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是姜垣最开始的打算,将未央逼出陈国宫闱,但其实未央并不怪姜垣,只是想着那位柳无瑕在听到姜垣驾崩的消息的时候,那脸色煞白的样子,就知道了,柳无瑕心中所想。
或许柳无瑕也根本不想留在这里,只是听从姜垣的命令,又或是,她其实也有很大的野心,可不管是哪一种原因,未央都已经不想去追究了。
“罢了。”她轻笑,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
既然已经没有了爱,那未央也就不需要留在这里了,她从来都是一个主动的人,可是主动太久了,也会累了,柳无瑕不管是带着什么心思来的,
可她却与长乐神似,恍若是因果循环。
“这是锦凰郡主给你带来的信。”耳边还回响着锦绣所说的话,未央摩挲着那属于齐国气息的信笺。
楼蔷如今还是齐国的皇后,或许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带着一个孩子,走上齐国最高耸的地方,延续着姜垣未尽的心愿。
楼蔷上头所说的东西乃是未央最想要知道的东西,楼蔷在上次因为姜垣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有告诉未央,大宛之内有周国的旧部,当日趁姜垣与陈国将战的时候攻打齐国,最后姜垣回身,一举将那些周国旧部铲除。
“据称那领头之人所言,仓皇之间,的确有人逃出了,乃是卫国皇子解无玠。”
未央手上一僵,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解无玠是凶多吉少了,在卫国国破之后,解无玠虽然逃出了皇城,但年龄却太小,后来几年都没有消息,未央就以为或许这世上,卫国宗室也仅剩下她一人。
未央喜不自胜,猛然站起身来,只想着赶快前往大宛去找寻解无玠,她此刻心中已无挂碍,片刻中才恍然记起,自己所处之地,陈子恪已经将她禁足,她根本就走不出这个牢笼,微微叹息,终归无果。
贵太妃禁足的消息,仿佛在这偌大的宫闱之中没有一点留下一点痕迹。
鸾凤殿之内帷幔遮掩,没有一点光亮,未央没有想到,第一个冒着陈子恪的铁令而来瞧她的人会是柳无瑕,一身淡蓝色的衣衫,将她芙蓉脸色越发衬托的好看。
未央与柳无瑕坐在一处,面对着面,两人并不说话,可这两张面容却有那些许的相似,柳无瑕的嘴角微微上扬,越发显得她风华绝代。
“未央,公主?”她声音如珠玉落在盘中一般,依浓之间,让人听来都觉得舒坦的很。
未央扬眉,怎么也没有想到,柳无瑕也会知道她的身份,但转念一想,或是陈子恪所言也未可知,未央轻啜杯中茶水,香气四溢,与殿中所燃着的果香合在一处,却总有股惑人心魄的意味。
“其实,我也是卫国人。”她十指柔夷玩弄着腰间环佩,并不曾看未央一眼,笑意嫣然。
未央一身素白衣衫,一尘不染,静静的听着柳无瑕开口。
卫国一族,显贵异常,只因卫国皇后周蓉乃是前朝周国的公主,卫主解江便是前朝周国的驸马,在这等看重血统的年代,自当然是尊贵非凡,所以卫国才能伫立这么久。
“世人都说,卫国长乐公主惊才艳绝,乃是不世女子,未央公主慧质兰心,在破国之日殉国,堪称忠义。”柳无瑕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之中,眉头紧紧蹙起,薄唇轻启,带着笑容,可在未央看来,怎么都是苦涩的。
“可却无人知道,卫国还有一位公主。”此言一出,未央猛然看向柳无瑕。
无瑕无瑕,本该白玉无瑕,可惜从出生开始就白璧蒙尘,她本该也是高高在上的卫国公主,可却只能躲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只因为,她只是一个私生女。
“我母亲,乃是昭惠夫人。”
昭惠夫人,未央是见过的,那是在一年的中秋佳节之上,远远的瞧过一眼,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只是听闻,她的夫君乃是越阳侯,越阳侯得病死后,她便是个寡妇,只带着一个女儿。
“未央公主,你正大光明的活着,自然不知道我是谁。”
这一副面容,在未央眼中格外的熟悉,她言语之中已经是透露了自己的身份,未央只是不肯相信罢了,她原来还有一个妹妹,一直都躲在她未曾瞧见的地方。
一个私生女,不能活在阳光之下,在卫国灭亡之后便逃亡到了齐国,被姜垣所救,于是一片芳心暗许,可到最后时刻才终究知晓,在姜垣的心中,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得过那江山社稷。
“我来到陈国,却不仅仅是为了姜垣。”
她躲在黑暗之中太久了,只是想着有一日能够走出来,站在阳光之下,告诉所有人,她并不比任何人差,特别是长乐未央这两个姐姐。
“那么,你现在觉得赢了么?”未央轻笑,将手中杯盏放置在塌间,脸上笑容没有一丝退却。
柳无瑕笑而不语,脸上没有满是得意的样子,可指尖轻轻叩着那榻几之上,嘴角上扬的弧度,在未央眼中看来就是如此的,她却不知道未央心中所想。
“很早的时候,我就曾经和陛下说过,若是有一日,你不要我了,便直接告诉我,我会头也不回离开,而今他也的确不想要我了,我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未央知道,除了柳无瑕之外,现在没有人能够帮自己离开这个皇城了。
未央离开陈国,对柳无瑕来说,只能说有利无害。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希望这地位,会让你心中好过一些。”未央不知道,柳无瑕究竟是怎么过来的,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让柳无瑕变成现在整个样子。
可柳无瑕没有错的……
“你就真的相信我,能够将你带出去吗?”柳无瑕缓缓站起身来,发间步摇随着步伐微微颤动,淡蓝色的衣衫之上绣着比那彩云还要耀目的纹路。
未央只是看着柳无瑕,什么话也不再讲了。
未央所想所念的只是能够找寻到自己的幼弟解无玠,情爱之事,她已经不再强求,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不再是那个能够对着陈子恪大胆说着爱意的小女人了。
中秋佳节,陈子恪宴请群臣,整个皇宫上下都开始忙碌起来,鸾凤殿也就无人看守,乃是柳无瑕所说的最好的时机,从宫中出去,并不简单,但作为陈子恪此刻的宠妃流无瑕来说,却只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一块令牌,采购谕旨,就足够让未央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离开这个牢笼。
未央孤身离去,径直的往北方而去,大宛所在之出,乃是跨过齐国,往草原地界,夜间凄寒,纵马而出,一身素衣,恍若如在梦中。
皓月当空,只有未央一人在郊外纵马飞驰。
未央不知道陈子恪知晓之后会如何,只是她已经不在意了,有些事情,总是要靠着自己的心,为自己活一次。
齐国太后此刻为楼蔷,腹中那未出世的皇子便是齐国新君,可齐国皇室宗亲,各处诸侯又岂会听从楼蔷这么一个妇人所言,也更不会将楼蔷肚中那未出生的孩子尊为君王。
齐国无一国之君,义军四起,已经是成了乱世颓败之像,未央一路行来,听的不少之人所说,齐国皇室是怎样的混乱不堪,未央却显然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考虑楼蔷的事情。
只是未曾料到,会在齐国边界宛城之处遇见许久不见的人,跃下马来,林子之侧,赫然站着面上覆着玄铁面具之人,目光如炬,在阳光之下恍若星璀。
“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未央下意识的是以为陈子恪让珏主前来抓捕她,身子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一身素衣,映衬阳光温和,珏主只是浅笑一声,孤身而来的珏主,似乎在告诉未央,他志不在此,于是缓缓开口道,“我又不是陈子恪的人,如何会帮他做事?”
未央一直都觉得珏主恍若故人,让她熟悉的很,此刻依旧如此,珏主乃是麒麟阁的阁主,观天下时事,才会帮着陈子恪,陈子恪登基为帝,珏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那么他也就和陈子恪没有干系了。
“那么,珏主此来,是为何呢?”能够知晓她的行踪,并且能够准确无误的挡在这小路之上,未央不得不佩服珏主的实力,那么珏主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她说的。
林间寂静,离宛城不过十里之遥,坐在亭间正好能够听见外头鸟鸣之声,倚在石栏,对上珏主注视的目光,“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逃出陈国的,但我想告诉你,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的幼弟此刻并不在大宛。”
未央急急发问,显得心情焦躁不安,“那么珏主是知道我幼弟的消息了。”麒麟阁乃是江湖中偌大的势力,若是想要知道一个人的行踪,何其容易,只是未央不知道只是有一面之缘的珏主为何要帮她。
石桌之上放置着一盏清茶,想来珏主早就在这里已经等候许久了,坐在对侧,双眸对视之间,珏主轻笑,“那是自然。”他沉吟片刻,才又开口道,“若你想知晓的话,就与我去个地方吧。”