着脸问道。
“西南方向由叶梓翔领军,攻势最猛,大皇子正指挥御敌。”
“抽调五千增援。”完颜宗旺冷静下令。
“诺。”金将转身奔去。
“报——”一名金兵奔来,形容仓惶。
“讲。”
“宋废主住处发现敌袭,宋兵约有八千精锐,攻势越来越猛。”
完颜宗旺面色大变,嗓音仍是镇定,“何人指挥御敌?”
金兵应道:“只有数千兵力,无人督战。”
完颜宗旺静默须臾,唤来旁边的金兵,重声下令:“即刻抽调八千精锐保护帝姬,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那金兵接到重任,连忙承应。
完颜宗旺回首看我一眼,目中精光熠熠,似有烈火欲将我燃烧。
尔后,他匆忙离去,前往父皇的住处督战。
我目送他离开,勾唇浅笑。
他不放心我一人在此,担心叶梓翔救走我,便命人抽调八千精锐保护我,实则部下重兵监管我,不让叶梓翔得逞。
只要叶梓翔能够救出父皇,我在哪里,无所谓。
八千金兵守在屋前,钢刀雪亮,引弓搭箭,如临大敌一般。
我临风而立,清寒的夜风吹乱了我的鬓发,扬起披风,冷了脸庞,冷了手足,心中却火热如烈火燃烧,那是源于多日来的等待终于来临的欢悦与兴奋。
火炮声此起彼伏,一声声的巨响令我心潮涌动。
我转身回房,留下八千金兵枯站。
竭力平息着激动的情绪,我坐在炕上,思忖着叶梓翔会不会派兵来救我。
若说救人,自然是父皇比我重要得多,他和六哥劫营最重要的目的是救出父皇。
猛然间,“嘭——嘭——嘭”,数声巨响在屋前炸响,震耳欲聋,几乎震裂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