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未央听过的最可笑的一个笑话,未央只是笑着,她想说姜垣是自不量力,可突然之间觉得“南有王九,北有姜七”这说法似乎很准确,这样一个自信的姜垣,是会让人害怕的。
未央走了出来,却没有见到锦绣,环顾四周,也只有太液池,并未曾见到一个人影,“锦绣,锦绣!”
才喊了两句,往前头走了几步,就瞧见前头正有个宫人等着,见未央走了过来,才连忙道,“锦绣是你的下人?”她虽是个丫鬟,却似乎一点也没有尊重人的意思。
“是,请问你是?”未央也不敢随意得罪人,只得低声问道,这丫鬟趾高气扬的,“我是嘉禾公主的人,你家丫鬟冒犯了我们公主,已经被押到椒房殿去了,你也去领罪吧。”
这丫鬟只是这么一句话,转身就离去,未央只觉得这位嘉禾公主很是不简单,方才与姜垣说自己要去太后哪里请安,这会儿又随意的找了个由头,居然将锦绣带回了自己的寝宫,而且她的意思似乎并不仅仅是在锦绣身上,若是宫人犯错,发往掖庭受罚就是,可嘉禾这么做,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未央没有法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锦绣被嘉禾带走生死不明的,当下就要往椒房殿去,只是临走的时候,吩咐着人将自己的发簪送回了长信宫,传话给长信宫的人,只说自己的来了椒房殿,想着若是陈子恪回来了,一定会知道她是出了什么事的。
椒房殿乃是皇后居住之所,嘉禾身份未明就堂而皇之的住了进来,不得不说是太后在身后撑腰,但想着也是陈慎对其的无可奈何。
椒房殿之侧不远处就是陈慎所住的昭阳殿,可这椒房殿却比那昭阳殿要富丽堂皇的很,昔日住在这里的是太后,也是齐国的公主,自然是见过不少的富贵,于是这雕栏画栋不在话下,凤凰于飞的彩绘也在壁上显现,着实好看,走上须弥台,玉阶在脚下,椒房殿才映入眼帘。
宫门之前,已经是不少人在外头了,未央一眼就瞧见了跪在阳光底下已经是汗如雨下的锦绣了,脸色苍白的仿佛是在片刻之间就要倒下去了,未央在这一刻倒是忘了锦绣曾经骗过她的事情。
快步走上前去,早有人迎了上来,“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了,请吧。”果真是为她准备的,未央理理衣衫正要进去,跪在下头的锦绣却突然拽住了她的衣裙,“娘娘,不要进去!”这种情况,饶是锦绣如何的年龄小,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的。
若嘉禾当真是冲着未央来的,那未央怎么躲也是没有用的,“你放心,没事的。”未央点点头,缓步走了进去。
殿中熏香沁人心脾,未央才刚刚踏进去,外头的人就已经将殿门关闭,未央稳住心神,正见正塌凤位之上坐着一身华服的嘉禾,发间的九尾凤钗夺目,她虽眼神淋漓,却与那张少女脸庞相得益彰的很,身侧几个宫人为她轻摇掌扇,她轻抿一口茶水,才抬头看向未央。
“我只当你是个贪图富贵的,却不知道,你与我那七哥也有来往。”她将手上杯盏放在榻上,眼神轻瞥。
昨夜之事必定是传遍了整个宫闱,未央又怎么会以为嘉禾会不知道呢,嘉禾如此说,未央也无力反驳,只道,“待淮文王回淮阳,妾身自然是要跟着回去的,妾身如何能入公主法眼。”
“这话说来也对……”嘉禾轻蔑一笑,睫毛微颤,没了适才稚嫩模样,倒是与那八面威风的太后相似的很,“那个正牌我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你这个一个冒牌货儿。”
未央不禁苦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嘉禾站起身来,缓步往下头走来,绣着云纹的丝履在红毯上头留下足迹,步子停在未央身前,伸出手来,正托着未央的下巴往上头抬。
“我是不怕你,可你这脸蛋却是最要人命的。”嘉禾的指尖勾勒在未央的脸庞之上,微微盘旋着,接着右手一挥,“拿来。”
一侧之人连忙将托盘上的事物递了上来,那红绸之下,赫然是一把还闪着光芒的匕首,锋利的很,嘉禾却信手拈来,不以为然的架在未央的脖子上头,未央身子微微一颤,却也知道嘉禾是不可能在这皇宫内院就要她的命的,于是她抬起头来,径直的对上嘉禾的目光,“我是淮文王的妃子,你敢杀我?”
杀人偿命,天子与庶民同罪,在陈国,嘉禾还不至于嚣张跋扈到如此地步,嘉禾听此笑意越深,将匕首往未央脸上移去,“我自然不敢杀你,只是,我见不惯你这张狐媚的脸,若是在你脸上划上几道,你的那个淮文王还会不会再要你。”
嘉禾此等心思,不可谓不狠毒,未央知道她没有开玩笑,一时胆怯,不由得往后头退。
“给我抓住她!”嘉禾一声吩咐,四下宫人全都快步上前,两个姑姑已经摁住她的臂腕之处,让她不能动分毫,未央不管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
嘉禾手中的匕首就在咫尺之间,未央闭上眼,想为自己保存最后的尊严,外头却忽然传来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未央怎么也没有想到陈慎会突然到访,当然更惊讶的是嘉禾,她手上的匕首都还没来及放好,一身玄衣的陈慎就已经跨过门槛,殿门大开,带来暑日里应有的热气,外头阳光耀目,刺得未央眼睛生疼。
目之所及,正是陈慎冲上前来,看着嘉禾手中匕首,再将眼光看向未央,未及细想,连忙将嘉禾推开,下意识的将未央护在身后,“你疯了不成!”紧紧拽着未央,自己则对上嘉禾,失了皇帝威仪的对着她喊道。
身后宫人连忙扶住嘉禾,嘉禾匕首跌落余地,一下子就泪流满面了,若不是刚才未央才见过嘉禾原本样子,恐怕还真的要被她这柔弱样子给骗了过去。
“我不过是让她与我一同鉴赏匕首,你对我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嘉禾满目委屈,还是个小姑娘的样子。
陈慎回过身来,扶着未央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是否受伤,见未央毫发无伤,才放下心来,只是眼眸之中全然是担心,对上未央脸庞的时候也有那一刻的失神,“她说的可是真的?”
就算是假的,就算是未央说嘉禾纯心要毁了她的容,现下也是没有什么人证的,嘉禾将整个宫殿关闭,就是想来个瓮中捉鳖,又怎么会给未央留下把柄。
“公主所说的都是实话。”未央点点头,没有反驳。
陈慎却一直看着未央,眼神越发黯淡,随即拉住未央的手,转而对着嘉禾开口道,“这宫里头别的人朕不管,只此女子不是你应当染指的。”
陈慎将未央拉出椒房殿,不顾后头嘉禾的喊声,跨过门槛,正好见着锦绣跪在面前,“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回去吧。”锦绣连忙站起身来就要谢恩,正要跟上未央,陈慎却道,“朕是让你回去,你家娘娘朕自然会照顾的。”
未央不知道陈慎究竟是带她去哪儿,下意识的还以为是又要去栖鸾殿了,可这方向却是那高耸入云的殿堂,正是离这儿不愿的昭阳殿,陈慎一直就这样拉着未央不曾放手,直到奏上玉阶,往那熏着檀香的内室而去,才放开了手。
“陛下应该已经知道了妾身不是静全皇后,还危险的很,如今这样子又是为何?”未央舒展了手腕之处,却见那白皙的肌肤之上已经是红肿不堪了,陈慎的力气极大,此刻站在前头背手而立,回过身来,递过一方龙帕。
未央一阵奇怪,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就见陈慎脸色不好的走上前来,手上的帕子就往她的脖颈之上而来,只是片刻,就扬起手帕来放置在未央的眼前,“你可知道,欺君之罪该如何处置!”
那上头隐约有些血渍,未央才恍然想起,刚才嘉禾把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那匕首锋利,必定是蹭到了一块,只是伤口很小,未央没有察觉罢了。
“若是长乐,必定是会将匕首还给那嘉禾,一刀也不会少的,才不会像你这般怕事!”陈慎似乎对刚才未央那种怯懦的表现很不满意,一下子都说到长乐身上去了。
未央这才知道,原来她的姐姐也是有这等血性的,不免一笑,对上陈慎的时候,却有些奇怪道,“那位嘉禾公主是皇上未来的皇后娘娘,皇上如何能够让妾身去指证皇后娘娘呢?”一直以来,未央都只当陈慎是个孝顺儿子,而今看来,陈慎也是一个明君,自然知晓嘉禾公主若是嫁过来了,陈国上下必定永无宁日的。
陈慎瞧着未央,那熟悉的面容恍若让他想起了那天夏日,长乐也是这样的疑惑的问他,“你为何不娶她呢,成芸郡主德才兼备,性子也好呢。”陈慎只觉得那心口之处有一刻的空荡荡的,特别是未央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明知故问。”那日,陈慎也是这样回答长乐的,有些不开心,长乐明明知道他的心思却总是那样的不在意,这世间,似乎都没有能够搅动她思绪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